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凌白跑出數裡之外抓了頭黃羊回來,打算自己烤來吃。他獨自在洞外守護三年,平日無事便練習烤制食物,漸漸也摸到些門道,如今烤出來的肉雖然未必有凌展烤得那般恰到火候,但也算是外焦裡嫩,於他自己來說已然是足以欣喜之事了。
他將黃羊置於洞外,然後變作人形到周圍尋了些乾枯的樹枝準備拿回去生火,就在他走到距離洞口尚有五十丈的時候,忽的從草木的縫隙中看見洞口似乎隱約有個人影。
凌白本以爲是凌展終於出關了,不禁欣喜的想要叫着跑過去,但他剛一張開小嘴聲音還未出口,忽然又猛得閉上了嘴巴。因爲他發現那人似乎穿着與凌展有些不同,身形也略矮一些,似乎並不是凌展本人。而且周圍空中地表那熟悉的靈氣流動仍未停下,並不像是凌展已然出關的情形。
凌白出於本能的將手中的枯枝輕輕放下,他如今維持着人形,氣息倒是微弱的很,也不必刻意隱藏,只是儘量放緩腳步輕輕的向洞口靠近,想看清那站在洞外的人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可是就在他距離那人還有十幾丈距離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傳來:“小東西,不要躲躲藏藏了,我知你便是那人的靈寵。只是沒想到一個練氣修士的靈寵居然會變化人形,雖然只能維持個小孩的樣子,不過也已經很讓人驚訝了。”
凌白心知已然被對方發現,此時也顧不得其他,連忙將化形之術收了,恢復成本體的樣子,只是因身處林中空間狹窄,因此不便將身形變大。雖知對方已然發現了他,但凌白仍是小心翼翼的逐步靠近,他一時看不出這人是敵是友,總歸是謹慎些的好。
那人已然對於他的諸般動作全不理會,仍是站在那裡盯着被封閉的石洞,臉上露出好奇和思索的表情。過了一會兒,他似乎知道凌白已然來到身後,開口說道:“你這靈獸有些古怪,明明依然可以化形,但是法力似乎不高,只在練氣與築基之間。你的主人就更是奇怪了,看情形他似是功法上正處於某個突破階段,而三年前我見他時法力也是介乎練氣與築基之間,難不成他築基要用三年時光?”
凌白聞言心下一沉,遲疑着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人仍是背對着他,說道:“難道你想不出來麼?三年前你和你的主人合力在一個小鎮上殺掉一名修士,那修士叫周賢,而我則是他的師兄。”
凌白心下暗叫一聲“壞了”,這多半是那次凌展在武陽城梅府之中遇到過的孫姓修士了,這次趕在凌展尚未出關時到來,肯定是來報仇的。打自己肯定是打不過的,三年前尚且需要他和凌展兩人合力才殺得掉周賢,這幾年他自己雖然修煉之上有些進步,但也不可能獨自一個打得過周賢的師兄。此時若是凌展已然出關,兄弟兩個聯手或許還能有些希望。
可惜凌展已於洞中閉關三年,也不知什麼時候纔會出關,不過抱着拖得一時是一時的心思,凌白還是說道:“原來你便是那孫師兄了,不過你說錯了,凌展並不是我的主人,我們兩個是結拜的兄弟,他是兄,我是弟。我知你是來向我們尋仇的,但你們師兄弟保護梅春生那狗官,也不是什麼好人。修道的人雖是看破凡俗,只求長生,但也應明辨善惡,對惡人不出手除之也就罷了,反而還爲虎作倀,就算你殺了我們,也是失了修道人的本分的。”
他雖性子單純,卻並不傻,否則也修不出一身修爲來,此時急智之下說出的一番話居然甚有道理。
孫姓修士聽了他的話“呵呵”一笑,說道:“你說的倒也不錯,這梅春生我也不甚喜之,不過這世上有很多複雜的事是你們想象不出來的。至於你們一個人一隻獸居然也能結拜,這倒是讓我有些意外。你放心,我不會趁你哥哥修行到緊要關頭的時候打攪他,我就在這裡等他出關,他練三年也罷,練五年也罷,我便在這裡等着便是。”
凌白聽了有些不信,說道:“你怎會如此好心?莫是故意騙我放棄抵抗,想將我輕易殺死或是擒獲吧。”
孫姓修士這次終於轉過頭來,看着他說道:“小老虎,你莫以爲我會將你放在眼裡,我只是奇怪,明明以三年前你兩個人的實力,即便是聯手之下也多半打不贏我師弟,而且我師弟手中還有本門秘傳的卷軸一支,危難之時以四象陣旗護身,將卷軸使出,便是我也要退避三舍,容他逃走。可是你兩個居然讓他卷軸也爲用出便就此身死,今日我又見到你那哥哥修煉的功法有些怪,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練了什麼大神通。不過我也不會就這樣讓你們兩個聯手的,你還是乖乖讓我拿了,我暫時還不會傷你,只是以禁制將你制住。若是你哥哥出關之時可以憑一己之力勝我,我便放了你,等修煉有成再來報仇。若是你哥哥敵不過我,那說不得只好將你兩個拿回我師門發落了。”
