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晏看了看她,然後徑直就轉身走了。
林青薇自己找了路邊的一塊平坦的石頭,坐在那上面,哼着小曲兒晃着腿兒,一點也不着急的樣子。
隔了一陣,昏暗的視線裡,那路上,又走回來一道黑黢黢的人影。待走近一看,蕭晏像塊大石頭一樣,壓在林青薇面前,臉黑得跟鍋底似的,道:“你到底想怎樣?”
林青薇歪了歪頭,道:“我想看煙花啊。”
蕭晏便回頭看了看夜空中的煙花,道:“你坐在這裡能看,回長衍宮裡也能看。”
“那怎麼能行,得找個地勢高點的地方,視野開闊點的地方。”
“林青薇,你受了傷,不回去好好歇着,瞎折騰什麼?”
“皇叔不幹就算了,皇叔自己走啊,我就坐在這裡不走了。等我看累了,回去也迷了路,要是出點什麼事情,就不能在短期內給皇上治雙腿了。”
“……”蕭晏最終努力平復下自己的心情,儘量心平氣和道,“你起來,本王帶你去找高一點的地方。”
林青薇遂拍拍裙子站起來。怎知她還沒站穩,忽然眼前的男人傾身下來,黑影一壓,她便感覺自己的身子一輕。
蕭晏竟是把她攔腰抱起,輕輕鬆鬆、遊刃有餘。她窩在他懷裡,就好像一個玩偶般精緻小巧,毫無重量。
林青薇擡頭,看見蕭晏在夜色中冷凝的臉。煙花把他的模樣也襯得忽明忽暗,但那輪廓深邃,狹長的雙眸淨是易冷的暗華。他腦後的玉扣有些鬆散,一縷一縷的長髮垂落在肩上,不慎被林青薇的手指給碰上,柔軟而又輕癢。
隨即蕭晏足尖往地上一點,雙足踏風,運氣帶着林青薇就在空中飛了起來。一路飛去,腳下有不少高聳的樹木,蕭晏往那最高的枝頭一借力,樹枝輕顫葉子沙沙作響,他便能飛出好遠。
下方的樹林黑影、幽靜小道,一覽無餘。可人若是置身其中,不知何時才能繞得出來。蕭晏帶着她飛過一角湖面,他在亭上檐角停靠一瞬,風撩起他的衣發,彷彿月下臨仙。
視線再遠一些,皇城內外,萬家燈火,彷彿沉入水裡的點點繁星,繁華至極。這時,頭頂又是砰的一聲,林青薇仰頭去看,如此近的距離,好似她和蕭晏就處在那煙花下。
實際上他們卻隔得好遠。
“這好像是回長衍宮的方向。”林青薇道。
“所以,你最好抓緊時間看,一會兒到了便看不見了。”
林青薇抓着蕭晏的衣襟,道:“原來你不是要帶我去高點的地方啊?”
蕭晏餘光撇了撇她,聲音清淺微醇,似三月的好酒般悅耳動聽,微微拔高了尾音兒又徒添一股子性感魅惑,道:“還覺得不夠高?你想要多高?”
話雖這麼說,可根本不給林青薇商量的餘地。不管多高還是多矮,橫豎現在蕭晏和她都處在上空,林青薇更不能掙扎反駁,除非她想落下去被摔成肉泥。
不過,這樣也不錯。她能在回去的路上看煙花,關鍵還不用自己走路,駕座安全性能好又十分靠譜,省了不少的力氣。
只是夜風吹翻她的裙角,和着蕭晏的外袍在腳邊翻擺,她覺得有些涼。
沒多久,長衍宮的宮門就出現在視線裡。幾盞宮燈閃爍着,宮門口守着幾個宮人,已經開始縮在牆角打盹兒了。
蕭晏沒有在宮門口停下,徑直雙足踩上張揚跋扈的高高檐角,越過長衍宮宮門,直接入內。
宮裡頗爲冷清,總共能見到的宮人都沒有幾個。不一會的功夫,蕭晏就抱着林青薇在她小院的屋脊上停了下來。
林青薇的呼吸被風吹得略微有些紊亂,但蕭晏氣息綿長,彷彿抱着一個人走了這麼久,卻一點也不感覺到疲憊。他胸腔裡的心跳緊實有力,一聲聲回想。
隨之蕭晏往下面縱身一躍,兩人便跳了下去穩穩地落在地上。淡淡的血腥氣順着風鑽進了林青薇的鼻子裡。
蕭晏把她從懷中放下時,她手如若無意地從蕭晏的臂膀撫過,順着他的袖擺滑下。
心如這個時候約摸已經回房去睡了。
林青薇捻了捻身上的衣袍,對蕭晏巧笑嫣兮:“來都來了,皇叔若是不介意的話,進去喝杯茶吧。”
蕭晏只淡淡道:“不必了,你好好休息。”說罷轉身便走。
林青薇站在他身後,月光晾在她身上,淬了一層聖潔的光華。她不緊不慢地道:“皇叔就算不想喝茶,也該換一換藥了吧。不然明日傷疾復發,怎麼能好好做事,更別說去審那個刺客犯人了。”
蕭晏停了下來。林青薇已然轉身,一步步輕緩地拾級而上,素手輕輕推開了自己的房門。光線勻了出來,她留給蕭晏一段空白的門扉。
蕭晏還是隨後進了林青薇的房。房間裡一股女子的馨香氣息襲來,讓人覺得柔軟、溫馨,那股馨香中,還夾雜着淡淡的藥香。
他進門一看,林青薇已然將他的外袍搭在了屏風上,而自己光着一隻臂膀,將藥箱打開,給蕭晏配備傷藥。
太醫院的藥怎敵得過她自己配的藥,就算今晚不給蕭晏換藥,明早也是要給他換的。只不過她疏忽大意了,今晚蕭晏抱着她回來,傷口又重新裂開了,是以纔有淡淡的血腥氣溢出來。
林青薇只淡淡看了眼蕭晏的肩膀,那裡有被血跡濡溼的痕跡。她讓蕭晏在桌邊坐下,一邊伸手去解他的衣裳,一邊道:“我都快忘了,你有傷在身的。”
蕭晏道:“我自己來。”
他解開了衣衫,露出了肩膀。上面的白色繃帶都已被血溼透。林青薇一圈圈解了開來,裡面的傷口正沁出新鮮血液。
林青薇立刻給他止血,再重新上藥。她手法熟稔,也處理得很妥當。弄好了肩膀,把蕭晏手上的傷也一併拆了繃帶重新換藥,傷口都有崩裂的跡象。
做完了這些,林青薇把換下來的血紗布丟在了一個盆裡,拿出外面去。待進來時,卻見蕭晏不安分了,正站在她的牀邊,完好的那隻手將將拿起她平日裡睡的繡花枕頭。
枕頭下面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蕭晏不由有些失望。
林青薇挽着手,好笑地問:“皇叔找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