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知道，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我簡直太知道。
修爾覺得自己都快哭出來了，我家女神不就個典型的例子嗎？
神靈不同於凡人，他們是不能夠接受同類幫助的，不是願不願意的問題，而是絕對不能。
就算親密如銀月女士狄安娜，也不可能提供幫助，甚至連暗中支持都不行。也許幫忙只是一點點小事，但對於獨立性和存在性而言，卻是本質上的影響，而存在性和對立性對於神靈而言可是最重要的東西，一旦受到影響，往往會帶來毀滅性的打擊，最輕的影響也是會就此衰弱下去，很可能永遠也無法恢復原本的力量和地位，重一點的話，就此隕落也有很大的可能。
爲了保證自己的獨立性，即便面對再大的危機，神靈也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處理，無法請求其他神靈幫助，同理，其他神靈除非想要害他，也不會主動伸出援手，這是原則性的問題。倒不是說違背了這一原則會受到誰的懲罰，畢竟扭曲虛空沒有什麼存在能夠懲罰一位神靈，真正施加懲罰的是接受的神靈自己，神靈對自身所掌控的規則的獨立性就會產生動搖，進而影響他的存在，因此這是神靈之間的鐵律，絕不能違背，也沒有例外。
不，其實是有例外的，或者說，這個原則是可以迴避的。
援助是單純的施與和索取，當然會影響一個概念本身的存在性和獨立性，但互助和交易卻是平等的，沒有高下之分，因此通過互惠互利的交易，完全可以實現互助的目的。當然，這個交易雙方都必須真心認爲價值對等，不可能用什麼手段，因爲弄虛作假需要騙過的對象並不是其他，而是神靈自己。
修爾正是用這種交易的方式，一步步換取其他神靈的協助，最終爲暗月教會迎來了復興，經驗已經非常豐富了，因此當賽格里斯說出無法互助這種話的時候，他就已經確定，這次和龍族的合作最重要的一環到底是什麼了。
“所以，你明白了？”
“是啊，我明白了。”修爾若有所思的點頭道，“所以說，我們真正的合作不是在現在，而是在未來。”
“不，既是在現在，也是在未來。”沒想到，賽格里斯卻否定了修爾的想法，再次用那雙難忘的眼睛注視着他，“我們想要的東西，比你表面上能看到的更多。”
“恰恰相反，我覺得我已經知道你們想要，我甚至對你們的野心感到震撼，這可是千百萬年來前所未有的壯舉。”一旦涉及到交涉，修爾立刻像是變了個人一樣，換上親切的姿勢，擺出虔誠的表情，如同一位想要聆聽信徒懺悔的慈愛牧師，“爲了你我雙方，不不不，即便只是爲您賽格里斯大人考慮，我也要盡力保證合作雙方對等的付出與收穫啊。”
“修爾·萊特，你過去的風格和手段，我早就已經聽說過了，你說這些的言外之意我也能聽得出來。”龍形的賽格里斯露出一個人性化的笑容，像是在嘲笑修爾的期待，“這次我請你來見我，其實是臨時起意的。”
“是的，我知道。”
“但是你不知道，我爲什麼要這麼做。”賽格里斯把巨大的頭部靠近修爾，聲音震得兩人耳朵發痛，“當奧夫瑞根和福格斯向我推薦你作爲深入合作的人選時候，我其實是想要拒絕的。”
“嗯？是火焰之主和戰爭之主兩位大人？”修爾一愣，“我還以爲是阿尼卡大人。”
“阿尼卡？”賽格里斯用詭異的眼神看着修爾，裡面居然帶上了一絲……崇拜，“我是我很佩服你。”
“哈？”
“你居然敢讓一隻林精接近你一百公里範圍之內。”詭異的目光轉向了莫瑞婭，“而且居然就這樣成功的活到了現在，簡直讓我不可思議。”
“誒？和我有關？”面對巨龍，莫瑞婭倒是沒有畏懼的表現，只是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傻呆呆的歪着頭，一臉疑惑的說道，“我只是路過的無辜生物而已，吃草的，而且人畜無害，和我沒關係的。”
“是嗎？據我所知，人畜無害的草是動物，絕對不會在討論重大事件的時候，偷偷用後腿在背後的地面上畫畫，畫的還是林精怎麼毆打一隻龍形生物。”
刨地，迅速刨地，林精的後蹄簡直天生就是爲了刨地用的，瞬間把地面刨的積雪飛揚，一邊刨還一邊傻笑着說道：“誒嘿嘿，這是野生鹿的習慣，刨地是爲了尋找埋藏在泥土下的草根。”
很好，在山頂積雪覆蓋的冰面上尋找草根，這也算是獨一無二的壯舉了。
