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爲這個樣子就可以避開我的視線了嗎?”
突然間,一直“盯着”眼前陸恆的夏瑜說出了這樣一番話,這句話不僅僅讓陸恆大吃一驚,同樣也讓夏瑜身旁的司徒曉也同樣吃了一驚,畢竟他根本什麼都沒有看到,也根本無從去判斷夏瑜所指的對象究竟爲何。
陸恆此時心中狂跳,他完全不知道夏瑜是如何發現自己的,畢竟他已經死了,不管他現在是以怎樣的一種形式存在,是如同鬼族那樣無實體的魂魄,還是如同妖族那樣的一種精神實體,但以人的眼睛是絕無可能發現自己的。
因爲,夏瑜根本就沒有進入到夢境當中。
可是,這樣的一句話卻讓陸恆明白,夏瑜的的確確是看到了自己,不管他是如何看到自己的,但眼下的危險正在悄然降臨,說的遲那時快,陸恆沒有猶豫,自身的自殺規則瞬間啓動,即便他很清楚,“人鬼殊途”的他無法將自己的規則跨越生死的屏障攻擊到眼前的夏瑜,可是戰鬥的本能仍舊讓他開始無限的攀升起了內心的戰意。
然而,夏瑜並沒有出手,他就這樣盯着陸恆一動不動,眼神中說不清夾雜着怎樣的味道,但恰恰是這種混沌不明的感覺讓陸恆更爲的警惕。
此時在天字一號房內,管良、唐龍和堯天三人也正在盯着萬春樓下方的一舉一動,就在陸恆做出攻勢的同時,三人的臉色同時劇變,唐龍此時不待二話,當即就從窗口躍下,而在他之後,管良正要有所動作,卻被堯天給拉住了。
“你別去,夏瑜並沒有看到陸恆,他只是預測到了你的想法。”
聽到堯天的話,管良猛地醒悟了過來,的確,人鬼殊途,夏瑜不可能看得到陸恆,至於陸恆能夠看到夏瑜,那是因爲他存在於自己的夢境之中,而當初唐龍的那番話所想要表明的意思也恰好體現在這裡。
在夢中想要看到的人,便是你在夢中能夠看到的人。
是的,進入夢境之中的管良腦海中的思緒並沒有睡着沉湎而讓意識也進入到沉湎狀態,而是讓思考以做夢的形式延續了下來,確切的來說,此時的管良並沒有真的睡着,他處在一個半夢半醒的狀態當中,在夢裡他的身旁是陸恆唐龍以及堯天,但是在現實中,陪伴在他身旁的卻是那名絕色女子。
透過管良的夢,陸恆和唐龍能夠一覽管良夢中所見到的一切人事物,人在做夢的時候其實同樣也可以和夢中的人進行交互,他們同樣也有思想,也能夠和夢境的主人對話、互動。
活人不可能停止自己的思考,這便是夏瑜能夠發現陸恆的原因。
管良此時皺起的眉頭漸漸的舒展了開來,他放寬心是因爲夏瑜雖然察覺出了自己身邊有人,但他卻並沒有能力跨過生死的界限傷害到陸恆,但是,這對於管良而言,卻是個極爲不妙的信號,畢竟夏瑜能夠透析管良的一切想法,那麼也就是說,管良想要依靠陸恆唐龍配合他一明一暗的調查天之浩劫乃至針對夏瑜的計策恐怕算是失敗了。
樓下的夏瑜仍舊保持着緊盯着陸恆所在位置的視線,但卻似乎並沒有發現從一旁悄然尾隨而至的唐龍,是的,此時的管良心中並沒有去思考唐龍的事情,而對於掌握時勢之規則的夏瑜而言,無從判斷管良下一步的心思和動向,自然也就無從去發覺唐龍的存在。
“老陸,別動,他並沒有真的看到你,而是預測到了管良的心思。”
唐龍小心翼翼的走到陸恆的身旁,提醒他道,而此時的陸恆點了點頭,其實在他即將做出反擊的那一刻就已經想到了這個結論,只不過出於一種武者對危險本能的直覺,他並沒有放鬆任何警惕,仍舊還保持着這樣對峙的態勢。
“你說,倘若我們出手,會是怎樣的一種結果?”
