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統統掛路燈

就在青州軍完成了最後的追亡逐北之後,石勒率領的殘兵敗將才剛剛回到廣平城外的營地。

經過狼狽的一路逃竄,原本氣勢如虹的胡虜騎兵,如今只剩下數千垂頭喪氣的敗軍了。

雖然還有許多胡虜騎兵落在了後面,到現在依然沒有跟隨回到營地。

但是回到營地後,石勒立即就想要集合軍營中的將近兩萬步軍,再重新收攏潰逃回來的胡虜騎兵,準備等到第二天,再重新回頭攻擊青州軍。

石勒此話一出,所有跟隨他逃跑回來的胡虜將領們都是一個個嚇得面如土色。

這纔剛剛狼狽逃竄回來,就想着重整旗鼓再度迎戰青州軍,他手下的胡人部將們立刻集體出言強烈反對。

咱們有士氣高昂的步騎軍的時候,都被青州軍打得潰敗,如今依靠這些好不容易跑出來的殘兵敗將,難不成還能翻盤咋地?!

“將軍,萬萬不可啊,軍心已經喪亂,根本不可能重新整陣迎敵啊。”刁膺幾乎急出了眼淚,堂堂之陣的時候,都不能戰勝青州軍,如今靠這些敗軍怎麼可能贏呢?

更何況,潰逃的路上,胡虜騎兵中已經開始傳開了,這些頭腦愚鈍的胡人都慣於相信鬼神妖魔,他們全都覺得青州軍中有天師道的高人做法,不然的話,數次聲勢如雷的攻擊又如何解釋呢。

對於這些胡人來說,他們寧願相信有鬼神,也不太相信這種東西是某種武器的。

“是啊,將軍,我軍跑回來的騎兵,已經人困馬乏,如果不好好修整幾天,恐怕很難再有應對一場大戰的力量了。”

郭黑略也跳到石勒面前,痛心疾首的說道。

“而且,我剛剛看了一下,程遐、鄭聞這幾個趙郡、廣平的豪強並沒有跟我們一起回來,定然是在路上逃跑了,沒有這些晉人豪帥的支持,只怕現在軍中的晉人也多半要軍心浮動,根本不能使用啊。”

在廣平城外留守的步軍中,許多都是投效石勒的河北豪強的部曲。

如今,以程遐、鄭聞爲首的豪強已經各自跑路,那這些晉人步軍多半就會人心浮動,很難發揮出實力。

“不錯,將軍,這些晉奴步軍最是膽小怯懦,根本不足爲用,今日之敗,就是壞在了這些晉奴的手上。”

最後,在所有的胡人部將的齊聲反對下,石勒不得不放棄了自己重整旗鼓,第二天突襲青州軍的計劃。

而且,在程遐、鄭聞等豪強逃離他之後,石勒也覺得很難再控制殘餘的步軍繼續作戰。

於是石勒當即立斷,放棄了營地,率領剩餘的步軍和陸續返回的騎兵,從廣平城外的營地後退了數裡重新紮營,準備等到第二天就繼續往西逃竄,遠遠的躲開明天肯定追擊而來的青州軍。

因爲石勒率領步騎軍拔營的時候,已經是天色暗淡的時候了,數萬步軍見到早上還是趾高氣昂的胡虜騎兵,如今都是一個個垂頭喪氣的落湯雞模樣,全都在心裡知道了,肯定是這些胡人遭受了大敗,雖然這些晉人步軍臉上不敢表現出任何異樣,但是大多數人的心中都是暗暗拍手稱快,都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惡氣。

特別是,當他們看到石勒開始下令拔營後退的時候,全都是知道,這些胡虜多半要等到明天逃跑了,除了那些從豫州跟隨石勒的流民匪徒,剩餘的河北百姓哪裡肯繼續跟隨石勒逃跑啊,他們紛紛趁着夜色,在拔營撤退的時候逃跑,有的人往附近的密林水沼等地逃跑,還有的人甚至直接往廣平城的方向逃跑,他們一邊逃跑,一邊大喊。

“胡虜敗了!”

“快跑啊,胡虜敗了!”