你們的關係真複雜，修爾深深的嘆了口氣，用力按着額角緩解頭痛，順便藉機假裝自己沒看到莫瑞婭的傻笑。不過，即便不是阿尼卡推薦的，她肯定也參與了進來，否則賽格里斯也不會就這樣放任莫瑞婭在一邊旁聽，因此沒什麼太大影響。
“所以，賽格里斯大人爲什麼改變主意了呢？”
“不要急，我只剩下九十多年壽命了，都還沒有着急呢，你急什麼？我既然見你了，肯定會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多一點耐心吧。”
因爲我的壽命本身也未必能有九十多年，修爾這樣腹誹着，暗中翻了個白眼，但也不再催促了。
“我已經很累了，幾千年的時間讓我心力交瘁，甚至都有點想要放棄堅持了。”賽格里斯嘆息道，“所以原本只是奧丁他們和你們暗月教會的合作，我只是一個旁觀者而已，根本不會讓你知道我的存在。”
信你纔怪。
修爾知道，神靈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放棄，他們也許爲了自己深愛的世界，可以不顧自己的存在，但那是爲了心中更重要的目標付出的代價而已，並非簡單的放棄。事實上，即便是露娜大人都從未放棄過，即便再怎麼艱難，她也一直苦苦支撐，否則根本等不到修爾偷渡到這個世界了。因此修爾根本不相信龍神說的想要放棄這種話，心力交瘁也許是真的，但是放棄？那是屬於凡人的東西，賽格里斯說想要放棄，無非是委婉地掩蓋他不相信智慧生物羣體這件事罷了。
“好吧，我承認，我的確不怎麼相信智慧生物。”發現修爾不信，自己也覺得這個理由有點可笑，賽格里斯無奈的實話實說，“我不覺得一個智慧生物有能力和我合作，也不覺得他們會和我合作。”
“但是，奧夫瑞根強烈推薦你，向我描述了你做過的一切，包括你在衆神殿會議上的發言，以及在裂隙空間會議上的表現，再加上奧丁也幾次向我提起那隻蜘蛛的事，建議我嘗試一下，我才決定藉着你和奧丁他這次談判的機會觀察你，如果真的合適，等你們合作結束之後，再和你單獨合作。”
“不過沒想到，你居然能和那隻雷暴獸相處的相當不錯，我能看得出來，不是虛僞的應付，而是真的相處愉快，看向其他智慧體們的眼神裡，也只有好奇和貪婪，沒有一點驚恐和厭惡，這讓我確信了，你是真的不介意種族的區別。”
“小鹿你閉嘴。”搶在已經張開嘴的莫瑞婭發聲之前，修爾搶先把她要說的話堵了回去，這要是讓她在神靈面前說出什麼對動物和植物感興趣之類的言論，未免太過失禮了，嗯，不是對神靈，而是對修爾失禮。也不管莫瑞婭委屈的表情，修爾挑了挑眉毛，不滿的說道，“好奇我接受，貪婪是怎麼回事？”
“這就要問你自己了。”賽格里斯理所當然的說道，“我不覺得一邊想着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財富呀，我要好好利用它們和龍族討價還價，一邊偷偷流口水的行爲，可以用貪婪之外的詞來形容。”
“誒嘿嘿？”
“誒？你學我學得一點都不像。”
“不僅如此，而且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衆多神靈的關注。”沒理會兩人無視場合的調情，賽格里斯自顧自的說道，“這讓我覺得，也許奧夫瑞根和福格斯沒有誇大，你真是個值得嘗試的合作對象。”
修爾撫胸欠身，算是表示謙遜。
“龍族從來都是行動派，既然已經決定的事，就不會再過多猶豫，我們雖然擁有漫長的壽命，但從來不會浪費時間。”
嗯，從你的行動就能看得出來，何止不過多猶豫，過少猶豫都沒有，另外，剛纔誰說不要着急來着？
敢想不敢說，修爾覺得自己今天的心理活動格外豐富。
“於是我連奧丁都沒說，直接找上了你，之後才通知他我的決定。”賽格里斯終於透露了心裡的想法，“目的就是爲了搶在你和他討論合作內容之前，先進行另一場合作。”
“呵，原來如此。”修爾眯着眼睛微笑，怪不得龍神的話繞了一大圈呢，原來這纔是他的目的，“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是說雖然你和龍族，是分別和我們暗月教會合作，但籌碼是放在一起的。”
“你能明白就好。”
“呵，這方面我倒是沒什麼意見。”修爾輕輕點頭，沉思了片刻，突然收起笑容，很嚴肅的問道，“不過，那我就要問一個問題了。”
“嗯？”
修爾深吸一口氣，問出了至關重要的問題：“我們這次會談，除了奧夫瑞根那幾位大人之外，還有其他神靈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