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爾一點也不意外，這是必然的結果。
經歷了家園被毀滅的痛苦，忍受着背叛種族的悔恨，充滿絕望的流浪在這片危機四伏的空間裡。此時，剛好遇到一個只在傳說中聽說過的異族，悠閒地在如此恐怖的空間中漫步，怎麼看都不可能覺得這是正常現象，絕大多數人的反應，恐怕都是本能的第一時間把她視爲毀滅家園的幕後黑手吧，以爆發衝突收場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但是戰鬥的結果出乎我們的預料。”羅蘭德的飄帶又無力的垂下，“那根本算不上戰鬥。”
“哦？”修爾皺着眉，一副很難理解的樣子，好像真的對神靈一點也不瞭解一樣，“你說的神靈，戰鬥力真的這麼強，讓你們都無法抵抗？我覺得你們的科技水平比我們更高，怎麼會……”
“你還是沒有理解，我說了，那根本算不上戰鬥。”羅蘭德做出冷笑的姿態，自嘲般的說道，“看到你的表現，我就回憶起之前自己的心態，沒錯，我當時也不明白，爲什麼我們的攻擊，對她不會產生任何效果，所有攻擊都直接從她身體穿了過去，她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樣。”
“嗯？”修爾挑了挑眉毛，卻沒有說什麼，但是在他心裡，卻遠沒有表現出了這麼平靜，羅蘭德這一句話，讓他想了很多。
實際上，除非神靈是降臨在凡人身體裡的，否則凡人是不可能攻擊到神靈的，這是由神靈自身特性決定的。然而不僅如此，如果凡人妄圖攻擊神靈，攻擊效果會直接體現在凡人自己身上，也就是向神靈揮拳只會自食其果這句話的來由，而且還會面對神罰的打擊，這是由扭曲虛空萬千世界的共同規則決定的，除非像是當年挑戰戰神福格斯的龍族之王那樣，本身已經具備一定神性了，才能避免這一後果。
然而在羅蘭德敘述中，他們確實沒有攻擊到阿尼卡的本體，但自身並未受損，更沒有承受神罰的打擊，這就很有趣了，恐怕裂隙空間裡還真是無規則地帶，甚至連扭曲虛空最基礎的規則都無法生效，不過既便如此，神靈也不是凡人可以隨意挑戰的，凡人的武器，依然無法冒犯神靈的威嚴。
“不過，即便我們如此冒失，神靈也沒有責怪我們，她甚至沒有反擊，只是原地不動注視着我們，任由我們攻擊，隨後我們就聽到了她的聲音。”
“聲音？你們聽得懂？而且，在災難之源內部能聽到聲音？”
“凡人的聲音當然聽不到，但是，神靈卻有着凡人無法比擬的能力，我們不僅聽到了，而且聽懂了。”羅蘭德愣愣的回憶着過去發生的事，即便已經過去上千年了，那一幕在記憶裡依然如此清晰，“她的聲音直接傳達到了我們的精神體內，我們並非聽懂，而是本能的理解了她的意思，很想我們一族的記憶交換，但是比記憶交換更加直接，而且是單向有選擇性的。”
“嘖，很有趣的經歷。”修爾故意做出意外的表情，頗有興趣的說道，“神靈說了什麼？”
“她說她並非我們的敵人，只是迷失在裂隙空間裡的一名探索者而已，來自帕瓦帝加世界，是帕瓦帝加的神靈。”羅蘭德回憶道，“她說，我們還是她迷失這些年來碰到的第一批生靈，在此之前，甚至連真正的物質都沒有遇到過，更不要說生靈了，所以她對我們很感興趣，希望知道我們過去的經歷，也許她可以爲我們提供一些幫助。我們那時候並不信任她，但已經支撐不下去了，除了需求幫助之外，沒有其他出路，無奈之下，也只能把我們的經歷複述給她了。”
“哦？包括……”
“嗯，包括，因爲意志的交流無法隱瞞，所謂有選擇性，也只是神靈有選擇，而不是我們。”很顯然，兩人隱晦提起的，自然是羅蘭德這些人臨陣脫逃的行爲，“在聽過我們的故事之後，她告訴我們，她也在探尋毀滅空間的本質，雖然已經和帕瓦帝加斷開了聯繫，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到帕瓦帝加，但她還是準備繼續探索下去，即便永遠也無法把這些東西告訴故鄉的其他神靈。當時我們真被嚇了一跳，神靈的存在對我們來說就已經很誇張了，但聽她的意思，居然還有好多神靈，簡直無法想象。”
