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沙飛舞,亂石穿梭,遮天蔽日的砂土隨着一杆馬槊的揮舞,在半空糾結,凝集成一顆碩大的龍頭,猙獰地吞噬了前方衝鋒而來十餘名騎士。
煙塵散去,一名黑衣少年從走出,在他身後,剛剛組成戰陣衝鋒的騎士躺了一地,三名身着玄武甲的軍官,被那杆馬槊摜胸而入,串糖葫蘆一般的釘死在地。
少年走到路旁呆愣的白麪青年身邊,衝着場道:“好了,現在我們有坐騎了,在此分開吧。”
白麪青年這纔回過神來,恭聲道:“司主大人神功蓋世,天下無人能敵。”
陳安撇了撇嘴:“少拍馬屁了,現在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此地臨近雲霄古道,你自此北,匯合丘淵他們,而我……還要去一趟南疆。”
林靖看了眼一旁昏睡的青衣少女,擔心地道:“大人,南疆除了瘴氣兇獸是蠻人,實在是危險,難道沒有其他辦法嗎?”
“有道是有,但只有去南疆最快。”陳安神思飄忽地向南方望了一眼,隨即回過神來吩咐道:“這些我都心有數,你做好自己的事情行了,見到丘淵後,傳我的命令,若我在約定的時間內趕不回去,你們以丘淵爲指揮,一切按計劃行事。”
“屬下遵命。”林靖見陳安心意已決,便不敢再勸,只得躬身應命。
看着林靖遠去的背影,陳安抱起地的曲輕語,跨一匹四處遊曳的戰馬,也離開了此地。
此時距離家別莊一役,已經過去了兩天,這兩天裡他晝夜不息,快馬加鞭,趕到數千裡之遙的南州腹地,縱然他和林靖一人雙馬也吃不消如此奔波。
那四匹西域良駒,一直撐到現在,終於體力不支倒斃在地。
好在正巧碰到了蜀王的巡邏遊騎,陳安自是毫不客氣的笑納了他們送來的腳力。
有了這些生力軍,他再有一日當能進入南疆地界。
三日從滄州趕到南疆,簡直可以用行動如飛來形容,陳安這也是沒有辦法,算有他雄厚的內力鎮壓,曲輕語身的蠱蟲也壓制不了多久。
陳安是毒道大家,雖然沒見識過燃魂蠱,但經過這兩天的研究分析,也能得知其部分特性。它絕不僅僅是赤心蠱的加強版而已。
赤心蠱說白了是一種熱毒,只要發泄出來好了。可燃魂蠱與之完全不同,它毒性霸道,若不驅除,它會不斷燃燒宿主體內精元,直到宿主油盡燈枯。
若曲輕語是毒,陳安還有許多辦法應對,但蠱和毒畢竟不同,蠱的爆發力不如毒強烈,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可後期持續能力毒強太多了。要是不能及時解除,它只會越來越嚴重。
其實連鬼伯這個蠱術大家,都說不清蠱到底是什麼,但鬼夷擅長馭蟲,姑且都認爲蠱是一種寄生在人體的蟲,靠蠶食人體精血壯大,除了馭使之人,唯有南疆嘉草可解。
可陳安所知,嘉草能解除的是金蠶蠱等十二原蠱,這個什麼燃魂蠱明顯不在此列。
不過算如此,陳安也有辦法,他曾與鬼伯探討過這個問題,對許多蠱毒的解除手法都有一定的認知,關於這個燃魂蠱的解除雖不明瞭,但也不是毫無頭緒。
嘉草對蠱毒的作用顯而易見,算不能解除,也能起到很大的抑制作用,只要再配製一些特殊的藥物輔助,當能藥到病除。
而其的關鍵是趕時間,嘉草雖然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可只在南疆腹地出產。陳安的寒冰真氣雖然能抑制蠱毒的發展,但畢竟不能長久。因爲他的武功大多自毒物練成,威力是很大,可給人療傷那是飲鴆止渴了。所以這兩天來,陳安只爲曲輕語出手封禁了三次蠱毒而已。
更爲嚴重的是此時正值秋季,正是南疆毒瘴生髮之時,也是毒物蟲豸最後瘋狂的時刻。陳安雖不怕什麼毒霧毒蟲,可總會爲此耽擱許多時間,所以由不得他不着急。
在藏匿南疆的南州觀察使的幫助下,陳安沒走什麼彎路,幾乎沒用到一天進了南疆腹地。
可是到了這裡已經沒有路了,到處是山地和森林。這裡的森林和北方不同,很少有直直下的樹木,全部是低矮糾纏的灌木,在這裡根本行不得馬。
於是陳安只能將昏迷的曲輕語負於背,徒步而行。一邊走一邊測算氣候地形,推測嘉草可能的生長環境。
