赤目鬼差當即亮出玄令:“賞善罰惡問生死!”
玄令當即掃描了對岸的金丹真人。
鑲嵌其中的碎片頓時將萬法宗修士的樣貌送回地府,后土娘娘迅速利用生死簿查出對方詳細。
嗡。
陰陽輪轉的后土娘娘浮現。
在法力的投影下,一張圖卷出現在兩人面前。
葛清看到了對方的信息,開口道:“張道友,地府無意與貴宗爲敵。”
“你和我們也沒有深仇大恨。”
“就算真的有,憑着你我如今的微末力量或許可以任性行事,可是你我身後的站着的勢力,一個不好就會因爲這件事而爆發更大的衝突。”
“到時候,可是天下生靈塗炭!”
“貴宗要維護的是全天下的凡人百姓,還是隻謹守仙凡秩序?”
張之涯的目光一沉。
他來自大宗,自有底氣。
就算是戰死在這裡他也毫不畏懼。
他剛纔有那麼一個瞬間,不,並不是瞬間,現在的他一樣在想剛纔的事,或許他死在這裡纔是最好的。
因爲他的死,萬法宗也就有了鎮壓地府修士的藉口。
他可以殉道於世。
但是說到底,萬法宗不僅僅是維護仙凡秩序。
“這件事我會如實上報。”
張之涯收回自己的法域。
目光掠向被赤目鬼差提在手中的屍魔,繼續開口道:“我奉勸兩位,大道並無對錯,傾軋之下不會有人倖免,我萬法宗是一路打上來的。”
赤目鬼差冷哼道:“既是各爲其道,還要手底下見真章,你萬法宗怎麼崛起的我管不着,我等地府修士絕不怕死。”
“大話誰不會說。”
張之涯不屑一顧。
萬法宗是玄門隱首。
那些老牌大宗大族都得讓路。
一個新興於陰天連陰天十族都不是的小勢力竟敢叫囂萬法宗。
似這等勢力,都不知道被萬法宗夷滅過多少。
“兩位修爲確實高我一層,只不過那是因爲我實力不濟,來日我宗大能問罪魔冥,兩位就該知道你們那位府君是什麼態度!”
“言盡於此,告辭!”
張之涯飛身離去。
赤目鬼差不見憤怒,反而有些遺憾的感嘆道:“可惜。”
葛清反而有些疑惑的看向自己這位搭檔,問道:“道友不覺得憤怒嗎?”
“憤怒什麼?”
“被金丹修士喝問難道不怒?”
“人家可不是普通金丹,是萬法宗的金丹,做爲玄門的執牛耳大宗,地府根本不夠人家塞牙縫。”
“那……”
“我是可惜他的修爲太差,要是個元嬰修士,就能順勢‘打死我’。”
“到時候萬法宗可就沒有理由問罪,反而是我地府能夠藉機從對方口中撕下一塊肉。”赤目鬼差長嘆了一聲。
“對方是超級大宗,不可能因爲……”
“但也得講究個師出有名,大宗更是如此。”
“走吧,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我們應該管的了。”赤目鬼差微微搖頭。
“可是面對這樣的超級大宗,就算老天爺和府主強大,也會選擇息事寧人吧,你我的生死好像並沒有那麼重要。”
葛清雖被塗山君救過,然而如果是他站在塗山君那個位置,他也會選擇息事寧人,畢竟他們弱小太多。
“息事寧人?”
赤目鬼差哈哈一笑,說道:“你不瞭解那位老天爺,他最不可能息事寧人。”
“爲何?”
葛清以前沒有見過大修士,除了塗山君之外他也不曾見過其他大修。
但是他覺得做爲一個掌權者,高如天意的大能,對方應該也是衆生印象中的蒼天,是那個天若有情天亦老的‘天’。
“地府建立的時候,府主,也就是羅都道君說過,凡戰死者只要事出有因,地府一定會報仇。”
赤目鬼差說的信誓旦旦。
葛清目光奇異的看向林客,他沒想到這位比唐前輩還狂熱,好像不管地府上層說什麼他都信以爲真。
“這是空話吧。”
他得承認。
雖只有一面之緣,但老天爺在最開始確實給他一種高如天意的感覺。
儘管後來在言語中也能感覺到老天爺那種無與倫比的氣度,彷彿他說出的話就是鐵律法則,是大道最真實的體現。
然而,葛清不是小孩子。
掌權者再和善,說的再美,一旦真的出事,這些話就都成了空頭靈票。
“不是。”
“府主不一樣!”
赤目鬼差斬釘截鐵,沉聲解釋道:“昔年元央域的正法神禁之地的一位陰差,在護衛大道君成道的時候被外敵擊殺。”
“你根本不知道是誰殺了他。”
“殺他的人來頭很大?”
“非常大!”
“其名:古仙樓!”
“仙?”
