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隊會議室裡。
整個四大隊所有大小幹部,黨員,村民代表,全部坐在裡面。
各個隊的人,都是爭得面紅脖子粗。
“既然要這麼多人,就得全大隊招,大家日子都不好過……”
“對,每個隊分一些名額……”
“當年大隊長就偏心,把製衣廠放在了四隊……”
“四隊的製衣廠,本來就屬於大隊。裡面的那些衣服,也是大隊資產!”
四隊的人,則是臉色鐵青!
劉大兵更是坐立不安。
要不是他回來的路上興奮,把消息透露了出去,其他隊的人根本就不知道。
隊長劉春來不在,劉八爺也不參與這樣的會議。
劉福旺只是坐在主席臺上,也不吭聲,只是不時瞪劉大兵一眼。
“嘭嘭嘭!”
吵了好一陣,四隊的人也不說話,劉福旺不能讓這事情繼續下去。
“大家不要忘了,春來當隊長那天,可是當着所有人的面,主動提出來承包大隊所有的廠,一年五百塊的承包費!合同四隊一份,大隊一份呢!”劉福旺提醒其他隊的隊長。
所有人頓時不吭聲了。
特麼的,當時要是知道能賣出去,誰不願意承包誰是傻子!
“隊長,我們沒說要把廠收回來啊。現在不是要招工嗎?”
“就是,招這麼多人,各個隊分幾個啊……”
其他隊長沒法反駁,所有廠,現在都是四隊的。
當時他們還勸了劉春來,說一年500給的錢太多了。
現在能不承認麼?
劉龍不樂意了,當即站起來,一臉冷笑:“各隊分名額?好呀,那你們每個隊,把溝裡的田,一個隊分給我們一些如何?我們四隊人多,田最少,每年家家戶戶吃不了幾頓乾飯!國家的稅交不夠,上交提留都欠着呢。”
各隊隊長又不吭聲了。
溝裡的田,那可是糧食主要來源。
每年種兩季,現在田裡的穀子纔開始抽穗,等到以後打穀子了,把水放了,還能種一季小麥或油菜,要不種其他餵豬的菜也行。
四隊因爲地理位置,不靠河,溝裡基本上沒有幾塊水田。
“對啊!要名額可以,拿田來換!春來本來就是爲了讓我們四隊吃飽才承包的這些廠!平時我們四隊吃不飽,餓着肚子幹活,你們也沒誰支援點!”謝高全也站了出來。
作爲隊裡除了劉春來外的唯一勉強算是幹部的記分員,他自然有權說話。
“那些衣服,本來就是大隊的!”一隊隊長鄭建國強調着。
他有些懊惱,要是之前他把這服裝廠承包了,他一隊將會更強。
“呵!確實是大隊的,我們給了承包費啊!要不,大隊先把欠我們的工錢啥的給了,我們還給大隊?鄭隊長,你可不要忘了,之前是你帶着人賣不出去,才說用這些服裝抵大隊應該給我們的工錢!只要給了工錢,春來沒回來,我是他任命的廠長,我做主,把1356套全部還給大隊!”
楊翠花冷笑一聲,說話如同機關槍,又快又急。
其他隊的人,吵架誰是她的對手?
那些褲子不改,根本就賣不出去。
縣城裡多了去呢。
見沒人再吭聲,劉福旺才把嘴裡的煙竿取下來,就在會議桌上敲了敲,把菸頭敲掉。
“之前我就說了,咱們整個大隊,是一個整體!不要老是看到啥都想往自己隊裡掙。上次開會,春來就說了,咱們要集中力量辦大事!現在剛有點苗頭,你們就鬧着要分,就分這一回?四隊發展起來,要擴大,就靠四隊那點人就夠了?”劉福旺的聲音不大,語氣卻有些嚴厲。
掌控了整個大隊快三十年的大隊長,那威嚴,可不是一般的。
“我爲什麼同意春來去四隊?我只能說,不止這服裝廠跟傢俱廠!如果誰要鬧騰,到時候別怪我不留情面!”
劉福旺其實也不知道劉春來究竟要搞些啥廠。
當初說好的那些,一點苗頭都沒有呢。
大隊長都這樣說了,其他人能如何?
再鬧騰,以後估摸着就沒他們什麼事兒了。
這麼多人,一會兒消息就傳出去了,以後還怎麼當隊長?
別說隊裡其他人,回去自己婆娘都能讓他們好受。
於是,一場鬧劇就這樣被化解。
“各隊長,回去通知你們隊裡的木匠跟學過木匠的,還是按照製衣廠的規矩,師傅、2塊錢一天……”劉福旺很艱難地吐出了這個兩塊錢一天。
作爲大隊長,他如何不肉痛?
