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陽光易冷
林夕落水之時,便覺通身徹寒,骨髓發痛。那怪帶着鐵鏈子往潭子深處游去,速度好快!林夕被拉出十多丈,眼見尚未到底,擡頭望去,水面幽幽一片。
那怪突然轉過身來,反向林夕撲去。林夕急把鐵鏈一揮,將那怪捆住。豈知那怪通體可變,原先便不懼黑龍鏈,此時在水下更是暢意,一扭身子便閃開了去。
那女子見林夕被拖入水中,叫道:“不好!”咬牙忍痛跑到潭水邊,見潭子中黑幽幽一團,渾不知裡中有何物生存。她雙足一點,也跳入潭子中,往潭子下尋找林夕。漸遊漸深,面前突有血水漂來,急往血水處尋去。久了愈感潭水寒冷徹骨,常人莫能忍受。
突見潭底一處大石間黑影閃動,林夕正被黑影抵在石縫上。急忙遊將下去,揮手出劍,直刺那怪後背。那怪知覺後背有人,轉過身來,吐出骨劍。那女子揮擋骨劍,斜側身子,閃了開去,左手卻依然被射中一劍。
那怪在水中行動更加迅速,撲向那女子,那女子抵擋不住,被撞上潭石上。那怪轉身一變,血口大張,往那女子腦袋咬去。林夕揮鏈出去,索住那怪頭顱便拉。那怪怒火大漲,回過頭來撞向林夕。林夕被它猛然一撞,筋骨幾斷,飛出老遠,撞上底石。
那怪復回身去咬那女子,那女子起身遊開。這一個跑一個追,竟在深潭潭底中繞了起來。血水漸漸溢了出去。
林夕見潭子四面幽深,黑霧滾動,十分可怕。雙足一點,飛游出去,正要去阻那怪。突見旁邊石縫有個深洞,將黑龍鏈扔出,勾住那女子,將她拉了過來,一起衝入深洞中。那怪追來,也遊入深洞。
深洞極窄,只能容一人通過,頭上腳下都有石柱生出。林夕遊在最前,回頭一看,見那怪已追來了,停下來拉住那女子,把她往前一送,雙眼一睜,對着那怪使了一招風情劍。只聽時空破碎,那怪炸成粉碎。血沫重聚,卻又生了出來,只是比之前又小了幾分。
林夕心中大叫不好,急往前游去,出了深洞,那女子在外面拉住他,往上方游去。那怪自後追上,骷髏血眼更大得可怕。那女子回頭見那怪游來,咬眼睜眼,伸手指去,寒水成冰,竟將那怪凍住了。抓着林夕的手使勁揮舞,林夕不明其意,那女子又指着他的眼睛。林夕省悟,對着那怪使出風情劍,冰塊再碎。
那女子拉着林夕游出水面,衝上一塊大岸石,癱倒在石上,呼呼喘氣不止,身上力氣已竭。林夕也是大口喘氣,眨着雙眼,只覺眼珠子痛若被刺,眼前東西都是模糊一片。那女子道:“好厲害的怪物……若非……咳咳……若非你眼中劍厲害,我們此次可要死在潭底了。”
林夕道:“那怪多半還沒死,我們快走。”見身處之地卻是一塊大石,左右除水之外無物,已非之前大殿。那女子搖頭道:“應該死了,那怪物不是上主,本名食天,是崑崙山上修行千年的怪獸。它不是不會死,只是很難死。現下被你用眼中劍打碎三次,我咳……咳咳,我又把它冰封了,它活不出來了。”林夕鬆了口氣,道:“但願如此。”
那女子道:“原來這怪物去做了什麼上主……嘿嘿!若非此次它尚未成型,我們可都得死在它手上。”
林夕一怔,道:“成型?”那女子道:“它在千餘年前曾被崑崙山大天尊打散了神形,修煉千年,也未能復原。嘿嘿……那洞外劍法樂譜你可都看到了?那是一套古怪高超的劍法和琴譜,先前便藏在崑崙山禁地中,可能便被食天盜去,他盜了劍法豈能沒看過,此次沒使應該是神形未聚。”林夕長長吐了口氣,擡頭見月牙西斜,半墜潭水,與幽幽的潭水映融一處。他與那怪打了許久,早已筋疲力盡,兼風情劍又使了數次,眼珠徹痛,腦袋也混沌一片。斜躺在壁上,眼皮重重合上,再忍不住睡意,已睡熟了。
那女子道:“若非你眼中劍配合,此次我也要被它吃了。”頓了一會,道:“你怎麼不說話啦?”側臉看去,見他已經睡熟,不敢吵醒他,也疲憊不已,閉眼睡着。
夢中突覺四面陰風,驚醒過來,睜眼一看,天色初明,西邊月墜,冷冷落落,潭水波瀾和曦而動。低頭一看,不禁臉色大變,只見那潭水四面黑蛇遊動,密如星雨,麻如蟻穴,佈滿了潭面,便連潭水上一根樹枝也掛着黑蛇。她伸手去搖林夕,叫道:“快醒來,有蛇!”林夕卻睡得死熟,絲毫不覺。
林夕渾渾噩噩的睡着,耳邊微風細語喃喃。醒過來時見窗外陽光透進,正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適。他爬下了牀,伸了個懶腰,走到窗口望着外面。似乎做了許多的夢。外面街道小巷,行人綠樹,故鄉已經到了。
林夕長長吐出一口氣,道:“終於回來了,終於回來了。”心頭似有股熱火在滾動,滿懷狂喜,又是闇然傷心。他打開房門,要找到陸少遊,陸少遊卻不在家。昨天他剛與陸少游下了飛機,早已筋疲力盡,在陸少遊家中睡了一夜,醒來覺得精神旺盛,卻偏找不到陸少遊。
陸少遊早吩咐管家準備了洗涮用具與早餐,林夕睡到八點多才醒來的,管家又把早餐熱了一遍。林夕問道:“少遊呢?他去哪了?”
