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艾放下梳子,走了出去,屠雲果然已經在了。今天,他穿的依舊是昨天一樣風格的衣服,不同的是,他帶上了一頂盔帽,像是一個將要出征的將軍,**而鄭重。
而自己則是穿的一席黑色,這是屠雲特意要求的。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屠雲走在前面,卻發現她沒有跟上來。她不想走,如果,今天邰逸夜會來,那麼她不在這邊,就必然會有圈套。
“你覺得你有其他選擇?”今天的他,一直沒有笑,即便是像以前的假笑,也是沒有的。苦艾只能默默的跟上,見機行事了。
車子開出來,越往荒涼的方向走去,這裡茅草叢生,荒無人煙。車子終於停了下來,屠雲率先的踏出去,他走向前方,苦艾也只能下車,跟上他。
往裡風景就不同了,青山翠柏,青翠欲滴,這裡是一座墳邸,十分雅緻。
“爸爸,我來看你了……”他輕輕的說,彷彿是在跟人交流一樣,他和空氣說了好久,“今天他也會來了,爸爸,我們家的仇很快就要報了。”說完這句,他整個人都輕鬆了,就好像多年的心願終於要達成了。
苦艾聽着這些話,心一顫一顫的,就像蛇信子溼潤的尖在她的身上爬動一樣,雞皮疙瘩掉一地了。
站在風中太久,身體有些冰冷了,她又不能走,他乾脆的坐在地上,跟相片上的人說話,想要一次性說完似的。
“該回去了。”苦艾說到,她抱着一絲希望,屠雲既然願意把這些故事講給她聽,就說明他本心不壞,他父親之所以不讓他進辦公地,恐怕就是防止屠盟的黑暗玷污了他的童真吧?而現在,他明顯在做最後的一擊,如果能夠回頭是岸,就更好不過了。
“回不去了。”
她以爲他說的是他自己,“怎麼會呢?現在你還活着,還有大好的光陰,逝者如斯,過去的怎麼也沒有辦法改變了。”
“住口!”他第一次對她這麼兇話,“難道我屠盟千萬人的生命就這樣算了?難道我父兄的仇恨就這樣一筆勾銷?憑什麼?現在我有了足夠的底牌,已經足夠強大,我定會讓那些傷害過我的人,血債血償。”他捏緊拳頭,像一隻盯着獵物隨時準備出擊的豹子。
“然後呢?”苦艾試圖喚醒他的良知,“如果你的大仇得報,之後呢?你的父親,你的哥哥,你的同胞!他們會活過來嗎?”看着他那漸漸暗淡的瞳孔,“不會,他們不會活過來,只會有更多的人死於這場仇恨,只會有更多像你這樣原本單純的孩童重新走上覆仇的道路!”
“不會!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會結束!他會死!你會死!大家都會死!”他急於否定她的假設,“今天的屠盟,就是一個地獄!沒有人可以活着出來!”
突然,他手錶發出了“滴”的一聲,他笑了,瘋狂的笑了,帶着毀滅一切的衝動,他的笑聲,讓苦艾的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爸爸,他上鉤了。”
……
邰逸夜一行人早已經潛伏在屠盟周圍,現在,屠雲離開了,這是最好的機會,在內應的接應下,幾乎沒費多少功夫,就直接的進入了屠盟內部。
“小心!這裡有些不對。”
邰逸夜走在前面,阿元和偌絲護着左右,他們的人則跟在後面,戒備周圍……
偌大的屠盟幾乎沒有幾個人,而且都是些蝦兵蟹將,根本不夠看的,而那些頂尖的殺手,卻是一個都沒有看到。
“孤狼!”這個代號是有多久沒用了?邰逸夜看向眼前的人,挺拔的身高,健碩的肌肉,從身體上看就是一個高手。
“她們在天字號牢房。”說完,整個人一閃消隱了。
“不能去!”偌絲反對到,今天的屠盟太異常了,她對這裡熟悉無比,以往都是戒備森嚴,而今天卻是像個空城。
可是,決定是邰逸夜下的,有一絲希望,他也不想放過。
跟着記憶中的路線,到達這裡,一路暢通無阻,果然,他們在這裡。
王麗從地上站起來,她看見邰逸夜走過來,“這是鑰匙。”她把小心收藏的鑰匙遞給他,可眼神卻在人羣中尋找,然而註定失望了。
“苦艾”坐在牢房裡,一動不動,像是聽不見外界的聲音一樣。“從昨天回來,她就這樣了。”昨天她從外面回來,王麗就嘗試着喊她,可是沒有任何反映。
“小艾!”邰逸夜慌忙的看向她,是她,她身上衣服還很整潔,看起來,沒有收到太大傷害,可是爲什麼不回答他呢?