胡人騎兵立刻四散追殺這些逃跑的步軍,但是恐慌還是不可避免的在全軍中散佈開了,到了最後,石勒所部的步軍陷入了騷亂中。

早就時刻注意城外胡虜動向的乞活軍,立刻向乞活軍帥陳午做了報告。

宣威將軍、乞活軍帥陳午立刻登上廣平城頭,伸長了脖子向胡虜營地的方向查看。

但是此時已經是漸漸昏暗了,只能看到許多人影晃動,另外就是響徹四野的喊叫聲。

“大人,這定然是胡虜軍中內亂了,天賜良機啊,還請大人給我三百勇士,我親自去劫營,定然能把胡虜殺得徹底大敗。”陳午的兒子陳相說道。

“萬一再有詐怎麼辦?”陳午不禁有些疑慮。

這種手段胡虜不是沒有使用過,乞活軍還因此折損了不少勇士,陳午不得不謹慎起來。

“今日胡虜回來的時候,就是隻有騎軍,而且都是喪亂敗軍之相,肯定是被某隻官軍大敗,現在胡虜已經是驚弓之鳥,這些自相混亂肯定不是耍詐了。”

一旁的部將立刻否定了胡虜耍詐的可能。

陳午快速思索了一番,然後說道。

“好,如此看來賊人定然是吃了大敗仗,快去挑選三百勇士,由我親自率領,咱們趁黑夜把賊人殺個措手不及。”

聽到陳午竟然要親自率領死士出擊,他的兒子和部將們紛紛勸阻,害怕主將有危險。

陳午拒絕了衆人的勸阻,堅定了搖搖頭。

“如今情況不明,出城襲擊已經是九死一生的冒險了,我身爲主帥,怎麼能置身事外呢,就應該親自領軍。”

陳午說着,拍了拍兒子陳相的肩膀,說道。

“如果我死在殺賊的時候,你和族中的叔父們,一定要好好守住廣平,就算是我陳氏一門盡數死絕,也不可以投降胡虜。”

最後,乞活帥陳午,率領挑選出來的三百精兵,悄悄縋城而出,去偷襲陷入胡亂的賊軍去了。

。。。。。。。

到了第二天。

當劉預率領數百騎兵,在冉隆父子的帶領下,先行到達廣平城外的時候,已經連一個胡虜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在廣平城外,原本是胡虜大營的地方,早已經變成了一堆廢墟和灰燼了,甚至還有許多巨大的木質攻城器械,依然在冒着青煙,依然沒有燃燒完盡。

當劉預這數百騎兵出現的時候,廣平城上的乞活軍也早就發現了這些突然冒出了的騎兵,城上的乞活軍全都刀槍在手,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這時候,冉隆縱馬向前,一邊大聲呼喊着自己的身份,一邊跑到了廣平城下。

廣平城上的乞活軍很快認出了冉隆,畢竟冉隆可是廣平乞活軍中的第一猛男,幾乎都是人人認識。

一番交談後,冉隆又策馬跑到了劉預跟前。

“劉將軍,我們乞活軍的兄弟說,昨夜胡虜自相混亂,陳宣威率領精兵偷襲,石勒率領胡虜騎兵連夜往西逃竄了,此時多半已經快跑出廣平地界了。”

冉隆高興的表情,已經掩飾不住了。

“幸賴劉將軍出手,這廣平城內的數萬乞活軍總算是得救了。”

說着,冉隆翻身下馬,恭恭敬敬的向劉預施禮。

對於這種大禮,說實話,劉預已經有了免疫力了。

隨後,劉預向冉隆詢問,廣平城中的乞活軍可否還有富餘的糧食。

聽到劉預這麼問,冉隆有些尷尬的表示,廣平的乞活軍如今不斷糧就已經是很好的了,怎麼可能還有富餘的糧食,恐怕很難報答劉預的救援之恩了。

“哈哈哈,元昌兄,你想錯了,我並不是想跟乞活軍要糧食。”

聽到冉隆的回答,劉預立刻失笑起來。

雖然劉預現在非常的缺糧,畢竟昨天俘虜了將近兩萬步軍,這可都是要吃飯的兩萬張嘴啊,如果要讓這兩萬人齊齊整整的跟隨青州軍返回,而不至於在半路上餓死的話,就必須有大量的糧食,至少也得有近萬石的糧食。

但是,劉預無論如何都不會向乞活軍借糧的,畢竟人家的名字都叫“乞活”了,已經明明白白的打出了丐幫旗號了,就算劉預臉皮再厚,也斷然沒有向丐幫子弟討要的道理。

“我當然知道,廣平乞活軍非常的缺糧,所以我並不是想向乞活軍要糧食,而是想讓乞活軍發一筆橫財。”

劉預說完,就露出神秘的笑。

冉隆不解其意。

“將軍,所言何意,小人愚鈍,還請明示啊。”

劉預隨後,湊到冉隆身邊與他細細分說了一通。

隨着劉預的話越講越多,冉隆的臉上的表情也是越來越驚奇,甚至有些驚訝和不安。

“劉將軍,如果真的這樣,那我們與胡虜叛軍又有何區別了?”

