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節終於到了,誰知卻是個陰雨天。
從前一天的後半夜就開始下雨了,蕭之夭醒來時覺得這氣溫至少降了個十度。
她把蕭江灼推醒,“不是說今晚是戶外賞月宴嗎?可這陰雨天看着也不像一時半會兒能停的,這賞月宴還能順利舉行嗎?”
蕭江灼清醒後的第一個動作就是吻了蕭之夭的肚皮一下,“大兒子,起牀了,跟爹打個招呼唄?”
蕭之夭的肚皮:安靜如雞。
蕭江灼不樂意了,“我不在的時候你跟你娘鬧騰的跟什麼似的,怎麼我在了你倒安靜了?故意的是不是?”
事情也是奇怪,蕭之夭但凡有胎動的時候基本都是蕭江灼不在的時候,蕭江灼能趕上的時候少之又少。這讓蕭江灼都要懷疑他兒子是不是對他有意見了。
蕭之夭懶得理他,“喂,說正經事呢!這天氣到底還用不用準備晚上去赴宴?”
“當然用。你以爲晴天的話就會真的賞月吃飯嗎?快別天真了,你最好武裝到牙齒。”
好吧,蕭之夭也覺得自己這個希望實現的可能渺茫再渺茫。
這世間事就是如此,你就是再厭煩某種事情也不可能真的在自己的一生中完全杜絕某種事情。
例如跟明顯不對路的人或親熱交談或脣槍舌劍。
天色漸晚,雨停了,但天依然陰着。看這樣子,今晚的月亮肯定是賞不到了。這如果是晴天,那麼在太陽下山後他們就可以進宮赴宴了。但這天氣一直陰沉着,也看不出時間了,他們只能在午飯後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就出了門。
街上人很少,偶爾遇到幾個也是行色匆匆。
蕭之夭不禁嘆,“大中秋的趕上這麼個天氣也是真遭心啊。”
“沒事兒,等會兒爲夫幫把別人氣得更糟心的,你就開心了。”
“……”
別說,這麼一想心情還真是好了不少。
馬車很快進了皇宮,跟上次一樣又換了宮內備好的軟轎繼續向裡。這次蕭江灼沒有陪走在一側,而是同蕭之夭一樣坐進了轎裡。自上次入過宮一次之後蕭江灼就特意吩咐宮裡的工匠做了一頂能同時坐兩個人的八擡大轎。
傳聞蕭江灼最受寵嘛,皇上自然點頭同意,還特意親自見了一面工匠督促一定要加班加點的幹,同時還要保質保量。
蕭江灼和皇上配合演戲,那默契相當十足,不用提前透信兒都能演得讓其他皇子幹喝一瓶子醋。
蕭之夭和蕭江灼坐在轎裡,掀起兩側轎窗的簾子,一路欣賞着皇宮的美景。
大紅燈籠都掛起來了,本來是微弱的光芒但架不住數量龐大啊,居然也把皇宮照得不遜白晝。路兩旁的禁衛軍們,走廊兩旁的太監宮女們都換上了一水的新衣服,一個個都收拾的那麼精神又漂亮。
除了天上看不到月亮外,這個營造出來的氣氛還是蠻喜慶的。
但爲了防止半路再次下雨,戶外賞月賞還是改成了大殿設宴。蕭之夭和蕭江灼相攜進入大殿時,裡面已經來了很多蕭之夭不曾見過的男男女女了。
快速地掃一眼,女的們都各自精心打扮,風格雖不同,但都有着一定的顏值水準,看過去相當的賞心悅目。
再一看旁邊的男的,蕭之夭眼角抽搐了。
那個是瞎了一隻眼吧?這個時代歪戴着一隻眼罩的總不能是海盜吧?
那個拿手比劃着啊啊啊不停的,難道是因爲不能說話?不然都急成那樣了也不可能一個字都說不出吧?
還有那個拄着拐的,那個袖子明顯空了一隻的……
蕭之夭很難不懷疑,難道到場的男人都是殘疾?
