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登陸

一艘小巧的穿梭機,懸停在虛空之中,穿梭機下方,一顆藍綠褐相間的行星永不停歇的緩緩轉動着,時而有大片的白色從星球表面飄過,像一層朦朧的面紗,爲行星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穿梭機並不大,算是褐星流亡飛船的標準配置,用於飛船之間交互或是星球登陸使用,最大載人上限三十人,但那會導致機艙裡相當擁擠,因此,按褐星人的習慣,每艘穿梭機往往只會搭乘十五人左右,當然,如果按近期計算,那每艘穿梭機的載人數只有一人或者兩人而已。

但是此刻,穿梭機裡塞了足有二十五人,已經接近荷載上限了,雖然修爾之前反覆強調,第一次測試相當危險,誰也無法預測會遭遇什麼,因此志願者不要超過十五人,而且儘量選擇各個領域不可替代的專業人士,但他還是低估了褐星人的決心,當他把測量組送上選中的目的地測量完畢之後,不僅測量組堅決不肯返回,而且他回來接志願者的時候,發現志願者的人數已經遠超預期了。

這還是經過他強行阻止,才把志願者的人數壓縮到了二十五個,否則,超過一百人都很有可能。這些志願者的理由也很充分,他們要不就是已經培養了下任艦長,要不就像迪莉婭的父母一樣兩到三人共同擔任艦長,即便其中一個爲此失蹤,也不會影響流亡艦隊的旅程。既然如此,與其留在飛船上,不如投入到這次測試之中,不管最終的結果如何,也算是爲褐星文明的未來貢獻一份力量,哪怕最終失敗了,就算褐星文明最後難逃滅亡,他們也無愧自己的種族。

無可辯駁,這份熱情更是令人不忍打擊,在用避免無謂的犧牲這種理由,勉強勸退了大部分報名者之後,還是有二十三個人跟修爾莫瑞婭一起進了穿梭機,按照計劃,流亡艦隊以半速繼續流亡之旅,同時等待志願者們的消息,不,志願者們是肯定不可能傳回消息的,他們等待的,是修爾和莫瑞婭的消息。

“最後再提醒你們一次。”回頭看了看身後年齡性別各異志願者,“行星上雖然沒什麼危險,但大裂隙內部可危險重重,又是第一次嘗試把真正的生命送入裂隙空間內部,出現意外的可能性極高。我承認,你們很有勇氣,也很可能成爲新褐星文明的先驅,甚至是扭曲虛空共同體的先驅,但是你們要想清楚一件事,活下來的人才算是先驅,死掉的只能叫先烈,你們……”

“修爾先生。”志願者裡,和修爾最熟悉的瑞恩打斷了他的話,“都到這裡了,就沒必要再勸我們了。大家明白您是好意,但是我們既然來了這裡,就已經抱着必死的決心了,您再怎麼勸,也不可能改變我們的想法,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吧。”

“嘖,隨便你們。”修爾撇撇嘴,順便瞪了瑞恩和他的妻子一眼。沒錯,迪莉婭因爲身份重要,又是現有的褐星信徒裡唯一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聖職者,因此不方便參加,但是她的父母卻都跟來了,修爾本以爲迪莉婭會反對,沒想到這孩子居然也相當支持父母的決定。雖然瑞恩身體不好,自己移動會很吃力,平時都靠輪椅行動,但在賠上了一套輔助移動的下肢外骨骼之後,完全可以正常活動,這種設備對身體並沒有什麼好處,所以一般沒人會用,但現在顯然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

“好吧,既然你們已經下定決心,那我也不勸了。”修爾嘆了口氣,“控制系統,開始着陸吧。”

“着陸命令已登陸,十秒後開始執行。”機械化的提示音第一時間做出回覆,“請所有乘客集中至中央平臺等待着陸,爲了各位乘客的人身安全,着陸期間請勿離開中央平臺,請勿進行劇烈動作,着陸開始。”

“轟”,穿梭機尾部噴出長長的尾焰,推動穿梭機對着星星的大氣層衝了進去,穿梭機在劇烈顛簸着,但中央大廳的調節設備足以抵消這種高頻率的震動,不會讓乘客感到太大的不適。

“正好藉此機會,給各位艦長交代一下你們的工作。”修爾好奇的看着觀察窗外因爲高速穿越大氣層而帶起的火光,畢竟某個自詡爲原始人的神官可從未見過這種奇景,不過,看了一會就失去了興趣,修爾轉向滿心期待的艦長們,“三天前我們離開的時候,測量組的五位艦長已經建起了一個小型營地,不過由於穿梭機大部分空間用來搭載測量儀器,攜帶的物資不多,因此營地規模實在太小,各位抵達之後,除了幫助測量組完成後續的深入測量工作之外,最主要的任務就是規劃和建造一個大型臨時營地。”

“修爾先生。”一位不熟悉的艦長詢問道,“營地的規模要能容納多少人?還有,長期營地,大概是有多長期?”

