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臨時的隊伍,也是個彼此防備的隊伍,更是個不和諧的隊伍。
溫龍伸手欲攬翎羽的腰肢,啪——一個大耳刮子拍上去,翎羽眉目清冷,跟冰塊似的。
被當衆打了面子,溫龍心上不快,撇過頭色眯眯地看白小憐。
見他目光落在自己胸上,白小憐挑眉一笑,故意挺了挺胸,還拍了下,在溫龍閃亮的眉目中清脆開口:“怎麼,還沒斷奶?你叫我聲娘,我餵你吃個飽!”
“別鬧!”被打斷,張三不高興了,轉頭惡狠狠地盯向溫龍,“你別總勾她,真欠!”
什麼?真欠!
溫龍嘴角抽搐得厲害,手腕彷彿麻木了般,半天擡不起來,他半邊身子都震驚得僵硬了。
好會倒打一耙!
這情形怎一個有趣了得!活脫脫的丈夫罵道娘子!
白小憐心中偷笑,鳳眼微眯,裡面亮晶晶的閃着光,彷彿傾盡了世間靈氣。翎羽無意間瞥了一眼,身子頓時也僵硬了,難以形容匆匆一瞥間的震撼。
這一路行走的歡脫,唯有耳邊的嘮叨聲太過煩人,白小憐便放開神識,觀察周圍,打算分散一下精力,遠離擾人清靜的囉嗦。
這一片沙石地突兀地長着一片樹林,很茂密的樹林,景色空曠而肅殺,全不如其他幻境那般安逸祥和,處處隱藏危機。
白小憐瞥了一眼仍舊面色不善的溫龍,難怪,難怪他會要求張三同行。
這人雖然性格陰晴不定,作風也令人作嘔,但卻有幾分真本事,而且能屈能伸,居然忍得了張三幾次三番的譏諷。
她繼續用神識探察,安靜茂密的樹林,唯有樹葉沙沙作響,在風的摧殘下,聲音破碎而肅殺。
肅殺!
不對!白小憐神色一凝,臉色突變,身體瞬間凌空躍起,施展土遁術轉瞬消失在林間。
這變故太突然,其他三人還沒反應過來,白小憐就已經消失不見。三人對視一眼,來不及多想,緊隨其後施展土遁術,跟了上去。
土遁術施展到極致,卻仍沒見白小憐身影,他居然被遠遠甩在身後。溫龍臉色難看,青黑不足以形容,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怎麼一個兩個都來打擊他。
張三築基後期也就罷了,白小憐不過築基中期,他居然也趕不上她的腳步。
腦海裡跳出第一次遇見翎羽的情景,她體內靈力消耗一空,丹田甚至可見短時間急劇補充大量靈力的內傷。之後,記得他還嘲笑翎羽,說她架勢大手段空,靈力耗盡也沒打過人家,翎羽那會看着他,不言不語,只神色莫名。
當時他還莫名其妙,想在想來,翎羽分明是在嘲笑他,嘲笑他目中無人自高自大,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白小憐停下來,探頭看前面被一根巨樹藤纏住的小少年,精緻漂亮呲牙咧嘴的小少年。巨樹藤,少年對抗得十分艱難,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水汪汪的,含着一泡眼淚欲落不落。偶然間,瞥見白小憐,頓時激動地大喊:“姐姐,姐姐救我!”
“你又聖母光輝了嗎?”書靈大人不無嘲諷。
白小憐沉下目光,覺得書靈大人太過薄涼,忍不住諄諄教導:“不過舉手之勞,不是所有人都是壞人的。”
“哼!”書靈大人冷哼一聲,拆穿她,“你分明就是看人家長得好看,動了色心。”
白小憐一噎,頓時說不出話來。
好吧,她承認,她就是個顏控,見這麼粉嫩的小少年落難,她實在不忍心。更何況……白小憐目光微閃,出手一道火刃落下,斬斷巨樹藤,將小少年救出。
死裡逃生心有餘悸的小少年見到白小憐就跟見到親人般,撲到她腳邊,白小憐身體僵硬了一瞬,沒有躲開。就這麼一瞬,小少年已經粘不沾似的纏上來,抱着她大腿狼嚎起來,“嗷,好可怕,好嚇人,嗚嗚,師傅、師兄、師姐救命,青青差點就死了!”
