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的花香越發濃烈。劉平擡頭看着眼前的林青薇,只感覺她忽近忽遠、飄忽得難以捉摸,簡直就似鬼魅一般。
劉平胸中大驚,知道自己是疏忽大意了。他忙低喝道:“你對我做了什麼?!”
林青薇就站在原地,動也沒動,平靜道:“不就是你那點伎倆麼。難得你在對燕王下毒之後,還保留着剩餘的曼陀羅毒,是因爲你依賴此物,只要量控制得當,它能夠刺激你的神經,讓你變得興奮,如此纔好在戰場上立功。只是此物略有揮發性,即便用濃重的汗臭味,也不能使我忽視。”
只是長期沾染此物,興奮之後,人則會變得越來越陰鬱。之前林青薇在給劉平把脈的時候,就已察覺到了這一點。
林青薇又道:“只不過我可能拿捏得不好,把你剩下的所有曼陀羅毒都給你用了,怎樣,滋味還好受嗎?”
劉平憤恨至極,有氣無力地提着劍就朝林青薇衝來,嘴裡恨道:“你這個可惡的女人,看我不殺了你!”
劉平劍法混亂無章,腳步又十分虛浮。林青薇身形靈活,躲閃起來基本不費什麼力氣。她側身鉗住劉平的手腕,反手奪過他手裡的劍,順勢往他的腕脈劃去,頓時手筋盡斷、鮮血直涌,劉平捂着手無力地跪在了地上去,喘息不已。
他不但不覺得痛苦,反而那流血受傷的滋味,那血流像活泉一樣涌動的感覺,竟讓他覺得舒服、興奮。
那種舒服興奮的感覺掩蓋住了痛苦,使得劉平發出一聲低低的長嘆。
外頭官兵們正集中精力到處找奸細刺客。他們又詢問過劉平的帳篷,因而不會再到這裡來。況且外面的動靜頗大,又有誰能夠聽見這帳篷里正在發生的事呢。
林青薇提着劍,此時渾身冷戾的氣息才終於慢慢地揮散出來,她若無其事一般在劉平的身邊走了兩步,一劍刺入劉平的另一隻手腕,斷了他另一隻經脈,聲音平靜如水地問:“爲什麼要給燕王下此毒。”
劉平既痛苦又快活地悶哼了兩聲,急促地粗喘道:“不給他下毒,我總不能殺了他吧?打他又打不過,當時又是在戰場上,不能叫雲南狗賊看見我大夏神化般的燕王倒下,那樣對戰勢不利……”他死死地瞪着林青薇,因毒素入肺,情急之下嘔出一口鮮血,“那你呢,你到底是誰?燕王死不死,又與你何干!”
林青薇道:“你就不怕燕王死了以後,雲南反敗爲勝嗎?”
“戰局大勢已定,何來反敗爲勝?”劉平猩紅的嘴露出一抹笑容,“況且就算雲南反敗爲勝,那也是天意。天意如此,我能奈何?我所做的不過就是服從命令罷了。”
對於折磨一個人來說,林青薇再熟手不過。她用劍往劉平身上刺了一個個的血窟窿,偏偏又不讓他這麼快死去。劉平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鮮血正一點一點流乾,先前那股快意慢慢就消失不見了,僅剩下的是對黑暗和死亡的恐懼。
他想叫人,可惜這個時候他發現他連大聲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林青薇道:“服從命令,服從誰的命令?”
“來……來人……”劉平虛弱道,“你好大的膽子,你敢殺了我,你也是死罪一條!我乃皇上欽點出戰參軍……”
“我不敢,”林青薇言語間透着一股冰冷,她一把劍刺入劉平的身體裡,並在他血肉之中絞動,劉平痛得抽搐,鮮血淌到了地上,一股腥熱黏膩的感覺蔓延到林青薇的腳邊,“你說我不敢,那你便要睜大眼睛看清楚,等你到了閻王殿才能好好跟閻王說清楚,你究竟怎麼死的。你敢動蕭晏,我便讓你像現在這樣,生不如死。”
“咳……”劉平嘴裡鮮血直流,嗆了他的喉,他斷斷續續地說,“就、就算我不殺他,等戰爭勝利結束以後,他手握兵權,若班師回朝,定功高震主,百姓衆望所歸、心之所向,他也一定逃脫不了……”劉平試圖爲自己爭最後一口氣,外頭急促的腳步聲他已經無力分辨,虛弱又道,“不是我要殺他,是皇上要殺他……我不過是……遵從皇上的命令……”
身後帳篷的簾子被撈開,黑影閃身入內,卻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裡,像是被時間給固定住了一般。
林青薇最後一劍送進劉平的心臟,低低道:“就是皇上,也不行。”
劉平最終斷了氣。帳篷裡出現詭異的安靜,林青薇的呼吸很淺,淺到可以忽略,而身後之人卻連呼吸都屏住。
林青薇提着劍轉身,帳篷簾子被風拂動輕輕飄動,隱隱約約地照亮了她,和手裡的劍上正滴淌着的血。
林青薇看清楚了,來的是小齊。她隨手把劍丟在了劉平的身邊,淡淡道:“不是讓你守着蕭晏麼,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小齊動了動嘴,聲音乾澀道:“屬下不放心林姑娘獨自一人,所以過來看看。”
“蕭晏那邊呢,你讓他一個人?”
“有陳將軍守着。”
林青薇點了點頭,試圖找到一塊乾淨的布才擦拭手上的鮮血。小齊上前,撕下自己身上的黑色衣角,默默地遞給林青薇。
林青薇一根一根手指輕輕擦拭着,淡着眉目道:“你都聽到了?”
“屬下只是沒想到……”小齊仍處於震驚中。
方纔劉平臨死前的話,像渾厚的鐘一樣,一遍又一遍地在小齊的腦海裡迴盪。
小齊有些失魂落魄地沉沉道:“就算王爺曾是攝政王,但他幾年如一日地輔佐皇上,從未有過片刻的懈怠,更從未有過一絲的異心。皇上重掌政權以後,王爺便辭去了攝政王,並遠離上京,皇上以親王加封。如今正逢戰亂,皇上需要王爺,王爺便親臨戰場、以身作則,爲挽救大夏百姓而奔走於生死之間。”他擡頭定定看着林青薇,“屬下想不明白,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