“是啊，簡直無法想象。”修爾可不完全是在裝樣子，其實他挺理解羅蘭德對神靈的矛盾看法的，修爾的故鄉世界雖然也很落後，但據說曾經有過很先進的文明，也就是傳說中的上一紀元，這一代文明在上一個紀元的基礎上重建，自然繼承了很多上一紀元遺留下來的認知，其中就包括對神靈的懷疑，直到幾年前在遇到莉莎以後，被露娜大人修補了身體和靈魂，修爾才徹底相信了神靈的存在，所以從某種角度來看，他和羅蘭德的經歷有很多相似之處，難免會產生共鳴。
“在那之後，她知道我們已經走到末路，無法再堅持下去了，因此主動用她的力量保護住我們，一起行動了一段時間，期間一直在幫助我們，無形之中，我們已經把她視爲了大家的守護神。不過在遊蕩了一百年之後，我們偶然發現，她的力量其實也在減弱，據她自己解釋，由於和帕瓦帝加的信仰之源斷開了聯繫，她無法補充信仰之力，因此必然會日趨衰弱，好在和另一半軀體之間的本源聯繫不會斷絕，只要另一半不滅，她就不會隕落，最多隻是陷入沉睡而已。”羅蘭德茫然地說道，“我一直沒理解神靈的意思，不明白所謂的另一半指的是什麼。”
嗯，你肯定不明白，凡人當然不知道怎麼才能從概念上把自己分成兩半，恐怕正常情況下大多數神靈都不懂，也就是阿尼卡這樣不那麼正常的神靈纔會想出這種辦法吧。
“也許是在我們身上耗費了過多的力量，她的衰弱比她預計的更快，又一起行動了幾十年之後，她突然告訴我們，她堅持不住了，不能再繼續幫我們走下去了。”羅蘭德沉默了片刻，低沉的說道，“大家都知道那意味着什麼，但誰也沒有資格責怪她，是她讓我們延續了一百多年的生命，而且如果不是爲了幫我們，她也不會這麼快就耗盡自己的力量。”
“我們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命運，向神靈表示感謝，也向她道別準備離開，我們希望在沒有我們的拖累之後，她能堅持的更久，但她卻阻止了我們，她說雖然不能再陪我們走下去，卻能給我們一顆安全的星球，讓我們在裂隙空間裡活下去。”羅蘭德自嘲的笑了，“你能想像我們當時覺得多不可思議嗎？沒有人相信這種話，連我也不相信，然而就在我們面前，奇蹟出現了，從那時起，我們就成爲了她最堅定的信徒，雖然不理解什麼是信仰之力，而且我們的人數也太少，能提供的有限，但我們決定，世世代代都要爲她提供信仰之力，直到她重新恢復活力。”
“你是說這顆星球？”修爾眯着眼睛，若有所思的問道，“一顆星球一樣大的樹，的確算得上奇蹟了。”
“如果我告訴你，這就是神靈的本體呢？”羅蘭德有些激動的旋轉着頭部說道，“她原本的形體，其實和你們差不多大，但就在我們面前，她從一個血肉之軀，變爲了一顆巨樹，隨後又用了幾天時間，生長成了你們看到的這顆星球，我們不知道神靈是如何做到的，但身在星球內部，我們可以像在故鄉那樣正常安全的生活。”
“唔，我不太明白啊。”修爾露出疑惑的神情，“你們只是偶遇而已吧，她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們也曾經詢問過神靈，因爲我們也不明白她爲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
“等等，詢問神靈？”修爾突然打斷了羅蘭德，“她不是已經變成球……星球了嗎，怎麼還能詢問？”
“神靈只是把身體化成了星球，最初一段時間意志還沒有沉睡，還可以正常交流的，她陷入沉睡，也只是這幾百年來的事了。”羅蘭德解釋道，“神靈告訴我們，她不忍心看着無辜的我們在她面前滅絕，而且還有一個任務想要交給我們。”
“哦？”
“她希望我們利用自己的力量，經常性的搜索周邊區域，儘可能讓更多的迷失者獲救，爲扭曲虛空萬千世界多保留一點火種，也許只有這樣，纔是萬千世界唯一的出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