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道不孤?
只聽其名,李道一便沒來由的覺得一陣心驚肉跳。
隨即,一道劍意傳入腦海之中。
沒有招式,亦無口訣,只有劍意。
是睥睨天下未求一敗的蒼涼;
是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的蕭索;
是蕩滅世間一切的凌厲;
是舉世無敵嘆問世間誰人能與吾並肩而行的寂寥!
這是亙古無一的一劍!
恐怕未來亦不會有!
李道一號爲劍神,亦爲劍癡,對於劍之一字,實已到了如癡如狂的地步,感受到腦海裡那道恐怖到即便是他亦是心悸不已的劍意,既是欣喜,又是驚恐。
他欣喜的是此生竟能見到這等絕世劍法。
而驚恐的是這道劍意的可怕之處。
連劍神都爲之驚恐,足以想象,楚長歌的這道劍意該是何等高深恐怖。
甚至依李道一看來,這道劍意之恐怖,尤蓋過他那招驚神泣鬼的咫尺天涯百倍!
這可能是古今未來最強的一劍!
“你……你是從何得來的?”李道一不禁震撼相問。
楚長歌沒有回答,卻是怕回答之後,又被這位劍神誤解,說他貪慕虛榮。
不過這一次李道一顯然不會再懷疑他什麼了。
見他沒有說話,李道一一凜,愕然道:“這也是你所創?”
楚長歌點點頭。
這招劍意可謂是他所有無敵劍術融合之結晶,亦堪稱他最強的一劍。
李道一迫不及待的問道:“你爲何願將此劍教我?”
“教就教了,難道還需要什麼緣由麼?”楚長歌灑然一笑,忽而想起什麼,語氣有些沉重下來道:“如果非要說有什麼目的的話,我希望在未來的某一天,你若看到這世間有何劫難發生的話,能夠不視若無睹,而是仗劍援手。劍者,憑手中三尺之鋒,澄清寰宇,滌盪妖氛,如此方能不負這堂堂王者之兵。”
李道一微感震撼,雖然明知楚長歌高深莫測,卻還是覺得這話從他這等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修士口中說出來,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世間大部分同齡的年輕修士都在幹什麼?
或是在深山中的宗門勤修苦練,想着未來有朝一日出山能夠闖出些轟轟烈烈的事來,揚名立萬。
抑或是已經入世,秉承正道懲奸除惡維護正義者有之,無惡不作胡作非爲視人命如草芥者也有之。
更或是年紀輕輕,心境便淡然如水,功名利祿,皆看做過眼雲煙,一心一意追尋大道,以期飛昇成仙……
總之是林林種種,不一而足。
可像楚長歌這般未雨綢繆,將這道堪稱古今未來最強的劍意傾囊相授、毫無保留的,爲的竟然不是私事,而是整個天下蒼生,此等胸懷,誰人能及?
“你到底是誰?”李道一不由對楚長歌愈發好奇起來,脫口而出問道。
楚長歌笑道:“知道我的身份,對於你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壞事,所以你還是不知道的爲好。其實你真的不必多心,我傳你這道劍意,不過是臨時起意,許是見你那招咫尺天涯而心生賞識,又或許是因爲覺得你這人雖然冷峻古板,但卻是寧爲玉碎,剛正不阿,配的上我這招吾道不孤。方纔我提的不是要求,而是請求,你若是願意,待未來世間有變故發生,能幫就幫上一把,若是不願,楚某絕不會強人所難。人各有志,楚某不會因傳你一招劍意,便脅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李道一肅然道:“你放心,倘若日後真有什麼未知的邪祟妖孽爲禍世間,李某定然會盡心竭力。”
楚長歌點點頭。
他所指的劫難,自然不是李道一口中所說的邪祟妖孽那麼簡單,而是那黑帝!
其實他也是在賭。
這位劍神雖然修爲高深,劍術更是幾乎亙絕當世,但畢竟連邁過那一線都未做到,更何談與不朽的黑帝相抗衡了。
邁過那一線,需要的並不只有資質、心性,有時還需一些機緣。
所以他願送給李道一這份機緣,推波助瀾,至於這位當世劍神能否邁過那一線,就全都要看造化了。
當然,他今日如此,並非是奢望李道一日後能夠成爲對抗黑帝的主力。
他只是隨意而爲之,順便希望這位劍神,待劫難來臨之時,能夠稍盡一份綿薄之力,或許不會改變什麼,但世事難料,有時也許未嘗不會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楚長歌很欣賞李道一,寧折不彎,心性堅忍,他自問不會看錯人,這位劍神得到劍意之後,必然會突飛猛進,成就不可限量。
這是他對李道一的自信,也是對自己那道劍意的自信。
“後會有期。”
四個字剛落,楚長歌飄然遠去。
李道一怔怔望着他飛離漸漸消失在天際間的背影,忽的低頭嘆了一聲。
這聲感嘆,像是嘆江山代有人才出,長江後浪推前浪,又像是在感慨似乎突然發覺自己似乎有些老了……
落霞與孤鷺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北海風光,永遠都是那麼浩瀚壯觀,就如仰望天際一般,觀之漸久,會生出渺小之感。
當然,楚長歌何許人也,這等感覺自然是從未有過。
在他眼中,天之大,亦不過掌中方寸而已,何況是區區大海?
疾飛許久,他來到一座荒島,確切的說是一座浮於半空中的荒島。
這裡方圓五十里,前世時被他佈下了結界,無人能夠到此,更不可能有誤打誤撞進入此地這種事情發生。
這座浮空之島,倒是並沒有什麼稀奇,是他前世將底下的島嶼強行從海中拔出,以大法力凝固在半空中。
讓他不辭辛勞跑這一趟的,是裡面的一個存在。
那存在說來,與他頗有關聯。
準確的說,是懦弱的他。
人有七情六慾,他再是無敵,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自然心中也有一絲膽怯懦弱。
他前世很討厭這種情緒,雖然從來沒有生起過,但他知道,這種情緒就深深隱藏在他的內心之中。
於是他將這種厭惡情緒從內心中徹底的剔除了出來,匪夷所思的形成了一個獨立的個體,那就是懦弱的楚長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