他着急的想要查看她的情況,而失去了平日的冷靜與睿智,當鑰匙插進鎖頭的那一剎,他的眉間多了一個紅點……
“小心!”邰逸夜感覺一股大力把自己推開,他扶着柱子站穩,偌絲如同一個破碎的布偶往地上倒去,她的頭部赫然多了一個槍口……
“偌絲……”他狂暴的喊着她的名字,接住她下墜的身體,可是來不及做些什麼,頭頂上灰屑碎石開始下落,牆體間傳來崩裂的聲音,一塊塊斷裂的牆體,往下跨下來,似乎馬上就要崩塌,“阿元,快!”
他抱着偌絲往外衝,阿元也抓着“苦艾”往在跑,王麗緊跟其後,一些來不及走掉的人,也是被巨石壓住,口吐鮮血,斷氣而亡……
“偌絲,堅持住,堅持住……”邰逸夜不停的喊着她,想要她保持清醒。
偌絲躺在他的懷裡,好寬闊,好厚實,跟她想象的一樣,她嘴角揚起了一抹淺笑,幸福而滿足,這一次,他沒有把她丟下,他帶上她了!
第一次見他,是她剛被抓來的時候,跟所有被抓的小孩一樣,嚎啕大哭,一個不大的屋子裡,滿是髒兮兮的哭的花枝亂顫的小孩,而他,就像個局外人一樣,冷漠的看着戲劇一樣的場景,跟在他身邊的還有另一個男孩,他們成爲這裡面最奇特的風景,那一刻,她奇蹟般的擦乾了臉蛋兒上的眼淚,慢慢的挪到了他的身旁,他竟一眼都沒有看過她,後來,她才知道,唯有他,是主動的來到那個地獄一樣的地方。
每一次的訓練都是一次死裡逃生,她已經習慣了這裡機器般的生活,而每天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在遠遠的練場看見他的身影。一年的預習生後,每一個活下來的孩子都有了自己的代號,她偏愛玫瑰,所以取名爲偌絲。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他,因爲每個人都戴上了自己的面具,從此他們只是一把刀,而非一個人。沒有他的身影,日子變得枯燥無味,有多少次,她快要在艱難裡走不出來,有多少次,被同伴打趴下想要放棄的時候,只因爲想要在見他一面,她活到了最後。
再一次見他,是幾年後的一次豐功大典上,他一個人站在最頂端,所有的人都需要仰望他,他依舊帶着面具,可是她一眼認出了他,只因爲那雙眼睛,從面具下面露出的眼睛,沒有人可以擁有那樣一雙銳利陌情的眼睛,那銀色的狼圖騰的面具,唯有他才配!
一次任務中,她受傷被他救下,她無意間看到了他的真容,驚爲天人,“想要活着,別人就得死!”這是他跟她說的第一句話。
見真容者,死!他卻放了她,她以爲自己是特殊的!一度自豪滿足,從那以後,她會有意無意“偶遇”他,“我喜歡你”這句話,她卻一直沒有機會說……直到那件事情後,他消失……
往事如煙,去往無塵,儘管過去,卻刻在了她的腦海中,此刻涌上來的回憶,竟然全是關於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