“喂,蕭江灼,這到底怎麼回事?”蕭之夭挎着蕭江灼的手臂,微微側身擋住了自己的嘴小聲問道。
蕭江灼倒不像蕭之夭這麼說悄悄話還得自己打掩護,人家直接低頭湊到蕭之夭的耳邊咬耳朵。
真咬。
一邊咬進蕭之夭的耳垂一邊低聲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樣,連起上一代的王爺和這一代的王爺皇子,除了我,太子,老七還有一個二皇子外,這能活下來的皇室子孫就沒一個是健全的。”
蕭之夭秒懂:弄不死也得弄殘,這樣就不能再爭位了,絕對是這個意思。
果然“豪門”什麼的都不容易啊。
蕭之夭又掃一遍現場的不同程度的殘疾男們,心裡不勝唏噓,都忘了自己的耳垂還被某男當作玩具一般含在嘴裡。
這一幕被現場的人看到,女的眼紅,男的更眼紅。
女的眼紅的是九王妃一身絕代風華,能與九王爺成雙成對恩愛出現。
都是皇家人,都是不差錢的,但這不差錢的程度還是有區別的。
例如價值連城的首飾,她們頂多能戴出一件來,人家九王妃卻能戴出一整套來。
她們穿的也是上好的料子做出的衣服,但人家九王妃不僅能穿,還能跟九王爺穿配套的一起出現。她們的男人呢,從進宮就和她們分開了,她們還得帶着孩子自己過來。
九王妃受盡九王爺的寵愛在盛京早就不是新聞了,但一直沒有親眼見過,出於不平衡的心理,她們一直對此嗤之以鼻。甚至一開始她們還在嘲笑蕭之夭沒有正式的名分,心裡忍不住惡毒的想,花無百日紅,早晚有她被冷落的時候。可是直到現在,她們男人身邊的女人都換了不知幾茬兒了,人家卻一直是一人獨寵。
長的比她們好,穿的比她們好,還比她們受寵,聽說肚子裡還是一對皇長孫,這些隨便一樣都能讓她們紅了眼珠子,更別說集所有於一身的蕭之夭了。她們眼紅的都要把眼珠子瞪出來了。
殘疾男們也不比她們好到哪裡去。他們雖然身體殘了,但他們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己。自己不是殘了嗎?那麼別人也得殘才行。
蕭江灼自七年前入宮開始就進入了他們的目標範圍,至今交手無數次。可惜,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殘的越來越多越來越重了,人家卻是越長越俊俏了。
開春的時候都知道蕭江灼去邊境祭拜亡母了,他們沒能力追到那麼遠的地方下手,但太子可以啊,他們就想着蕭江灼這回鐵定死到外面回不來了。
誰知人家不僅安全回來了,還帶回了老婆孩子。老婆還是個超漂亮的,還是個能賺大錢的;孩子還是一來就是倆,還倆都是兒子。他們的眼啊,紅得都能賽過頭頂的燈籠。
一衆不友好的眼光齊齊投射過來,這要是別人,就算臉上強行繃住,這心裡多少也會有點慌。
但蕭之夭絕不會如此。
你對我友好,我還可能糾結一下,到底如何回好纔算不失禮。
但你對我不友好,這事兒就好辦了。
姐正懶得想這種大家一起齊演戲的公開場合應該呈現什麼表情纔算合適呢。
這下妥了,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就對了。
蕭江灼扶她到了安排好的位置上入座,她面無表情;蕭江灼側抱着她,一會兒咬耳朵,一會兒說說笑笑,她面無表情;男男女女們個個眼睛裡寫滿了“不知廉恥傷風敗俗無恥下流”的排擠意思,她面無表情,視而不見,高高在上唯我獨尊的氣場簡直就是人人皆心浮氣躁中的一股清流。
“噗嗤。”蕭江灼趴在蕭之夭的肩膀上失笑出聲。
蕭之夭瞪他一眼,“笑什麼?”
wWW• ttκa n• CO “娘子,你太用力了!”外人看到的只是蕭之夭的面無表情,他卻能感受到蕭之夭連身體都僵硬了。
蕭之夭到底還是緊張的,緊張於沒在露臉的第一刻就給蕭江灼帶來正面的影響。有想過自己和蕭江灼進了皇宮會不受歡迎和喜歡,但私以外全場皆排擠的感覺還是讓她心生不爽。
不怕排擠是她心態強大,可是卻無法控制心情也不受影響。
於是心情就更不爽。
她忍不住會想,蕭江灼就是在這樣一羣人中長大的嗎?