管家道:“少爺很早便出去了,和老爺去理一些事,可能中午回來。”林夕道:“好,等你家少爺回來跟我說一下。”
林夕開始等待,愈覺時間太長,中午還未到。他把房間走了幾遍,翻遍了房間裡的書,找了兩本出來,一頁一頁的翻,卻無論如何也看不下一句一字。也不知道爲什麼,平時他能一整天在房間待着看書,此時越看卻越焦燥,甚至有把書撕了的衝動。
心裡很急,可他知道必須忍受。上牀睡覺,輾轉反側也難睡着,腦海中回想着一個人的音容笑語,彷徨便在面前。直待弄得精神疲憊,開始入睡時,卻又彷徨聽到另一個自己叫道:“少游回來了,少游回來了。”林夕驚醒了起來,看看時間卻未到中午,陸少遊也未曾回來。
從十點開始在房間中等,到十點半,到十一點,再到十一點半,十二點,陸少遊還是沒回來。管家突然過來了,道:“剛纔少爺打了電話過來,說他中午不回來了,要晚上纔回來,請林少爺先吃飯。”
林夕大爲喪氣,咬牙切齒。只恨得牙癢癢,更恨不得把陸少遊抓來砍成一段段。問道:“我想回家可有辦法?”他知道自己的家離這兒有不近的路,何況自己不識路。
管家道:“林少爺先在這住,少爺說晚上回來再安排。”
林夕好不容易等到了晚上,陸少遊卻打來了電話。他心中一沉,知道不好。接了電話一聽,陸少遊卻說晚上並不能回去,讓他先住着。儘管林夕心裡焦急如焚,卻壓着火氣沉聲問道:“我要回去有沒有車?”
陸少遊道:“現在嗎?你要回去?你不怕你爸啊!現在沒車。”林夕心道:“我要回去又不是要去見我爸,我要去找她啊!”沉聲道:“那什麼時候有?我想回去。”陸少遊笑道:“不用急嘛,先在我家玩兩天,下個月我回去再給你安排。”
林夕驚道:“下個月?還要等一個月?”陸少遊笑道:“後天,後天啊!下個月就是後天了。”語氣戲謔,似乎故意氣的林夕。林夕真恨不得一電話砸死了陸少遊,道:“我急啊!你能不能安排下?”
陸少遊道:“我不急,兩天沒回去又不會死。我看你倒像要回去找情人。嘿嘿!”掛了電話。林夕恨的牙癢,卻也無可奈何。
晚上望着天空時,星月卻忽的靜了,他也靜了。第二天起來,陸少遊已經回來了。林夕瞪着他道:“你不是說後天回來嗎?”
陸少遊道:“今天那事處理好了,我就先回來了。”不慌不忙的開始洗漱、吃飯。林夕也不忙跟着。吃完早飯後問道:“有車嗎?能帶我回去嗎?”陸少遊笑道:“下午便走。”林夕心中狂喜,不能自抑。此時已冷靜下來,他出到外面買了不少東西,便等着車來。
黃昏時陸少遊叫他上車回家。當時風吹樹動,黃葉在黃昏下解落,更顯蕭瑟。林夕吐了口氣,道:“我終於要回去了。少遊,你別直接帶我回家,我得看看我爸在不,他不在我纔回去。”陸少遊道:“好,我給你找個住的。”
車行了半夜,在一家旅舍中宿了下來。陸少遊道:“你先在這住,明早我便回去了,有什麼事再跟我說。”林夕應是。
待得第二天,陸少遊走後林夕取了幾個龍銀跟旅舍老闆買了自行車便出了門,問清了路便急火走了。他走到熟悉的街道,心中歡喜,繞過家,往田道駛去。越行心中越有種莫名感覺,又是害怕又是恐慌卻又歡喜。他也說不清爲什麼要來找賈悅,更不清楚爲什麼不見她會有絕望、慌亂,了無活意的感覺。
陽光很是明媚,輕風細語,路上大樹搖曳着冬天的氣息。
他到了那棵桔子樹下,心卻漸漸沉了下去,把自行車扔到一邊。走到溪邊,走到樹下,竟慌亂起來。陽光斜照着樹,樹葉悄悄的落。
彷彿賈悅還在那裡洗衣服,笑臉盈盈的道:“大爺,還要我給你唱什麼曲兒?”
過了許久許久,陽光愈烈。他安靜下來,坐在桔子樹下,臉上是那般的蒼白無色,胸口彷徨被什麼東西分成兩半,心中絕望無生,已缺了那麼一份。低聲喚道:“悅兒……悅兒……你在哪裡?我好想你……”鼻子一酸,眼淚莫名其妙的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