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老爺子和哪幾個人出的門?那幾個人你認識嗎?他們出門做什麼?”林逸飛接連幾個問題。
方老爺子搖搖頭,“那幾個人除了馬老三外都不是我們這一帶的人,”看着林逸飛疑惑的目光,老爺子解釋道:“馬老三是個遊手好閒的人,本來家裡有兩個臭錢,可是喜歡吃喝嫖賭,沒一樣不敗家的,後來賣了自己家的房子後,就一直在外鄉流浪,不知道爲什麼又和幾個外地人跑了回來。”
林逸飛心中一動,隱約已經猜到了什麼,淡淡道:“那條瀑布的斷流會不會和老爺子的失蹤有關係?”
方老爺子一拍巴掌,望了孫女一眼,“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先前並不知道,可是後來在外邊走南闖北的,也見過不少世面,沒事的時候就想想當初的情形,發現裡面有很多蹊蹺的事情。”
林逸飛緩緩道:“那幾個外地人是什麼口音?”
方老爺子望着亭子外邊的遠山,“本來那個時候的我要分辨出他們的口音是不可能的,不過那天給我的印象很深,幾個人的口音又很重,我倒還記住了幾句,後來出去後一問才知道,他們的口音可以說是天南地北的都有,除了馬老三外,其餘的四個人一個是北方的口音,另外一個卻是湘西的,第三個是閩南的,第四嘛,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地方的人。”
“難道他的口音很特別?”方雨桐不解問道。
“口音特別不特別我不知道。”方老爺子緩緩道:“我不知道他是哪裡的,只是因爲他從頭至尾沒有說過一句話。”
林逸飛忍不住問道:“他是啞巴?”
方老爺子苦笑道:“我開始也以爲他是啞巴,可是後來覺得不是,他很年輕,也就是二十多歲的樣子,但是那幾個人好象都很怕他,馬老三更是看都不敢看他,那個年輕人整個身子都罩在一個黑色大麾裡面。人也總是躲在暗角一樣,只是他的眼神,”老爺子好象打了個寒顫,“我覺得他渾身上下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煞氣,望着你的時候,就像一條餓狼望着食物。”
林逸飛心中一凜,知道如果真和方老爺子說的那樣,那個人可能是個高手。而且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高手,“他不說話?”眼前突然一亮,“還有幾種可能。”
“什麼可能?”方雨桐聽的入神,問的聲音稍大了一些。
鄰桌的三個人中有兩個扭過頭來望了這面一眼,只有一個人背對着他們,似乎在望着遠方的山峰出神。
方雨桐有些歉意的對那桌的人笑笑,那兩個人也是微笑示意,轉過頭去,專心的吃起了東西。
林逸飛望了那三人一眼,心中冷笑,那個背對着他們的人雖然裝作莫不關心的樣子,可是從他的略微有些僵硬坐姿來看,他顯然是在偷聽,只不過林逸飛沒有多想,或許老爺子講的事情吸引別人來聽也不足爲奇。
“逸飛,到底是什麼可能?”方雨桐看到林逸飛一直望着鄰桌的人,好象沒有聽到自己說話一樣,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他可能十分謹慎,也可能他的出身很特別,怕說出來,方老爺子會聽出他的口音,更怕別人知道他的來歷。”林逸飛雖然是回答方雨桐的問話,眼睛的餘光卻盯着背對着他們的那個人,只見他背脊微微的聳動一下,好象有些吃驚的樣子,心中又是一動,回憶起剛纔的情形,鄰桌說話的不也一直是那兩個人在議論,背對着他們的那個人也一直是一句話沒有說?
方老爺子苦笑道:“那時候我只是個孩子,就算我聽出來能怎麼的,馬老三當時拿出十幾快袁大頭出來,把我爸拉到一旁低聲嘀咕了半天。我記得我爸爸當時連連搖頭,好象不同意,後來馬老三又加了幾十塊銀元,我爸看了我媽和我一眼,終於點頭同意了什麼。”
“爺爺,他們當時談論的什麼,你一句都不知道嗎?”方雨桐問道。
方老爺子搖搖頭,“我真的不知道,後來我問了我媽媽,她也不清楚,這一直是個迷,也像個噩夢,如果不是第二天那幾十塊銀元在家裡,我們真以爲那是一場夢,不過我一直以爲他們不像出遠門的樣子,因爲我爸出門的時候,還吩咐我媽做晚飯等他回來,沒有想到他們這一走,竟然就是永別。”
老爺子的眼角淌出兩滴濁淚,望着林逸飛半晌,“這件事情我其實一直藏在心裡,兵荒馬亂的年代,死個人什麼的,還不是常事,也就一直沒有對別人說起,沒有想到你說的一句瀑布,竟讓我回憶去過去,嘮嘮叨叨說了那麼多。”
“那馬老三呢?你後來見到沒有?”
