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對手在這個夢境空間裡橫衝直撞,羅天始終冷眼以對,不爲所動,他就像是第一次進入到這裡的管良一樣,一心只想要找到一個出路,這樣的想法並不爲過,但很顯然這樣的行爲已經有違他自詡“高人”的風範了。
當對方終於是意識到自己無論怎麼也出不去,連同一併前來的那人也失去了蹤影時,他終於是停下了歇斯底里,繼而轉過了一雙不出意料的充滿仇恨的雙眼,繼而就像是盯着一頭豺狼一般的看向了羅天。
“既然一切都是你搞的鬼,那隻要殺了你就能出去了。”
聽到他終於像是說了一句比較靠譜的話時,羅天此時也笑了,只不過羅天的笑容在對方看來並非是一種堪稱對等的神情流露,而僅僅只是一種因自身的卑微而感到害怕,繼而因爲害怕而不知道自己到底該發表何種表情的更加卑微的心情。
人的表情真是豐富極了,開心時可以大笑,不開心時也可以笑,就連討厭一個人的時候可以用虛僞的微笑來充當掩飾。
羅天並不會搭理他,如果有朝一日自己也落進了敵人的圈套裡,說不定也跟他一樣的莽撞和無知,所以他並不會當真去嘲笑他的這種無知,難道敵人的無知就能襯托勝利者的智慧了嗎?
那人此時不再多言,直接一拳打了過去,這一拳上想來必然富含了極爲複雜且深奧的規則力,如果是在外面,那羅天的下場鐵定是葬身此地,畢竟之前三人合力抵擋都以失敗告終,但遺憾的是,此時的羅天面對這種他“無法理解”的規則力,其所展現出來的規則就只能用羅天“能夠理解”的方式才能展現出來了。
不僅僅是羅天,就連發出規則力的對手這一刻也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一樣,畢竟唯有他纔會對自己到底都修煉和融合了哪些規則瞭如指掌,當規則力醞釀成功並且脫手的那一剎那他就察覺到了不對。
但是已經來不及去挽回什麼了,這樣的規則力乃至這樣的力量,雖說是羅天所能夠理解和承受的極限,但對於一名擁有恐懼之心的人來說,又有哪一次不是走在那極限的刀鋒邊上呢?
看着羅天雖然表現的有些吃力,卻仍舊憑藉一個人接下了自己的攻擊,那人的臉色終於是變了,他開始意識到了不妙,因爲這一刻他忽然間好似終於想了起來,在另外一邊,對付和他一同前來的那個人的對手,總共有兩名。
隨着內心思緒的泛濫,也在讓人的情感變得離奇,甚至能夠在羅天的眼中呈現出一種面部扭曲不斷觸動的詭異之感,就像是他的臉也和這個離奇的和妖界差不多的空間結合在了一起一樣。
一次又一次的攻擊襲來,無論是如何的變招,是速度的變化,還是方向的變化,是招式上的變化,還是技巧上的變化,是規則組合排列上的變化,還是規則力融合、凝聚上的變化,所有能夠被他想到的法子他都用了,然而,雖然每一次羅天看上去接的都是那麼的吃力,但無論多少次的攻擊,羅天都仍舊屹立不倒。
而看着這樣一個“巨人”,對手終於是害怕了,之前的他並不害怕,甚至還有一種刺激的感覺,只是這種刺激感已經好久不曾出現過了,讓他一時半刻除了回味起那遙遠的興奮外,還有一絲絲的詫異。
但如今的他,終於是不再詫異了,因爲這一點都不好玩了,當獵人發現自己戲耍的獵物原來至始至終都不是在迴應自己的玩弄,而是在不斷的奔走、呼叫時吸引周圍羣居的同伴,最終當獵人被圍住的時候,他也不會再有那心潮澎湃的感覺。
此時的他就是這樣。
羅天仍舊還是像之前那般盯着他,就好似獵人眼中戲耍的野獸一樣,只不過這一次是野獸反殺了獵人,但作爲獵人來說,又如何甘心這樣的結局呢?