葛清倒吸一口涼氣,他頓覺牙痛。
大能就已經是天,能修到仙又該是怎樣的境界。
又是什麼人敢用古仙爲自己命名,這是何等的膽大包天,葛清確實不敢想,也不太想知道對方是誰。
赤目鬼差眼中盡是崇拜:“就在六十年前,大道君擊殺古仙樓道君於東海之濱,天下震動!”
“你知不知道,那些宗門修士上門賠罪的場景,簡直無法形容!”
“古仙樓就忍下了?”葛清立刻捕捉到重點。
“當然不。”
赤目鬼差繼續講述道:“古仙樓在那位道君身亡的時候就派三花大能趕來,卻被喝退。”
“如今老天爺成就三花,盛傳他是古帝之下第一神兵。”
“老天爺不是人?!”
葛清目瞪口呆。
他好像聽到了不得了的內容。
“沒人告訴你?”赤目鬼差詫異的看向葛清,他看葛清手持玄令的時間應該很長了,怎麼這樣的共識都不清楚。
“我半年前才從小千世界飛昇上來。”葛清苦笑一聲。
唐老前輩也沒說這事兒。
他一直以爲老天爺是一位大能修士,可是到了林客口中,那位竟不是人,而是古帝之下的第一神兵。
林客說道:“這是天下共識,大道君是神兵器靈,執掌者正是地獄之主、羅都道君。”
“怪不得。”
“什麼?”
“怪不得唐老前輩說大道君是地府的天,府主是‘天子’。”
“聽你一講,茅塞頓開!”
“這說法也對。”
“那后土娘娘呢?”
“后土娘娘應該也是一位器靈老祖。”
葛清拱手,佩服道:“道友所言着實讓在下長見識了。”
“嗐,都是一些小事罷了。”
林客神秘兮兮的壓低傳音道:“我跟你說一幢秘事,就那個很出名的唐恪尊者,總是坑蒙新人那位,他上個月就不見了,後來有人說在陰律司見過他,嘶,搖身一變成了一位判官。”
“一下子從沒品的陰差成爲從五品。”
“魚躍龍門了。”
“我尋思我要是被萬法宗的修士整死,應該也算大功一件,沒有從五品,也有七品吧。”
葛清無奈的笑着,他反而知道這個更‘隱秘’的事。
“但是道友你死了的話……”
林客呵呵一笑:“死又不是終點,玄令會封印我的神魂,身入招魂臺以功勳重塑,要是運氣好保留記憶投入輪迴,被選入六道的天人道,就是重活一世,那是大能都渴望的事情。”
“就算大修士出手磨滅了我的神魂和真靈,也有府主爲我報仇。”
“我的功勳足以封妻廕子。”
“這輩子值了!”
葛清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他真找不到缺點,甚至越想越覺得對。
人活一輩子,生能選,死能選,自己的人生當然也可以選。
葛清對冥府的瞭解又多一層,對地府的認同也與日俱增。
“他這罪,怎麼辦?”
“嘿。”
“憑他犯下的罪,到了孽鏡臺前一照,判官勾錄,怎麼也得去一十八層地獄走一遭,上刀山剮去戾氣,下火海洗淨污穢,再投進油鍋炸個通透,等消弭了身上的罪孽,還要去羅都城做工賺取自己的投胎錢。”
“道友似乎對地獄很熟悉?”
“當然,我就從那出來。”
葛清神色一愣。
“莫怕,我不是魔,我只是個鬼。”
……
月餘。
森羅殿。
王座上的巫融身着王袍,頭戴君冕。
將手中的玉簡放下,擺手傳令給身旁侍從發下去。
餘神率先拿到了玉簡,定睛一看,眉頭頓時緊鎖沒有發話。
玉簡又傳給如藏大師。
然後是宗門的秋龍珏道君。
在座的也就這三位。
“諸位也都看了,萬法宗要遣使者前來,就我府對紅塵的干涉討個說法。”
巫融眼簾微動:“討說法是個給我們面子的話,實話就是問罪,嫌我們勾鎖凡人的魂魄,干涉了他們的大道。”
“有什麼見解,都說說吧。”
餘神率先發言道:“臣以爲,不如就先收縮在凡人陽世傳道,着重於修士的世界。”
巫融搖頭。
秋龍珏道君開口道:“大王莫憂,我請長老與對方說和。”
如果說剛纔巫融只是搖頭,在聽到秋長老這麼說後他整個人的眉頭都擰成川字。
他不希望把地府變成宗門的附屬,無論出什麼事,都要先問宗門諸長老的意見,他到底是地府之主還是個傀儡。
“臣以爲,還是先問問大道君的意見。”
這是如藏大師的話。
好麼。
這三人的意見直接就是三派。
餘神肯定是支持自己的,秋長老代表的是宗門利益,如藏大師雖也信服自己,然而他顯然對師尊塗山君更認同。
說來也對,如藏大師當年可是和師尊一個輩分的。
巫融起身道:“大道之爭,一步都不能退!”
餘神拱手行禮道:“臣以爲大王所言極是。”
“我等先見見對方,看看對方的態度怎麼樣。”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