南疆之地他確實不是第一次來了,除了次和章霞來此毀滅蛟龍寨,他還曾接過一個繪製南疆地貌的任務。可即便如此,現在他行走其間也萬分的小心謹慎。這裡山林重複,讓人看得滿眼一色,一不小心會迷失道路。說什麼觀星望月查探日頭,在這濃密的枝葉下根本不現實,有時甚至連一片天空都看不見。
陳安估計算是百萬大軍投入其間,也濺不起一朵水花來,這也是爲什麼朝廷對蠻夷頭痛無,卻又不得不王化拉攏的原因。
沿途地取材找了一些草藥製成防瘴驅蟲的藥物,塗抹全身,陳安的行動又快了幾分,到他配製好爲曲輕語治療的藥物時,他們已經走過了好幾個夷族村寨,可還是沒看到一點嘉草的蹤影。
陳安看着像煮熟的龍蝦一樣的曲輕語,狠了狠心,再次用寒冰附於手掌,幫她推拿周身大穴,直到其體溫再次降下爲止。
曲輕語的狀態漸漸平穩,陳安心安慰,擡手擦了擦額頭汗珠,剛纔的一番施爲雖然並沒消耗他多少內力,但操控入微生怕傷了自家外甥女所耗費的心神可是不小。
定下心神的他又皺起了眉頭,輕語的身已經出現了寒熱爭鋒的情況,自己頂多還能再施展一次,不然曲輕語不被燃魂蠱折磨死也會被自己的寒毒毒死,慕少平的悲劇將會再次演,成爲第二個死在自己手的至親之人。
聽着曲輕語均勻的呼吸聲,陳安這纔有功夫思考個蹊蹺。
事情確實有點不尋常了,嘉草這種扔在路邊都沒人撿的東西,怎麼可能走到這裡都看不見一株。唯一的解釋似乎只有是提前被人採走了。
那問題來了,誰會沒事採這種東西?
難道是長生教知道自己需要這東西,特意設下埋伏等自己?
陳安狠狠搖了搖頭,自己才當幾天官,這麼重的陰謀論。天下皆知毒和蠱對自己都沒用,怎麼可能有人用這些來設計自己。而要對付自己的人,也一定清楚自己的性格,天性涼薄自私自利,絕不會隨便爲什麼人以身犯險。
而曲輕語和自己的關係更是不被人所知,連他自己也是三天前才知道的。算有人察覺了其的不尋常,還能他的動作更快?要知道他可是三天跑死了六匹馬,近乎飛躍般的直接從滄州地界來到萬里之遙的南疆。
既然都不是的話,那貌似只有一個可能了,自己之前的猜測很可能是正確的。
他和乞利正明說的話其實只是詐言,他一直懷疑秦王有外援,否則連樂開那種土皇帝都知道秦王必敗事實,那秦王本人還發動什麼兵諫。雖說秦王之所以有動作完全是皇逼的,但沒點後手怎麼可能聚集這麼多強者爲其賣命,當真義薄雲天的豪俠這麼多?
其實陳安一直以爲是北戎某部,誰知竟是南蠻。
想想也是,北戎各部因爲張永的小推手,紛亂不休,都恨不得把對方腦袋擰下來,誰還有空去管原的閒事。
但是南蠻分量有點太低了,頂多能出其不意製造點混亂,讓秦王與朝廷分庭抗禮,甚至這種優勢還會隨着戰爭的推移漸漸消失,畢竟朝廷有整個原做後盾,秦王只有個西北苦寒之地,光恢復力也沒法較。
這不是陳安瞧不起南蠻子,而是這些異族在山林確是一把好手,在平原真的什麼也不是。
當然這些與陳安都沒有什麼關係,他在乎的只是曲輕語的小命。
長生教作爲南疆第一大宗教勢力,此時應該已經進入的戰備狀態,嘉草作爲能飼養蠱蟲的原料,的確算是戰備物資,應該已經全部被收割存放在各大村寨,而自己在荒郊野外當然是全無所獲的。
陳安來時是怕自己會引起蠻人的敵意,才一路行在野外,即便經過幾座村落也沒有駐足,可現在看來是緣木求魚了。
想明白關竅,他再次把曲輕語負在身,向附近的一處村寨走去。
這裡已經是真正的南疆腹地,這些村寨全是生蠻,與原交好的熟蠻是一個也不見。別說原人,算是普通的熟蠻也不敢來此,環境險惡是一方面,關鍵是生蠻不服王化,兇殘成性,極度排斥外人。哪怕平時來此也不會有什麼好事,更何況現在他們將與原開戰。這也是陳安不想與這些村寨有瓜葛的原因。
但現在知道這些村寨可能儲備嘉草時,陳安沒什麼好顧及的了。
來到村寨門口,不等守衛民兵來問話,直接青萍出鞘,兩顆頭顱帶着兩道血泉飛天空,一時間整個村寨哭喊聲,怒罵聲,慘叫聲不絕於耳。整整一頓飯的功夫才重新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