陸恆此時提出了一個疑問,但這個疑問卻並沒有得到唐龍的回答,因爲唐龍也不知道答案,雖然他們可以透過管良的夢來接觸到管良的意識中所承載的一切思想和記憶,但意識這種東西其實和精神實體同樣是虛無縹緲不可觸摸的存在。
“不可輕舉妄動。”
唐龍再次告誡陸恆,很快陸恆再次點頭,兩人不再有所動作,而是慢慢的退離了現場,重新回到了天之一號房內。
當兩人回去之後,管良也自夢境之中回到了現實,陸恆、唐龍和堯天也再度消失,而那名熟悉的絕色女子也再度出現在了他的視線當中。
此時的燭火仍舊透着微微的光芒,管良此時起身來到窗邊,一眼正好看到正站在下方和他對視的夏瑜,兩人的目光交接,半晌之後,樓下的夏瑜對身旁的司徒曉說道。
“走吧。”
司徒曉皺着眉頭但還是點了點頭,就在兩人二度離開之後,管良此時也坐回到了桌子旁,他的目光稍微的掠過身旁的女子,只見她的臉上哪裡還有半分那露骨的媚態,分明早已被驚惶所替代,完全失去了那傾國傾城之貌。
管良沒有去理會她,而是吹滅了燈火。
次日一早,管良起來的時候,那女子仍舊還依靠在牀邊入睡,看情形似乎昨夜完全沒有睡好,管良拿起一件披風搭在她的身上,正要開門,卻聽到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管良前去開門,身後的女子也同時被驚醒,她趕緊起身,卻又不知道自己此時該站在哪裡,早前服侍和應付男人的本事早就拋在九霄雲外去了。
門打開的同時,管良就看到了夏瑜的那張臉,略帶笑容,並沒有其他的表情,他目不斜視,也沒有去看管良身後的女子,而是說道。
“管師弟昨夜睡的可好?”
“託你的福,萬春樓確實要比尋常客棧安穩多了。”
管良報以同樣的微笑,正要讓開一條道等他進來,但這一刻,夏瑜卻瞬間出手了。
近在咫尺的距離上,管良卻早已防備,規則力運轉之下,夏瑜那突發的規則力在離體的同時卻宛如葬身在了無盡的大海之中一樣,再也察覺不到半分的蹤影,顯然是被管良以尋路規則所製造的道路迷宮給牽引到了不知何處。
一擊不中,夏瑜並未收手,而是再度發動了攻擊,而這一次他沒有選擇攻擊管良本人,而是藉着強悍無匹的規則力以無差別攻擊的形式想要將整間天之一號房給摧毀一般。
狂暴的規則力朝着四周洶涌的擴散開來,管良雖然能夠護住自己,卻沒辦法保住整間屋子,然而正當他想要推開一段距離藉此離開被規則力肆掠的風眼時,腦海中瞬間升起一念,而後左手略微抖動,思考纔剛剛自記憶中套取到相關聯的線索時,只聽到身後一聲淒厲的慘叫,隨即腳下一道猩紅色的獻血便蔓延了開來。
勢之規則!
管良此時眼神逐漸轉冷,內心中有一種不甘的慾望在蠢動着,但卻在片刻過後,再度消失了。
“勢之規則果然名不虛傳。”
管良的話讓已然收手的夏瑜淡淡的一笑,此時由於之前兩人規則力的比拼,整個田字一號房已經成爲一片廢墟,靠着幾塊搖搖欲墜的木頭支撐着,怕是下一秒就要完全傾覆了。
不過此時兩人誰都沒有動,管良很清楚,夏瑜今天來就是想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的,昨天晚上發生的那一幕對身處天鳴城勢力範圍的夏瑜來說,絕對算得上是一次羞辱了,而且至始至終他也只能從推測管良的心思來猜測陸恆的存在,但實際上那一刻他根本就沒能看到自己到底是被誰給盯着,倘若那個盯着自己的人真有心置他於死地,怕是這會整個南堯城早已天翻地覆了。
管良此時的心中倒是並沒有太多的憤怒,甚至對於腳下慢慢滑落到凝固的獻血也恍若未聞,他很清楚夏瑜的性格,不管成敗,這些被稱之爲工具的女人也只會有一個下場。
“管良,待在你的悲嘆城我管不了你,但在天鳴城,不要試圖挑戰我的耐心和權威!”