說着,他身形不動,忽的袖中飛出一絲火星來,直奔凌白頂心而去。這一絲火星與當初鎮上週賢倉促實戰的甚爲相似,只是飛行甚爲迅速,凌白向要躲閃時已然不及,只得以硬化皮膚之術硬接,想來這孫姓修士雖然法力高出師弟甚多,但同門所使的法術大同小異,應該也勉強擋得下來。
可是就當這枚火星在他額心炸開之時,凌白猛然覺得頭腦一暈,一股熱力自頂心直衝下來,瞬間直達尾稍,渾身雪白的皮毛也不禁紅了起來。他心知這是被對方火系法力侵入全身,趕忙運轉自身法力將之驅逐。
孫姓修士見此情景仍是站定不動,神色間似有戲耍之意,擡指在空中虛畫了一個圈,口中飛速的低聲唸了幾句,隨後便見空氣之中生出一個直徑約一尺的火焰圓環來,直向凌白頸項上套去。
凌白此時剛剛驅除侵入身體的法力,見狀知不可抵擋,忙將身形一縮,縮成個小貓大小,藉此躲過了火圈一套,然後轉身縱躍而逃。
孫姓修士似乎卻無殺他之意,只是想將他止住,見狀仍是絲毫不動,只以手指點向他逃跑的方向。只見隨着他手指點出,凌白逃跑的路途之上便會平地生出一堵火焰牆來,擋住去路。
凌白見狀只得轉了方向,可是他跑出不遠,便又被新的火牆擋住去路,只得不斷變換方向。
如此一逃一擋鬥了一陣,凌白漸漸被逼回了洞前來。此時他心知如此下去鬥不過孫姓修士,索性將心一橫,猛的身形脹大起來,漸漸化作了本體原形的十倍大小,然後以兩條後腿直立,兩隻前爪抱住旁邊一棵大樹,運起渾身力氣將這樹連根推倒,直向着孫姓修士砸去。
他這卻是藉着地勢的無賴打法了,不過卻是很有效,那孫姓修士雖然早已經歷過練體改變肉身,但也未必擋得住這大樹一砸,而他所習道術最精的是火系法術,這樣大一棵樹用火燒也要燒上一陣,用法術也不好抵擋。所以他只好喚出飛劍,御劍飛身而起,躲過這一下大樹猛砸。
不過凌白這一下也將他打出些火氣,出手也不再保留,雙手五指箕張在空中劃了幾劃,便有一個半球形火罩向着凌白當頭罩去。這火罩比之當初他用來罩凌展的還要大上幾倍,而且他不像當初那樣需要擔心誤傷梅春生,所以可以自由控制火罩落下的方位。
凌白躲閃不及之下便被當頭罩住,怒吼着被困在裡面忍受周圍火焰的熱力。
不過孫姓修士也不敢將他罩得太久,一來是想生擒他怕他燒死,二來因這裡出於叢林之中,他自己控火之術還沒到細微之境,難免引燃周圍樹木形成大火,到時候燒盡了這一片樹林可就不好了。
所以當凌白的吼聲漸漸低下去的時候,孫姓修士先是招出幾桿陣旗來將四周佈置下一個法陣,然後便將揮手將火罩收了。
凌白忽見圍在周圍的火罩消失,低吼一聲便竄了出去,可是隨即便撞上了法陣的光牆,被一下彈了回來。
孫姓修真的這個法陣與周賢當初所用又有不同,周賢的那一個法陣純以堅固困敵阻敵,可是他這一座法陣生出的光牆,卻如同一塊皮革,堅固之中又帶着極大韌性。凌白一頭撞上去先是將光牆擠出個腦袋的形狀,然後便被隨之而來的反震之力彈回,而且這一下力氣不小,將他撞得頭腦發昏,躺在地上喘息數下才爬起身來。
孫姓修士此時已然收了飛劍站於法陣外,見狀道:“小東西,你想憑藉蠻力傳出我的法陣,這卻是癡心妄想了。不過如果你願意讓我直接在肉體上下了禁制,我便收了法陣任你行動,不必受這圍困之苦。”
凌白聞言冷哼道:“你在我身上直接下了禁制,豈不是更加爲所欲爲,到時候我想反抗都有所不能,多半被你用來要挾哥哥。我被困在法陣中,可是你也要不是以法力加固法陣,等我哥出關之時,你分心應付,我自然就能出陣了。”
孫姓修士也是一聲冷笑,說道:“小傢伙想得忒多,你以爲這樣我便不能奈何你了?”
說着,他向幾面陣旗一指,將法陣法陣範圍漸漸縮小,最後變得與凌白的身形一般大小,然後雙手結了幾個印決,憑空生出個閃爍着的古怪符號來,揮手將這枚符號隔着法陣光牆向凌白額心印去。
凌白試圖縮小身形來躲避他的手指,但孫姓修士指揮着陣旗隨着他身形變化而變化,最後凌白以小貓的樣子被困在一座極小的陣中無法動彈,甚至也無法再次變大。
就在那枚怪異符號即將印在凌白額心之時,原本在兩人爭鬥過程中從未停止向洞中匯聚的天地靈氣忽的靜了下來,然後漸漸的從這林中飄散開去。凌白原本佈滿驚懼與不甘的小臉先是一怔,隨即換上了一副驚喜的表情。
這不禁讓孫姓修士停下手來,轉過身望着那封閉的山洞。突然間,他只聽封在洞口的大石後忽然傳來一聲猛烈撞擊的大響,然後便見那些石塊轟然炸裂,向着四面八方飛散。待得石塊落盡,煙塵消散,便隱隱見得一個身影自洞中走出,並隨之傳出一聲大喝:“你敢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