張三一行趕到之時,見到的就是這副鬼哭狼嚎的情景。溫龍看了眼白小憐,目光掃向前方未熄滅的大火,心道,這人還真是爛好心,可見前頭兄妹二人的教訓還是不夠深刻。
翎羽也對白小憐的行爲十分詫異,正不解間,目光就被扯着嗓子嘶吼的小少年引過去了。
咦,似乎有點眼熟,她仔細打量了一瞬,遲疑着開口:“段青山!”
有人叫他?
小少年抹了一把眼淚,抽抽鼻涕,轉頭看見翎羽,瞬間委屈鋪天蓋地:“啊啊啊~~嗷嗷嗷~~嗚嗚嗚~~翎羽姐姐,青青差點就死了!”
翎羽嘴角一抽,趕緊撇開視線,不敢再招他。
段青山是顧俊真君的關門弟子,極品單系土靈根,悟性極高,小小年紀就築了基,今年不過十二歲,性格黏人整天跟在顧俊真君身後,跟個小尾巴似的。掌門與顧俊真君是至交好友,前些日子往來,翎羽見過他幾次。
果真是段青山!
白小憐心中得意非常,她認人的眼光還真是不錯。
段青山是前世白小憐知道的爲數不多的大名,與喬淵一樣天縱之姿,爲人正義凜然,好打抱不平。因爲生得花容月貌,肖似女子,最不耐別人拿他容貌說事。
白小憐趕過來時,第一眼就被眼前小少年的容貌驚豔了一瞬,隨即想到大名鼎鼎的段青山也來到了雲中派,若不是她沒有空閒,天天被師傅壓,還想着去瞧瞧這個段青山呢。
白小憐行事果斷,不喜歡瞻前顧後,既然想施恩於段青山,就不要總懷疑來懷疑去,考慮萬一救錯人怎麼辦。
遂當機立斷,出手救人。如今被翎羽證實,白小憐彎了彎嘴角,看來她是賭對了。
此時美滋滋的白小憐還不知道,今日慶幸之事,日後卻讓她後悔莫及,恨不得捶胸頓足!
她怎麼就救了這麼個狼崽子,屁個正義凜然,屁個爲人正派,屁!全是狗屁!
至此,隊伍中又多了一人。
然後一直自得於自己眼力不錯的白小憐,漸漸發現不對了。
這個段青山似乎可能也許大概太粘她了!
“落蓮是中蓮的特殊種類,性……”張三還在滔滔不絕。
段青山抱了抱白小憐的胳膊,揚起臉衝張三笑,他生得好看,又格外會利用這章討喜的臉,連嘴巴也是甜滋滋的,所以張三還是挺喜歡這個小道友的。
遂,張三笑眯眯問他:“青山小兄弟有什麼疑惑嗎?”
段青山往白小憐身上貼了貼,恨不得擠進她體內,與她融爲一體,然後開口道:“張三哥哥是不是不說完就會很難受啊。”
張三抿了抿嘴,也很不耐煩自己這個毛病,“是啊,心裡總是個事,靜不下心。”
“我覺張三哥哥可以給自己定下一個點,一個結束的點。”他揚起可愛的笑臉,因爲年幼,臉上還帶着細幼的絨毛,在陽光掩映下,毛絨可愛,“長篇大論是結束,精簡得當也是結束。”
張三若有所思。
段青山笑得分外可人:“當然,短時間內,張三哥哥可能適應不過來,這樣好啦,張三哥哥把你要說的話寫下來,然後直接給小憐姐姐看,多簡便!”
