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洲酒店,大堂裡迴盪着老鷹樂隊的加州旅館,頹廢奔放傷感又激烈的音樂即便是聽不懂所云的人也能通過旋律被勾起心中的共鳴。李牧野坐在角落的沙發裡聆聽音樂,老崔沉默如山安靜的坐在旁邊,桌上擺着一壺咖啡和兩個杯子。手指間香菸繚繞,幻化出無數莫測的圖形。彬彬有禮的服務生在一旁隨時準備聽候命令。
大堂里人來人往,電梯口,一個黑人少年從電梯裡出來,他頭上戴着一頂棒球帽,身上穿着嘻哈風的運動裝,手裡託着個籃球,耳朵上戴着耳麥,搖頭晃腦從電梯裡處在,睜着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左右四顧了幾眼,最後轉身奔後門運動場方向走去。
李牧野眯眼看着他走出去,對身旁的老崔擺擺手。後者長身而起,跟着那黑人少年走了出去。
大門口的停車場,一輛商務車上,瑪格麗特正對着一堆電子設備操作着。李牧野忽然拉門而入,二人相視一笑。
瑪格麗特道:“這人每次出現都是不一樣的臉孔,身份千變萬化,化妝的速度簡直匪夷所思,根本沒辦法看清楚他的模樣,甚至是性別都弄不清楚,你要不親自過來,現在我們都沒辦法鎖定他。”
李牧野笑道:“這叫脫袍術,是中國一種古老地方戲當中的拿手絕活,表演者登臺穿一身衣服,就在臺上不用遮擋的情況下,能連着換十套顏色不同的衣裳,古彩戲法裡也有這樣的把戲。”
瑪格麗特訝異道:“這人走進電梯的時候是個白人青年,出來就成了那個樣子,簡直活見鬼了。”
李牧野道:“這是一種比較高端的易容術,比我的易容丹還要高明,不但能改形換貌,甚至還能轉變膚色,估計是有什麼特殊的藥物在起作用。”
瑪格麗特道:“真神奇。”又道:“既然已經鎖定了目標,爲什麼不抓人?”
“這件事沒那麼簡單。”李牧野道:“且不說這個人跟泥鰍似的很不好抓,貿然出手未必能抓到,就算是能抓到,意義也不會太大,他們針對我妹子出手,卻沒把事情做絕,這一手很有針對性,不是瞭解我底細的人不會這麼做,他們是要通過這樣的舉動實現別的目的,不弄清楚根本原因就抓住這個具體執行的人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瑪格麗特道:“你好像已經胸有成竹,知道是什麼人在針對你了?”
李牧野點點頭,道:“的確有了一個猜測,但還需要驗證。”
瑪格麗特道:“你安排老崔這麼明顯的目標去盯人,意思是想讓對方主動來找咱們嗎?”
“對方做的很剋制,目的有二,一是警告,二是引我出來。”李牧野道:“他們之所以藏頭露尾的耍弄這些手段,多半是想躲避白無瑕,所以只想跟我打交道,他們在製造一個機會,我就給他們這樣一個機會。”
“放心,我不會把這件事跟白無瑕說的。”
“你不說,惡來也會說的。”李牧野道:“其實我也不準備瞞着她,咱們還是先看看對方的意圖再決定怎麼做吧。”
監控設備上正顯示運動場裡的情況。
黑人少年搖搖晃晃走進球場,很快就跟其他人打成一片,嘻嘻哈哈的玩起來。老崔走到球場邊剛坐下,那少年就把球砸向他,然後比比劃劃做着鄙視幹掉你之類的手勢,顯然是在出言挑釁。
李牧野通過無線通訊器對老崔做出指示:陪他玩玩兒,我看看他的路數,再把通話器開啓,我聽聽他說點什麼。
老崔身高兩米一十,儘管體重超過了一百五十公斤,但看上去卻絲毫不顯肥碩,這廝肌肉健美,線條如雕塑一般將陽剛之美展現的淋漓盡致,光膀子的時候甚至還有真空腹。不但身材棒,運動能力更出衆的不像個人類。這麼大的體重,卻有着百米跑進十秒的能力,極限跳躍摸高超過將近四米,如果從事籃球運動,絕對是史上怪獸級別的。
黑人少年洋洋得意,勾着手指把老崔喚上場,用力將手裡的籃球丟過來,老崔一揚手,單手將球穩穩抓住。勁酷的動作引來周圍一陣唿哨。黑人少年拍拍手,嘴裡嘰裡呱啦對別人說了些什麼,其他人紛紛退出了場地。看意思是打算來一場兩人鬥牛的較量。這倆人的身形差距極大,看上去這場較量不該有多大懸念。
老崔拍着皮球,四目相對,少年忽然用漢語說道:“傻大個,你跟我過來不就是想知道我的來歷以及背後還有誰嗎?打贏我就告訴你們,打不過我,那你就是個大草包,什麼都不配知道,換個夠資格的人來跟我打交道。”
李牧野在通訊器裡說道:“打輸了你就是大草包,立即給我滾回俄羅斯去。”
老崔手上一發力,嘣的一聲,竟生生將籃球捏爆了。