好想弄死這羣人卻又深知不能動手!
於是僵硬了,用力過度了。
“妖兒,放輕鬆,你只當這些人都是爛白菜葉子連看都不值得看一眼就好了。”
蕭之夭沒好氣兒,“爛白菜葉子還能喂Kitty呢,他們能嗎?”
“噗!這些人可都是姓皇的,在你的眼裡卻連爛白菜葉子都不如嗎?妖兒你的嘴可真毒!”蕭江灼笑得更厲害了,“不過我喜歡!”
長手一伸,轉過蕭之夭的臉就是纏綿一吻。
“啊--”一聲尖叫乍起。
蕭之夭欲扭頭看,蕭江灼不讓,非得扣住蕭之夭的後腦吻夠了才鬆手。以至於蕭之夭扭過頭來時,雙脣明顯豐瑩水潤的不行,又是無形中讓在場的女人們更眼紅了一層。
尖叫的是駱丹,她纔跟着趙祈赫進門。
不能怪她一進門就看到了重頭戲,實在是所有人都站着(因爲皇上皇后都還沒到),就蕭江灼蕭之夭坐下了。太顯眼,她進門就看到了,還正好看到蕭江灼吻上了蕭之夭的脣。
在她的觀念裡,這都得是黑了天關了門上了牀後的事情。
乍見有人當衆表演,一下子就衝擊到了她二十多年的三觀,她忍不住尖叫出聲,捂着臉的手指到現在都是顫抖的。
趙祈赫臉色也很難看。有被駱丹失態尖叫氣的,更多的還是因爲看到的這一幕。
他只能帶着一點也不滿意的駱丹出席這樣的場合,可是蕭江灼卻能帶着蕭之夭出現。那配套的服飾,那自帶的纏綿打光,還有那想裝看不到都做不到的大肚子!明明自己纔是太子,可爲什麼一個連實權都沒有的九皇子卻比他過得幸福!這不公平!老天沒長眼嗎?
趙祈赫內心深處滾着的全是妒嫉的怒火。
“九弟,你看看你是個什麼樣子!你眼裡還有大殿還有父皇嗎?你的禮儀廉恥呢?你把你熙王爺的臉都丟盡了!”
趙祈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慣了,蕭江灼這樣的行爲在場多少長輩都看着呢也沒敢說什麼,但他上來就是一頓訓。
訓着蕭江灼也沒忘了拿眼睛向蕭之夭發射不滿的目光--你說說你看上的是個什麼東西!這麼一個不顧大局不顧臉面的男人就讓你從了?原來你的眼光也不過如此!我太失望了!
蕭之夭一下子就火了,他特麼的算老幾啊就拿特別失望的目光看她?誰給他資格了!
蕭江灼心裡更火,但他絕對不會表現出來。這麼多年爭鬥他早就明白了,要想做到有效反擊,那麼自己不怒的同時讓對方更怒纔是最好使的。
你不就是看不得我和小媳婦兒親親我我嗎?那我就讓你看個夠!還要讓你看到我家小媳婦兒就喜歡我這樣的!還能給我撐腰打架呢!
蕭江灼一側身把頭抵到了蕭之夭的肩頸處。
他個子太高,這樣的動作實在不適合他來做。就算勉強扭曲着身體做到了,那最後呈現出來的畫面也不怎麼好看。
但蕭江灼是誰呀,畫面不好看咱可以從別的方面找補啊!
先從表情上--眉頭微蹙,雙目含淚,嘴脣撅起,一臉委屈。
再從聲音上--“娘子,他說我!他欺負我!你管不管!”
那叫一個嬌,嗲,嗔,媚,完美四合一!
在場所有的人都被這一幕給驚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全身的汗毛都乍起來隨風舞動了一下。
包括蕭之夭。
這麼久沒被娘過了,還以爲他要當爹了終於知道改了,沒想到是技術更精進了。
想弄死他也不能下手了,總不能讓孩子出來就沒爹不是?