“你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羅天已經聽過很多次了,人腦海中對一個東西都擁有一種刻板印象,哪怕這個東西是一個人也同樣,或者說人往往都是在熟悉的事物中找尋認同感,而這種找尋認同感的方式如果做好了那是找回初衷,如果做差了那就是故步自封。
雖然羅天相信,自己眼前的這個人即使成就了他今天的地位,也絕不會故步自封,他仍舊會繼續修煉,試圖朝着天道的方向繼續攀升,但是,他故步自封的卻並不是修煉上的問題,而是他腦海中那對現在已存規矩尺度的判定。
是的,他瞧不起羅天,打心眼裡瞧不起羅天,卻反倒是忘記了自己曾經也是羅天這樣的人。
“我就是你。”
羅天的話讓對方一怔,眼神也變得有些呆滯了起來,就像是被羅天的這句話給觸動了一般,事實上他的確是被這句話給觸動了,但能夠觸動的也僅僅只有一瞬間,對他而言,如果要他再一次如同羅天這般的活着,他寧願去死。
即使他從來不知道羅天是怎麼活着的,他只知道羅天就活在自己的過去,是他最不願意回憶起來,極力想要忘記的那一種人。
然而,事實就擺在眼前,昨天的記憶成爲了今天的事實,而今天的事實似乎又要被明日的幻想所擊敗,當羅天終於是擡起手,開始醞釀一個更大更深奧的規則力時,那人的眼神中從害怕轉爲了絕望。
“別他麼搞笑了,就憑你,這一輩子都做不到!”
伴隨着一陣咆哮,他的嗓門提高了,眼神中蘊含的力量也逐漸多了起來,伴隨着聲音和眼神,那存在於過去的如同財狼一般的氣息也陡然提升,這一刻的他開始漸漸的回到過去,回到當年如羅天這般還在爲了爭奪一項資源而奮不顧身,爲了一丁點大人物的認同感而九死一生的時候。
只不過就算他表現出了這種爲了活下去而不顧一切的模樣時,他的心態卻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死吧!”
羅天輕描淡寫的兩個字,手中醞釀的規則力脫手而去,以肉眼難見的速度朝着那人飛射而去,而在這個過程中,其實對手已經有心想要抵擋了,但奈何各種因心理和現實的多重逼困之下而導致的扭曲,並沒有讓他完成對這次攻擊的抵擋,而就在他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規則力襲來的瞬間,他想到了死亡。
羅天一步步走了過去,緩緩的來到了他躺倒在地上那具苟延殘喘的身體旁的時候,以一種和他來時一模一樣的俯視的姿態看着他,其實羅天很不喜歡這種姿態,因爲這種極力想要讓自己的眼珠子下墜而翻出白眼的樣子,實在是很不舒服的一種表情,羅天也不知道爲何會有人喜歡這種扭曲的感覺。
不過此時此刻,羅天似乎有些懂了,但你用和對手同樣的方式將對手踩踏在腳底下時,的確會有某種來自內心深處的快感,而這種快感往往會以某種扭曲的方式表現出來,並不一定就要翻白眼,也可以是像羅天如今這樣,用腳踩在他的傷口上。
此時的那人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的傷口在心臟位置,被羅天發出的規則力一擊洞穿,而那猙獰的洞穿位置除了幾根還拉扯在一起的血管外,心臟早已被羅天擊飛到不知道去哪裡去了,而那腥紅的傷口位置也不斷的朝着外面瀰漫着鮮血,他的生命也逐漸進入到了倒計時。
“你叫什麼名字?”
突然間,羅天問起了對方的名字,這個問題卻並沒有讓對方的臉上流露出任何奇怪的神色,因爲此時的他已經沒有時間和力氣去產生疑問了,他勉力着用上氣不接下氣的語氣說道。
“李……壞……”
“李壞?”