“這就有意思了。”李牧野笑着說道:“我過去會一會這人,你留心觀察周圍的動靜,別給他逃了。”
球場上,換了個籃球重新開始。
二人四目相對,體型上的巨大差異讓這場鬥牛有點別開生面的意思。少年讓老崔先發起進攻,結果老崔持球推進,剛運球走了兩步,就被他快如閃電的出手將球抄走了。老崔沒有追他,反而一轉身跑到籃筐下,輕鬆跳起,抓住籃筐發力一扯,在圍觀者驚駭的注視下,竟生生將籃筐扯了下來。比小技術不如你,索性就跟你比破壞力。
這一手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無論你有多高超的技術和多精準的投籃水平,沒有了目標就失去了勝利的機會。從他出手抄走手裡籃球的剎那,老崔就做出判斷,這黑人少年是個厲害人物,單純的比籃球技術自己沒有機會贏。
黑人少年拿着球,本來正要投籃的,見此情景也有些傻眼,道:“嘿,真有你的,好吧,算你機智。”說着,頭也不回,將手裡的籃球向後一甩,竟精準的丟進了場地另外一邊的籃筐裡。拍拍手,笑道:“傻大個,今天讓你撿個便宜,看來你這狗熊還沒蠢到家,你老闆來了,我就給你們一個談談的機會。”
“開門見山,我就是衝着密歇根湖裡的秘密來的。”黑人少年對李牧野說道:“南海門裡有個壞人把消息透露給了我們,然後告訴我說,這事兒只有你能幫到我,所以我就找到了這裡,用了一點手段控制了那個劉煜,你果然沒讓我失望,終於還是找到了我。”
李牧野仔細打量着對面的人,這人說話的聲音略有點尖細,細胳膊細腿兒的,瞅着不太像體術高明之輩,但剛纔抄球那一下的精準和超遠距離投籃的一瞬,足以說明此人在體術修養和知覺感應兩方面的能力都不俗。
“那個壞人是姓李的吧?”李牧野單刀直入道。
少年嘻嘻一笑:“你倒是機靈,這個消息就是太平會的狗頭軍師透露出來的。”
“這人出身千門,手段不俗,尤其精於謀略,可謂是騙人的祖宗,而況且南海門的人說話,你也能相信?”
“他是什麼人根本不重要,對我們來說覈實那個消息纔是第一位的,我得到的消息是,白雲堂方面連白無瑕都親自出動了,我們玄門豈能還無動於衷,真要是錯過了什麼前輩祖師的遺物,我這個崑崙寶閣的傳承人豈不是要成千古罪人?”
“這個消息是南海門的黃永申傳出來的,那地方據說是冷戰時期美國人挖地洞發現的,距今數十年,你試想一下,這麼漫長的時光裡,南海門的人會只守着寶山不動嗎?所以就算是真有什麼寶物,恐怕也早歸了南海門。”李牧野接着又道:“還有,我的消息是黃永申說的,你的消息得自太平會,咱們兩家若是鬥個頭破血流,你猜誰最高興?”
“難怪人家說你詭計多端,能言善辯,今天一見果然比傳說的還會說。”少年笑道:“可惜你說再多也沒用,那地方我是無論如何都要一探究竟的,黃永申都死了,鳥之將亡,他用不着耍這手段,太平會的李奇志在你眼中不可信,在我眼中卻未必是這樣,所以你就別白費心機了,咱們還是談一些有意義的吧。”
“你是什麼意思?”李牧野沒有再堅持勸說少年放棄。
“很簡單,我已經拿捏到了你的七寸,這次只是小試牛刀,下次就難說會如何了,如果你不想這姓張的三口人有事,最好是老實跟我合作。”少年道:“我需要知道你跟白無瑕全部的打撈計劃,包括時間,地點,水下的情況等全部細節,還要你配合我瞞過白無瑕的耳目,幫我拿到你們的收穫。”
“否則呢?”李牧野笑問道。
少年白了他一眼,不悅的:“姓李的,你甭用這種眼神看着我,這次就是給你提個醒,如果你真逼我第二次針對這姓張的一家,可就不會有這好事兒了。”
“你們一共來了多少人?”李牧野忽然問道。
少年不屑的:“想套我的話?然後設計把我們一網打盡決除後患?李牧野,你也未免太瞧得起你自己了吧,就算你能辦到,可你能把整個玄門連根拔起嗎?”
李牧野平靜的看着對方,道:“那就要看爲了什麼這麼做了,如果有足夠的理由,說不定我會。”
少年微微蹙眉,道:“大話好說,小事難辦,李牧野,咱們還是說點實際的吧,我們來了多少人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張娜就不會有麻煩,否則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說到這裡忽然說不下去了,面色大變,瞪着李牧野,叫道:“你敢暗算我!”說着,忽然張口,猛地一口血噴在李牧野臉上,然後突然躍起,縱身便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