對啊,張三恍然大悟,拿出一塊玉簡,就琢磨着用神識刻字。
段青山眉眼鮮活,似乎幫助人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
白小憐滿意地抿抿脣,果然如傳聞中那般助人爲樂。耳邊清靜,心情也就好了,連帶看着段青山也順眼了幾分,不嫌棄他死貼着自己。
樹林越來越狹窄,樹與樹之間的距離近到必須側身經過,擡眼望去,前方密密麻麻,完全看不見路,儼然密不透風,但卻沒有一個人提出離開,連張三都暫時將玉簡放到一邊,神情緊張地盯着前方。
這樣行走了一會,樹木又發生了變化,不僅樹間距狹窄,甚至樹幹上還密密麻麻布滿了尖銳的刺。白小憐用手指試探了一下,樹刺非常堅硬鋒利,輕輕一劃,手上就是一個大口子。
修身術不光內修,而且外修,淬鍊身體皮膚、血肉、骨骼,白小憐雖然只將將學了一點,身體卻受用極大,皮膚堅韌異常,堪比中品防禦法器。
可即便是這樣,也輕易被樹刺劃破,可見其鋒利無比。
這根本過不去!
衆人都沉默下來,幾人分散夾在樹木之間不動,好像夾在筷子中間的菜。
“實在不行輪流就開路吧!”張三率先開口,祭出一件風輪滾刀,一馬當先,砍掉樹刺開出半人寬的小路,其他人緊隨其後。
但是這樹刺實在太堅硬了,開路分外艱難,不過兩刻鐘,張三額頭就冒出了汗,靈力消耗大半。
張三退後,溫龍頂上,也是兩刻鐘,然後是白小憐,翎羽,都是兩刻鐘,段青山一刻鐘就不行了,十分羞愧地退了下來。
就這樣,幾人輪流開路休息,走了大約4、5個時辰,終於看到曙光,走出了樹林。
前方一片明朗開闊,幾人對視一眼,卻不約而同地戒備起來。
果然,不一會,身後的樹林中的樹木突然搖晃起來,所有的樹葉和樹刺全都飛快向他們射來,迅猛凌厲。
白小憐雙目一眯,率先動作,身體凌空而起,瞬間祭出一件中品飛行道器——御風。
御風化爲三尺見方的板子,勉強裝下5人,轉瞬疾馳而去。其他人也配合默契,兩人負責防禦,兩人負責攻擊身後緊跟不捨的利葉利刺。
白小憐給御風安上靈石,分出一縷神識駕馭,也跟着加入到了攻擊利葉利刺的隊伍。
這些樹葉樹刺實在太密太兇猛,紮在防禦罩上就是一個裂紋,張三和段青山支撐得很是吃力。剩下三人只得加快打落利葉利刺的速度,減少攻擊防禦罩的數量。
這樣勉強支撐,又飛了4、5個時辰,直到距離足夠遠,利葉利刺追不上來,才停下。
幾人靈力差不多消耗一空,紛紛打坐調息。然不同於幾人,白小憐的靈力卻是十分充足,身體可以源源不斷地補充靈力。但她不想太惹眼,有個元嬰真君做師傅,拿出中品道器不突兀,但是靈力源源不斷不枯竭,就絕對逆天了。
所以她也坐下調息,暗中卻分出一抹神識偷偷觀察四周。
她感應靈敏,雖然沒察覺出此處危險,但卻隱隱有一種焦躁感,眼前彷彿幻境一般,都不是真實的存在。
真實?幻境!
她似乎想通了什麼,也存心試探,靜坐片刻,突然暴起,抽空體內全部靈力轉化爲滔天巨火,猛地砸向面前平靜無波的道路。
真被她給賭對了!
眼前平靜的大路被火焰一燒,突然劇烈地扭曲起來,連帶着空間也扭曲了。
其他人被白小憐突然的舉動震驚了,紛紛睜眼看過來——
只見眼前真實的一切突然像一副畫般,慢慢褶皺抖裂,現出隱藏在後面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