一天兩塊錢,能買30斤穀子、40個雞蛋!
可兒子專門強調了,得這個工錢。
“這麼多!”
“是不是太高了?”
所有人頓時就炸了。
他們爲什麼鬧騰?
不就是可以有掙錢的機會麼?
廠裡幹活掙錢,下班後,還可以乾地裡的活。
能吃飽,有錢花,大家不就是這樣想的麼?
“這是春來電報裡要求的。”劉福旺把責任推給了兒子,“另外,除了四隊的,其他隊裡初中以上學歷的,也可以參加,學徒工,一個月18塊……”
初中!
這讓所有人都鬧心了。
小學畢業的都沒有幾個,哪裡有幾個讀了初中的?
“大隊長,只讀了一年初中的行不?”五隊隊長廖志光問到。
他兒子就讀了一年初中,然後不讀了……
“初中以上學歷!也就是至少得初中畢業,春來這是準備培養幹部呢!”劉福旺透露了一句,“平時喊你們送娃兒讀書,如同要了你們的命,現在莫給老子講條件!”
一衆幹部跟代表們,瞬間如同霜打的茄子。
有孩子還在讀書的,則沒有那麼多心思,得看。
萬一劉春來這次又是雞公屙屎——頭節硬,娃兒讀書多浪費錢。
“沒事就各自回去,趙定軍,你先留下……”
趙定軍是木匠,祖傳手藝,平時周圍各家各戶嫁閨女陪嫁的嫁連,都是找附近木匠打的。
木匠多,打傢俱的少,他有手藝,日子也不好過。
地裡那點收成,根本就不夠一家老小吃嚼。
原本聽到兩塊一天,正激動,琢磨晚上要提只大公雞到大隊長家,好好感謝一番。
“春來說,讓你去四隊當家具廠廠長,除了2塊的工資,每天補貼5角,不過你得帶徒弟,明天開始,就得讓他們學改鋸跟刨啥的……”劉福旺不滿兒子直接給他安排,可也沒有一點拖累劉春來的計劃,“人,先從四隊選,其他隊的,初中畢業,那是硬性要求。”
“福旺叔,這、這……”四十出頭的趙定軍,眼淚都快激動出來。
“行了,好好幹,回去準備吧。另外,多準備些工具,缺啥,就找鋼鐵廠的趙和平打,他是鋼鐵廠廠長。”劉福旺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
就一個鐵匠爐子,他也敢說那是廠。
劉春來沒說,劉福旺直接替兒子任命了劉春來甚至都沒有計劃的鋼鐵廠的廠長。
總不能他這個大隊長還沒有小隊長權力大吧?
老子不如兒子,能行?
“你們也回去幹活,讓人去望山公社那邊問問,不要空手去。”劉福旺嘆了口氣,對楊翠花幾人吩咐。
楊翠花點頭,“叔,放心吧,一會兒我跟田麗兩人去。上次春來帶着我們去過,認識人。”
“大隊長,嚴書記來了。”
正在這時候,大隊長狗腿子二狗躥了進來,一臉急切。
嚴勁鬆來了?
劉福旺頓時愣了。
他來幹啥?
莫不是也想讓把廠交給公社?
一時間,劉福旺腦海就閃現出衆多的想法。
還沒等他迎出去,嚴勁鬆就跟生產計劃辦主任陳正康兩人進了大隊會議室。
“你們來幹啥?之前就說了,你們催也沒用,隊裡大部分糧食都交了,總不能眼看着餓死人!”爲了不讓對方開口,劉福旺先聲奪人,隨後對着還在發呆的楊翠花幾人吼道:“沒錢沒糧,滾回去想辦法!欠國家的,給我說也沒用,我也變不出來錢跟糧食……你們窮,難道還有理了?”
楊翠花幾人頓時就低着頭溜了出去。
田麗差點就笑了,急忙捂住嘴。
“大隊長,你把劉洋婆娘罵哭了,那狗曰的怕是要來找麻煩……”
作爲狗腿子,如何不理解大隊長心思?
公社書記又如何?
反正他又不給自己分糧啥的。
看着劉福旺這拙劣的表演,嚴勁鬆跟陳正康兩人相視而笑。
“真以爲我們是來搶東西的?這次不催糧,也不催錢,說修路的事。”嚴勁鬆看着劉福旺那努力裝出憤怒的表情,忍着笑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