“按露娜大人的判斷,這顆星球將在十七天後被大裂隙吞噬,吞噬之後,還需要七到十天的測試期,才能判斷是否能保持穩定,再算上往返和應對各種可能出現的意外的時間,至少要保證營地能夠在四十天內正常運轉,而且一定要做到自給自足,食物、飲水、醫療、安全防衛,各個方面都要保證,這方面你們應該比我更瞭解。”修爾思索着說道,“至於人數,現在是三十人,但是……按五十人計劃吧,我相信主艦隊那邊的人,會以各種理由跑來參觀的,雖然我會把他們都轟回去,但是以防萬一,還是多做一些準備爲好。”

“嘶,有點麻煩。”提問的艦長皺着眉,很糾結的說道,“五十人堅持四十天,這樣的話,咱們攜帶的物資可能不太夠,尤其是消耗性物資,畢竟下面的情況我還不是太瞭解,不知道哪些物資可以簡單的就地補充,哪些還需要進行轉換。”

“這倒不用太擔心,不出意外的話,測量組此時應該已經建起通訊站了,如果物資不足,可以隨時用無人穿梭機從主艦隊發送。”修爾嘆了口氣,“應該說肯定是不足的,總覺得你們褐星人對‘臨時’營地的理解,和我們不太一樣。算了,這個我沒資格干涉,按照你們的習慣修建就可以了,總之就是因爲要繼續接收物資,所以我才那麼肯定,會有人跑來參觀的。”

“另外,大部分生活物資,應該都可以在這顆星球上就地補充,剛纔在星球外你們也看到了,這裡有充沛的水資源,有大量的原生植被,也有大量的原生動物,比如……那些。”

“轟”,穿梭機終於衝過厚厚的大氣層,進入了目標行星,一瞬間,周圍的景物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不再是黑暗的宇宙空間,也不是劇烈燃燒的大氣層,人們眼前所見的,是藍天、碧水、綠地、黃土,是一顆充滿了希望與生機的星球。

穿梭機的正下方,是一眼看不到邊際的大海,穿梭機的高度驟然下降,在距離海面幾十米的高度開始水平飛行,突破音障的速度帶起劇烈的氣流,在水面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

沿途可以看到,幾個肉眼可辨的大型島嶼佇立在海面上,島上茂盛的植被欣欣向榮,成羣的海鳥被穿梭機驚起,驚慌失措的繞着海島飛行,海里的水生動物也藉着波浪躍出海面,好奇的看着空中的穿梭機。

“譁”,側翼的水面突然掀起巨大的波浪,一隻海中巨獸伸出十多米長的脖子,對天空吐出長長的水柱,一羣海鳥圍繞着巨獸的脖子盤旋,迅速啄食着巨獸脖子上附着的海洋生物。

穿梭機的飛行速度很快,轉眼間,海島和海獸就被拋在了身後,地平線已經出現在了遠方。巍峨的羣山,高聳的巨樹,數米高的巨獸在褐色的土地上成羣結隊的奔跑,有的仰起頭,貪婪的啃食樹上鮮嫩的枝葉,有的低下頭,大口的吞吃着地面鮮血淋漓的屍體,巨獸之間,更小型的野獸來回穿梭,在夾縫中延續着自己的生命。也許是看到了穿梭機的出現,幾隻巨獸朝着穿梭機的方向露出鋒利的牙齒,發出震天的吼叫聲。

“呵,這裡的原生動物們,很多都並沒有那麼友好。”對這些生物的體型,修爾並不會感到驚訝,比起帕瓦帝加神話時代那些恐怖的巨獸們,這裡的原生動物根本不值一提,他只是很隨意的聳了聳肩,對其他褐星人說道,“不過,它們的確可以提供大量的消耗物資,我覺得即便你們不培育褐星本土的生物,也可以在這裡長期……嘖,你們也是這個反應。”

也難怪修爾感嘆,因爲他一回頭,就看到二十三個褐星人,都擠在幾扇觀察窗前,貪婪的看着窗外生機勃勃的景象,淚水不受控制的在每個人臉上流淌着,有些人甚至已經跪倒在地,發出壓抑着的嗚咽聲。

和之前那五個人一樣,漂泊了上前天,終於看到了安家的希望,又怎麼可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感情呢。

就在褐星人的哭泣中,一陣明顯是熱武器發出的轟鳴聲,突然從遠處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巨獸的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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