得,掐一把意思意思得了。
蕭之夭偷偷把手伸進蕭江灼的衣袖裡狠掐了一把,但臉上還得應聲做被人叫出來撐腰的不悅表情。
“太子皇兄真是心繫天下胸懷所有人啊!今天管了我們小兩口的私下親親我我,明天是不是準備管盡天下所有夫妻相處時的姿勢體位?您還真是有心了。”
換句話說就是:您是不是閒長毛了?
這話是擺明了不敬,頂嘴頂的開門見山坦坦蕩蕩。
衆人驚。驚蕭之夭敢頂嘴,也驚這位敢暗示太子想得到天下的心理,更驚蕭之夭話裡的“姿勢體位”這樣的大恥度污詞。
孃的個乖乖,這位王妃說的是他們所想的那個意思吧?這可是大殿!這可是皇宮!縱觀全堯天曆史,這位絕對可以稱得上是污到皇宮大殿的第一人了!
他們來了之後和另一半多膩歪一會兒都怕被人笑話,這二位可倒好,一個纏纏綿綿壓根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另一個張嘴就自然而然地說出了他們關起門後也說不出口的污詞。
臥槽,百聞不如一見這話真在理啊!
現在他們對蕭之夭的感覺就兩字能概括--臥槽!
趙祈赫臉色鐵青,頭一次被人氣得說不出話來,滿腦子都是“這樣的話她怎麼說得出口”!
駱丹臉色煞白,都是結婚多年的婦人了,哪怕不曾去過什麼污穢之地,對於“體位”這樣的污詞也不會白癡的裝作聽不懂。
趙祈赫把自己擺到了除了皇上之外他最大的位置上,駱丹自然而然地就把她自己擺到了除了皇后之外她最大的位置上。
蕭之夭從一定程度上來說歸她管啊,結果卻當衆污出了新高度,她頓時覺得她一同丟了臉。
駱丹不由上前三步怒斥道,“九王妃,你無恥!竟敢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場合說此污言穢語,你但凡還有羞恥之心就該自掌嘴向大家賠禮道歉!居然還坐着?還不快起身跪下掌嘴!”
自趙祈赫和駱丹進門後,蕭江灼和蕭之夭就一直坐着沒起來。而這也成了駱丹發難的藉口。
蕭之夭真起身了,卻是一沒有跪下二沒有掌嘴。
她一步一步朝着駱丹走近,“我說什麼了?我上趕着在你們進門的時候說你和太子相處用什麼姿勢喜歡什麼體位了?我和我家男人窩在一角談談肚子裡的孩子動作親密一些哪裡錯了?我要你們看了?我還沒找你們要圍觀門票錢呢!讓我跪下?憑什麼?要我掌嘴?你上趕着過來找罵結果還嫌我罵大發了?太子妃,你這樣不好侍候可是會失去很多不可描述的快樂的!”
蕭江灼再喜歡秀恩愛也不會甘願讓一羣本就立場敵對的男男女女白看他的戲。他和蕭之夭的位置距離正座近,卻是離門口遠。其他人都站在門口附近就等着皇上皇后稍後進來時好離得近拉拉存在感。蕭江灼拉着蕭之夭坐到位置上,其實是在人羣之後。蕭江灼再側點身,寬大的肩膀一擋,別人如果不是有心要看的話,基本也看不到什麼細節動作。
從本心來講,蕭之夭也不贊同蕭江灼公開秀恩愛,但她不贊同歸不贊同的,卻是容不得別人來教訓的。
就像小魚被打,她自己可以隨便收拾,但別人收拾了就是不行。
更何況他們並沒有去人羣前面公然秀恩愛拉仇恨,他們有注意避開大衆視線。
但大衆你非要偷偷看不說,看了還批判,你說你這不是找抽麼!
誰也沒惹你,你上來就訓,上來就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又罰跪又掌嘴什麼的,誰給你臉了?
堅決不慣你那毛病!
蕭之夭步步逼近,身上的殺氣哪是駱丹這種只在宅鬥中廝殺過的人能挺得住的。
蕭之夭的肚子很大了,人沒欺近駱丹時,肚子先欺近了,駱丹立馬想起了一對皇長孫之說,眼睛頓時紅了。
“放肆!居然還不知悔改,那我就教到你改!”
她擡手就向着蕭之夭的臉揮去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