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長歌微微一笑,他豈能不知,當初那兩名琴師合奏高山流水,他正巧就在一旁,在那首宛轉悠揚、催人淚下的曠世一曲下深深沉醉,隨後便見真龍鳳凰與兩張琴合二爲一,賦予其靈性。
他親眼見證了龍嘯鳳鳴的誕生,亦被那兩名琴師引爲知音,將所彈奏的高山流水做譜,慨然相贈於他。他後來也曾試着彈奏過,奈何技藝有限,又是獨自空彈,始終無法有兩名琴師合奏的高山流水那般悽轉悠揚,彷彿飽經世間滄桑,看盡滄海桑田,令人如癡如醉,不知不覺間,業已是情感難抑,潸然淚下。
先前見仙音閣那兩個門人彈奏龍嘯鳳鳴二琴,雖然曲調高亢激昂,猶如金戈跌宕,氣勢雄渾,但卻是於這兩張琴格格不入,楚長歌便知仙音閣雖然得此琴,卻未必知道這世間還有那高山流水一曲,否則若是聯手彈奏,那數位龍族即便是吐出龍珠,也未必就會落敗。
“你不必知道出某是如何得知的,因爲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楚某想將高山流水的琴譜贈送於你。”
“爲何?”
有道是無功不受祿,更何況是寫封信無異於天上掉餡餅的事情,非親非故的怎麼就砸在了自己身上,素天音搖搖頭,淡然道:“素某與你陌不相識,更無甚淵源,而你這般堂而皇之端坐在青龍艦隊的大船上,想必雖爲人族,卻是站在龍峪灣這下好大的,與素某可謂敵對,如此好心送素某琴譜,若說其中沒有深意,恐怕是絕無可能。”
楚長歌道:“閣下多慮了,楚某隻是見貴派那二人心意相通,恍惚間有種當年那兩名琴師的影子,雖有龍嘯鳳鳴在手,彈奏的卻是牛馬不相及的曲子,實在是一件憾事。而楚某恰巧知道高山流水一曲,無奈技藝有限,不能將其發揚光大,便想將此琴譜送予閣下,然後由頜下腺轉交給貴派的那兩位年輕門人。”
素天音雖然膽識過人,但卻是頗爲多疑,否則也不會懷疑楚長歌贈曲是別有用心了,聞言仍舊覺得事情恐怕並不是楚長歌說的這麼簡單,搖搖頭道:“素某多謝少俠美意,無功不受祿,我仙音閣與少俠非親非故,怎敢坦然收下琴譜。素某受之有愧,這廂先謝過少俠,但琴譜之事,卻是萬萬不能領受。”
楚長歌何嘗看不出素天音婉言謝絕,其實是在顧忌什麼?
沒曾想自己一番好意,卻是熱臉貼了個冷屁股,楚長歌嘆道:“閣下謹小慎微,固然沒錯,只可惜對於貴派而言,不啻於失去了一個一步登天的機會。貴閣那兩名年輕弟子心意相通,配合無間,琴音合奏,渾然天成,沒有絲毫不諧之處,雖然修爲差強人意,且所彈曲目普普通通,亦能激發出琴中龍鳳之靈的神力,使得龍嘯鳳鳴有仙器之威。閣下可曾想過,若是貴派那兩名弟子合奏當初引得龍鳳而來的高山流水,威力又當強盛至何等地步?”
聽得楚長歌說要贈送琴譜,素天音首先想到的是其中必定有詐,然後滿腦子想的都是該如何婉言拒絕,方能不落入楚長歌的“圈套”之中。
而若是彈奏引得龍鳳而來的那首曲子,龍嘯鳳鳴二琴的威力會至何等地步,這位仙音閣掌門卻是沒來得及多想,此刻聽楚長歌說起,頓時一驚,不由得面露一絲喜色。
楚長歌說的沒有錯,仙音閣拒絕接受琴譜,無異於失去一個一步登天的大好機會,那兩名弟子修爲普通,青瑤爲洞玄境,流丹略勝一籌,也就是結丹初期而已,就憑這等微末修爲,彈奏與龍嘯鳳鳴格格不入的曲子都能激發出仙器之威,若是彈奏引得龍鳳而來的的高山流水,定能引得龍鳳之靈共鳴,威力更要強上十倍百倍!
仙器已經是難能可貴了,若是能令其成長到神器的地步……
仙音閣還不從此一飛沖天?
就連那些享譽天下道統悠久的宗門都未必能夠擁有神器,仙音閣一旦當真使得龍嘯鳳鳴有神器之威,就等於擁有了一件貨真價實的神器,以此作爲基石,門派定然會蒸蒸日上,興盛昌隆!
素天音越想越是激動,與此同時疑心也漸漸變淡了,滿懷期盼的望着楚長歌,剛要開口說話,卻被楚長歌揮手打斷話頭。
“既然閣下覺得受之有愧,楚某也就不在強人所難了,只能再遍尋世間精通音律之人,希望能找到一個值得寄託之人,而其亦能領悟此曲意境,將此曲發揚光大,也好過在楚某手中埋沒,成了絕響。”
楚長歌不是第一次送陌生人東西了。
不過被當做別有用心,卻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素天音身處敵營,有諸多顧慮,其實這是人之常情,楚長歌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是這對於仙音閣無異於是莫大機緣的琴譜,素天音並沒有把握住,而是瞻前顧後,疑竇叢生,歸根結底還是與這篇琴譜無緣。
既然無緣,楚長歌也不欲再送,就算是送了,仙音閣也未必能因此而發生什麼大的改變。
見他明擺着是不想送了,素天音愣住了,旋即後悔不迭,可惜天底下沒有後悔藥可吃,總不能厚着臉皮去搶吧?
當然,搶也是搶不到的,他所在之地,可是龍宮的大船。
敖霖一直在邊上默默看着,見素天音因疑心病而痛失琴譜,不禁搖頭苦笑,說道:“素掌門,命中無緣,何苦自哀。”
素天音也是灑脫,嘆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楚長歌點頭,雖然這人疑心頗重,但撇去這一點,還是有可取之處的,當下道:“琴譜雖然與貴派無緣,不過高山流水一曲曠古絕今,當初那兩名琴師合奏之地,想必仍有一絲琴韻殘留,若是能親臨那裡,細心感悟,想必亦能悟出高山流水的精華所在,甚至比按照琴譜彈奏更能知道這一曲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