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鐘後。
陳政楚回到鍾公館。
鍾秋月正在餐廳吃早點，看到他之後也沒擡頭，只是平靜的問了一句：“去哪兒了？”
“到江邊轉了轉。”陳政楚擠出一抹笑容，將心中原有的情緒遮掩下去。
“吃點東西吧。”鍾秋月揚了揚下巴，指着擺在餐桌另一旁的麪包片和煎蛋。
“我吃過了。”陳政楚說道，然後又補充道：“南開區開了家新的茶餐廳。”
鍾秋月聞言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陳政楚臉上露出笑容，勉強道：“我先上去了。”
“以後不要再去南開區了……”鍾秋月用刀切下一塊煎蛋，用叉子放進嘴裡咀嚼了片刻，優雅的拿起潔白的手帕擦了擦嘴角說道：“我不喜歡那裡。”
陳政楚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他知道鍾秋月爲什麼不喜歡那裡。
因爲葉母當初就住在那裡。
“真是該死……最近我經常做夢夢到那對母女，你說這是不是什麼……預兆？”鍾秋月忽然笑了笑，然後轉過頭眯着眼睛看着陳政楚，紅脣微啓：“她們該不會要回來了吧？”
陳政楚心裡咯噔一聲！
他慌了！
鍾秋月爲什麼會和自己說這種話？
難道她已經知道了葉家母女已經回來的事？
又或者說，她知道了自己剛纔和對方接觸？
幾乎一個瞬息之間，陳政楚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但很快他的表情變得無比平靜，他強壓下心頭的恐懼走過去，用手指按在鍾秋月的後頸上，輕輕的按壓按摩着，面無表情的說道：“你想的太多了，她們現在就算回來又能怎麼樣？”
鍾秋月嘴角微微翹起，她任由陳政楚爲她做着按摩，臉上掛着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也對，可能是因爲最近事情太多，有點累……一累，就容易想的太多。”
陳政楚不說話，只是手上動作繼續。
“這麼多年，你有沒有恨過我？”鍾秋月聲音十分冷清，忽然問道。
陳政楚手上的動作一頓，臉上的表情明顯變了，但好在鍾秋月看不到。
“怎麼忽然問這個？”陳政楚擠出一絲笑容，硬着頭皮問道。
“就是想問了。”鍾秋月開口，她反手抓住了陳政楚的手腕，平靜的說道：“回答我，你恨過我嗎？”
陳政楚無聲的嚥下口水，喉結上下涌動了一下，然後閉上眼睛：“恨過。”
這是公知的事實，他沒有辦法撒謊。
就連鍾秋月也非常清楚這一點，只不過她以往一直都沒有問過這個問題而已。
“這是實話，很好。”鍾秋月點了點頭，“我不喜歡別人對我撒謊。”
她並沒有生氣，神態還是很平淡。
但在陳政楚看來，她的這幅平靜，比之勃然大怒要更讓人恐懼。
什麼樣的人才最讓人害怕？
不是聲嘶力竭，憤怒狂吼的潑婦。
而是像鍾秋月這樣，無論什麼事發生在面前，都平靜的宛若一潭深水般不見底的人。
你永遠不知道她的底線在什麼地方。
也永遠不知道，在這幅平靜的面孔下，她是否已經對你產生了殺意。
自從二十年前的那個夜見她發過一次怒之後，陳政楚之後再看到鍾秋月做多大的事，殺多少人，都是這幅淡淡的表情。
平靜、優雅。
像只惡魔。
“我瞞不過你。”陳政楚開口，“我不敢撒謊。”
聽到陳政楚的話之後，鍾秋月卻咯咯的笑了起來，說道：“你就這麼怕我？”
怕？
當然怕！
剛纔鍾秋月提起葉家母女的話，陳政楚差點就被嚇的尿褲子了。
“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丈夫。”鍾秋月眯着眼睛，臉上的笑意不曾散去：“只要你不做什麼讓鍾家蒙羞的事，我是不會對你怎麼樣的……畢竟你是小靈的父親，她體內也流着你的血。”
“對了，說到這個……你當初那個女兒，叫什麼名字來着？我不記得了……”鍾秋月微微一笑，像是在努力回憶一般說道：“你還記得嗎？”
陳政楚額頭冒出冷汗：“我……我也不記得了。”
“我剛纔說過，我不喜歡別人對我撒謊。”鍾秋月抓住陳政楚的手，眉眼冷了下去：“你這麼快就忘了？”
陳政楚咬了咬牙，硬着頭皮說道：“是叫……小沁吧。”
“陳沁？”鍾秋月問道。
“嗯。”陳政楚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葉沁自然不姓陳，而且葉沁從來就沒有姓過陳。
但陳政楚怕把實情說出來之後，鍾秋月會找到葉沁的真實身份。
所以，他是在下意識的保護葉沁。
“以前叫陳沁，現在應該也已經改姓了吧……”鍾秋月眯着眼睛，忽然問道：“你一生有兩個女兒，卻沒有一個跟你的姓，會不會覺的有點遺憾？”
“呵呵……”陳政楚苦笑着搖了搖頭。
“我可以爲你再生一個孩子。”鍾秋月紅脣微動，然後轉過頭平靜的說道：“只要你找到那對母女，親手殺了她們，我就再給你生一個，姓陳的孩子。”
嗡！
陳政楚的腦子完全懵了。
他被鍾秋月突如其來的話砸懵了，愣了足足十幾秒，他纔開口問道：“你……你開玩笑吧？”
“我已經去醫院檢查過了，我的身體條件很好，可以再懷孕。”鍾秋月平靜的說道：“只要你答應。”
陳政楚完全懵了。
他根本不知道鍾秋月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要殺了葉家母女，再生一個陳姓的孩子？
陳政楚語氣震驚：“事情……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爲什麼還要殺？”
“因爲我想看你在你和我的孩子，和你和她的孩子之間做出抉擇。”鍾秋月目光十分凜然，就像刀子一般說道：“你會怎麼選？”
怎麼選？
能怎麼選？
在一個尚未出生，甚至尚未擁有的孩子，和一個正值青春年華、事業風生水起的女兒面前，陳政楚能怎麼選？
即便他再是個畜生，也不願意答應鐘秋月！
“我，我找不到她們，我不知道……”陳政楚慌了。
鍾秋月盯着他的臉，良久之後，才咯咯笑了起來：“我在跟你開玩笑呢，看把你嚇的……”
“我怎麼會讓你去殺人呢？”
鍾秋月笑的很肆意。
陳政楚卻被嚇的渾身冷汗。
片刻之後，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開玩笑……
她是在開玩笑……
“要殺，我也會讓別人去殺。”鍾秋月語氣十分平靜，又補充了一句。
這一次，陳政楚是真的懵了。
“最近一段時間儘量不要出門，我有預感，最近的延市什麼妖魔鬼怪都會跳出來。”鍾秋月看了陳政楚一眼，“不要讓我知道你和那對母女還聯繫過，否則，我真的會讓你親手殺了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