羅天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真是一個很奇怪的名字,不過羅天並沒有任何的表示,隨即說道。
“這個名字我記住了。”
李壞突然間臉上浮現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或許是他決定要在死的時候保持微笑離開這個世界了,又或者是他明白了羅天問他名字的用意,當最終他那一雙一直試圖刨開羅天踩中他胸口的腳的手緩緩落下之後,他終於是徹底的離開了這個人世。
解決掉了這個麻煩,羅天此時臉上又多出了一絲的焦慮,畢竟按照他的計算,這個時候管良和董戀雲早已經去往了匯合地點,並且管良也應該沿着匯合地點來這裡和羅天會面了。
這是這七天以來,羅天以掩耳盜鈴的方式不斷往復於蔣老爺子跟前,用這樣的法子來給管良、董戀雲安排和佈置計劃和行程,可以說只要他們按照羅天的計劃去做,絕對萬無一失。
但是也正如羅天過去所說,再如何精密完美的計劃也絕不可能做到萬無一失,仍舊會有變數的存在。
羅天此時匆匆的趕去約定的匯合地點,這個夢境雖然是他所創,但缺少了天座化身給予他空間方面的技術支持,以及堯天對夢境原理結構的理論支持,單憑羅天獨立在製造一個夢境還是太勉強了一些,這裡面究竟都藏了些什麼秘密,他可以說是一問三不知。
但是羅天不知道,卻並不代表管良也不知道,更重要的是,他剛剛纔自一個人的夢境之中去往了一個充滿記憶的世界,這兩段經歷加在一起,連同他內心一些想法的驅使,很難不會讓他有所聯想。
羅天並沒有在約定的集合地點找到管良和董戀雲,而當羅天按照熟悉的記憶來到之前管良和董戀雲戰鬥的地點時卻發現空間早已發生了變化,這樣的情形在過去的夢境中羅天也時常見到,畢竟人的大腦本來就有推陳出新的功能,會自動的丟棄一部分垃圾記憶,至於這部分垃圾記憶到底去了哪,是否會因爲未來的某個人事物的再度發生而觸動,這一切都是未知之數。
但羅天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是被人的意識拋棄掉的記憶,也並不會消失,而是會儲存在一個類似於垃圾箱一樣的地方。
不過此時顯然不是思考這種東西的時候,不過他心中也不禁有些納悶,管良的行動他雖然控制不了,但沒道理連董戀雲也失蹤了呀,難道說管良還真有那麼大的魅力連董戀雲也給拐走了不成?
不過,玩笑歸玩笑,此時的羅天在一經兩點之間找尋數次均未果之後,心中也漸漸的明白了過來,知道這必然是記憶重疊之後發生的場景轉換。
這樣的狀況他在妖界遇到過不止一次了,雖說妖界不同於夢境,但獨立空間的構造原理對如今的羅天而言早已不是什麼秘密了,當他有了這個結論之後,再回頭來思考管良的行爲,頓時就有了更深一籌的理解。
只不過他仍舊猜不到管良是用怎樣的言語才能讓董戀雲不顧自己的計劃而隨之同行。
多想無益,此時的羅天在確認了這個夢境空間再也沒有了任何危險的跡象之後,意識中一點靈光乍現,隨即便回到了現實,而回到現實的只有他一個人,換句話說,管良和董戀雲必然也同樣離開了,只不過他們去往的地方並非來時的地方。
失去了同伴對羅天而言並沒有任何的限制,反倒讓他能夠完全按照自己的意願來行事,此時他看向不遠處蔣老爺子的身影,眼見他仍舊是一副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的樣子,心知就算自己拿出能夠證明自己與孟百生有所關聯的物件,也未必會讓他動心,更別說要他幫自己檢查蟠龍之軀的問題是否出在骨骼之上了。
一念及此,羅天並沒有走過去,而是就站在原地說道。
“我想,你應該並不是我的敵人對嗎?”
羅天的話並沒有讓那不均勻的打鐵聲有半分窒礙的跡象,仍舊如往常一般,這樣的表現彷彿也讓羅天得到了一個滿意的答覆,隨即他微微點頭,然後就打算轉身離開這個所在。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羅天身後的打鐵聲停止了,同樣停止的還有那彷彿和天地渾然天成的包容感,一股前所未有的殺機瞬間從羅天的腦後襲來。
幾乎也是在這一瞬間,即便是背對他人,但漏洞規則卻也瞬間從羅天的指尖發動,在相互接觸的那一瞬間,羅天只感覺自己整個後背宛如要被撕裂了一般,一股彷彿已經十多年沒有感受過的“疼痛”瞬間襲遍了羅天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