冉隆說着話的的時候,雖然詞語之間都已經滿是猶豫,但是很明顯看得出來,他的心中已經多半贊同劉預的話。

“元昌不要擔心這些,你只需進城,把這些告訴陳宣威。”

劉預拍了拍冉隆堅實的臂膀,繼續說道。

“我相信,陳帥是一個全心全意殺胡賊的大英雄,對於這些明目張膽的與胡虜私通款曲,甚至是背棄家國投敵的敗類,一定是與我一樣,恨不得把它們碎屍萬段的。”

劉預剛剛告訴冉隆的提議,也並不是什麼新奇的主意,就是之前早就計劃好的,搶掠廣平、趙郡的豪強的計劃。

只不過,原本劉預的計劃是用脅迫的方式,逼迫這些豪強奉送一些糧食財富,但是昨天在投降的胡虜步軍中,劉預從中發現了大批人都是河北豪強的部曲,全都是主動投靠胡虜石勒的。

甚至於在這些俘虜中,還有大量都是豪強的本宗子侄,也就是說,已經有河北的豪強開始親自追隨石勒,把石勒當做一種有前途的政治潛力股了。

對於這種光明正大當漢奸的豪強,劉預那還需要客氣,肯定不能簡簡單單的敲詐勒索一番就算了,那樣豈不是太便宜他們。

特別是廣平的豪強鄭聞鄭世達,此人幾代都是官員,在廣平郡中頗有威望,這一次替石勒組建僕從步軍,出力最多,早就被劉預記在了第一批掛路燈的名單中。

隨後,冉隆就進入了廣平城。

此時,廣平城內的乞活帥中軍邸。

陳午正在和乞活軍的將領們笑逐顏開的討論,不知道到底是哪一路的官軍打敗了石勒胡虜,解得了廣平乞活軍之圍。

在昨天晚上的突襲中,乞活軍帥陳午身先士卒,率領三百壯士衝擊胡虜大營,雖然在一片黑暗混亂中,三百乞活軍並沒真的殺傷太多胡人騎兵,但是經過他們一通殺戮,本就騷動的步軍徹底崩潰了,就連那些由河南跟隨石勒的流寇步軍都陷入騷亂中。

等到天亮後,一番清點發現,經過大半個晚上的攻擊和踐踏,有數千胡虜步軍死傷,其餘的全都四散逃離不知所蹤,至於那些胡虜騎兵,也早已經放棄了步軍和輜重向西逃跑了。

就在陳午高興的與部將們互相笑談的時候,忽然有乞活軍士兵進來稟告,說是此前出城求援的乞活軍冉隆回來了,已經到了門外請求進見。

“快,快請進來。”陳午一聽是冉隆,就知道昨日擊敗胡虜的援軍,肯定就是冉隆招來的了,這可是廣平數萬乞活軍的大功臣,大英雄。

陳午剛說完,那名報信的乞活軍還沒有跑出去,突然陳午就把他叫住了。

“等等,回來。”

報信的乞活軍士兵一臉的不解,以爲陳午還有其他吩咐。

陳午沒有看他,而是環視了一圈屋內的衆人,笑着說道。

“冉隆是我廣平數萬乞活軍的大功臣,諸位,隨我一同,咱們親自迎接乞活軍的大英雄。”

衆人聽後,全都是齊聲贊同。

當陳午率領十多個乞活軍的大大小小的軍帥,跑到了大門外,迎接冉隆的時候,差一點把冉隆嚇了一跳。

要不是陳午隨後說了自己的話,冉隆還以爲陳午要率領衆人以某種理由軍法處置自己呢。

當冉隆知道,陳午以爲是自己求來的援兵後,他立刻擺擺手,趕緊否認。

“陳帥,誤會了,這些援兵,並不是小人請來的,人家本來就是要救援廣平、廣宗兩地的乞活軍的。”

冉隆的話,倒是大大出乎陳午的意料之外。

“對了,你說的這些援軍,是哪一位將軍率領的兵馬?”

陳午這時候,纔想起來,乞活軍到現在還不知道是誰救了自己呢。

“青州刺史,劉預。”

冉隆此話一出,更是大大出乎陳午和一衆乞活軍帥的預料。

不過,等到冉隆把劉預交代的話,告訴陳午之後,更是讓陳午有些不知所措了。

“什麼,青州軍要抄掠所有通胡的豪強?!”

冉隆點了點頭。

“是的,劉將軍的原話是,統統把他們掛路燈。”

“路燈?什麼是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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