夏瑜的警告並沒有讓管良流露出任何異常的表情,他知道這個時候倘若他流露出一丁點譏諷和冷笑的味道,等待他的都將是萬劫不復的劫難,就算夏瑜不會真的殺了他,但想要動用更加強硬的手段將他逐出這天鳴城的勢力範圍卻並不困難,而且只要自己沒缺胳膊斷腿,那麼自己丟掉的臉面和未能辦成的事情也只能永遠失去了,連師童也不可能幫他找補回第二次的機會。
夏瑜一直盯着眼前的管良,似乎想要等待他動怒的時刻,然而最終他還是失望了,待得慢慢的平息了自己心中的怒氣之後,他突然又笑了起來,隨後伸手幫管良整理了一下稍有皺褶的衣衫後,說道。
“這萬春樓看來也不能住了,不過無妨,我已經爲管師弟在天鳴城準備好了另一間上等的客房,馬車也已經在樓下等候了,管師弟要是沒有別的事這便隨我一同前往天鳴城吧,說起來管師弟也有三年多沒跨入過我夏家門庭了。”
聽了夏瑜的話,管良原本還有些緊繃的心思這下終於是完全放回到了肚子裡,雖然在師童以及命天教的記載中,都多次提到夏瑜此人不能以常理度之,未必就是一個肆意妄爲之人,但畢竟身在他人地盤,加上他那狂怒的外在表象,倘若他真要不顧一切的對自己下殺手,管良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着離開這南堯城。
“既然夏師兄早有安排,那管良就客隨主便了。”
似乎是因爲管良的態度讓夏瑜感到很滿意的緣故,夏瑜此時的臉上哪裡還有半分之前的雷霆之怒,分明就是多年不見的好兄弟一般,兩人幾乎是勾肩搭背的來到了萬春樓下。
此時的趙掌櫃已經弓着身子侯在門口了。
夏瑜和管良從他身旁經過的時候,夏瑜突然伸手在衆目睽睽之下一巴掌就扇在了趙掌櫃的臉上,趙掌櫃被他手上夾雜的規則力給扇飛,爬起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如同半截身子入土了一般,臉上腫的老高,但仍舊一路爬行到了夏瑜的跟前,不住的朝着兩人磕頭,口中說出求饒之類的話。
看着他這個樣子,雖然管良心中對這位趙掌櫃也沒啥好感,畢竟是夏瑜安排的人,但此時此刻見此情形卻很清楚夏瑜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而且,既然他能夠預測到自己的想法和下一步動向,那麼也就是說夏瑜此時的所作所爲便是給了管良一個明顯的信號,告訴他接下來該如何做。
“下人儘管做的不對,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夏師兄不妨看在我的面子上,饒了他這一次吧。”
管良的這番話讓那趙掌櫃磕頭的頻率變高了許多,夏瑜聽到這話,那擡起想要作勢下踩的腳才慢慢的放了下來,回頭看了管良一眼,隨即轉頭對那趙掌櫃說道。
“既然是管師弟爲你求情,那我就給師弟一個面子,今天之內拆了這萬春樓,倘若明天以後再讓我在這南堯城見着你,後果自負!”
說完,夏瑜也不再去看向趙掌櫃,而是挽着管良的手兩人一同進入到了早已在一旁等候多時的馬車之上。
隨着馬車絕塵而去,萬春樓對面一條小巷中突然多出了一個人影,他看着馬車駛離的方向臉上漸漸的浮現出一縷陰森的冷笑,此時他伸手入懷,隨即從懷中掏出了一樣東西,目光接觸之下,赫然便是一枚星型物品,他凝視着這枚星型物品許久,才轉移開自己的視線,當重新將星型物品放入懷中之後,他這時打了一個口哨,隨即一支鷹緩緩的落在了他的肩頭,隨即他將一張寫滿了字的紙張卷好之後放入鷹的利爪之中,然後輕輕抖動肩膀,雄鷹飛上天空,翱翔而去。
待得他做完這一切之後,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消失,隨即他邁開步伐踏步而去,所去往的方向也正好是馬車駛離的方向,看樣子他的下一個目的地將會是——天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