林逸飛若有所思道。
方老爺子猶豫半晌,終於嘆息搖頭:“沒有,那天的人我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好象也失蹤了,他雖然敗家,還是個孝子,家鄉里有個老媽,他是不是的會回來給幾個錢餬口,但是那件事情後,他老媽也再也沒有見過他。”
“那會不會是他們一起失蹤的?”林逸飛緩緩問道:“老爺子當初是個窮獵人,應該沒有什麼值得別人圖謀的。”
方老爺子緩緩點頭,“你說的也有可能,只不過我不知道,他們幾個大活人爲什麼一起失蹤,沒有一個回來,對了,那天還有一件蹊蹺的事情……”
他話音沒有落地,外邊已經呼啦啦的來了一幫人,“累死了,累死了,這鬼天柱山也沒有什麼好看的地方,比起我去過的地方可差遠了。”
“是呀,這麼大個旅遊點,遊樂的場景這麼少,真掃興。”
“快拿點水出來喝,我都要渴死了。”
一幫人五六個樣子,大呼小叫的走進了亭子,喧囂一片。
林逸飛看了卻是一怔,這幫人倒是老相識,就是在火車上他教訓一頓的鬥雞眼和八字鬍幾個,他們看到林逸飛這附近有空位,一股腦的衝了過來,生怕晚了被別人搶了去,一個人走的快一些,撞了旁桌人的身上一下,也沒有道歉,徑直走了過去。
旁桌那人霍然而起,就要發火的樣子,背對着林逸飛的那個人只是擺擺手,那人猶豫了一下,緩緩的坐了下來。
幾個人才一坐定,就發現林逸飛在這裡,不由尷尬非常,這個時候再出去不免有些示弱,好在林逸飛已經忘記了他們,他們也就假裝不認識林逸飛的樣子,不到片刻,又開始高談闊論起來,不時的說幾句下流的段子顯示自己的幽默,偏偏聲音又很大,顯然是想讓旁人聽到。
方雨桐有些臉紅,向着爺爺輕聲道:“爺爺,我們走吧。”
方老爺子還沒等說話,旁桌那個看起來很乾淨的中年人已經站了起來,走到他們這桌說道:“你們不該走,該走的應該是那幫垃圾。”說着伸手向鬥雞眼那個方向一指。
方雨桐一怔,不明白他出頭的意思,鬥雞眼他們卻已經聽到那人說的什麼,勃然大怒,一個個站了起來,鬥雞眼搶先喝道:“你說誰是垃圾?”
中年人冷冷的望着他,“說你們,這裡不歡迎你們,你們如果還想走着下山的話,現在滾出去還來得及。”
泥菩薩還有三分土性,鬥雞眼一個大活人,聽到這話當然火冒三丈,向着同伴哈哈笑了起來,“他讓我們滾出去,哥幾個,我們怎麼辦?”
八字鬍和其餘的兩個和他並肩站在一起,“教訓他一頓,誰滾下去還說不定呢。”
只是這四位心裡有些發怵,他們倒不是害怕中年人,只是看到他站在林逸飛的附近,誤以爲他們是一夥的,只是這次不等他們欺負別人,別人已經跑到自己頭上拉屎,那是無論如何都咽不下這口氣的。
中年人雙眉一豎,邁前一步,鬥雞眼四個雖然站成一排,可是畢竟屬於動嘴不動口的那種,欺負個孩子還行,這下看人真的要動真招,忍不住退了一步,鬥雞眼嘟囔着道:“你講不講道理,你講不講道理,這裡又不是你買的,憑什麼你們可以呆在這裡,我們就不行。”
林逸飛有些好笑,看來這幾位就是嘴上的把式,雖然嘴還是硬的,可是口氣已經弱了下來。
“留在這可以,”中年人冷冷道:“最好閉上你的烏鴉嘴,不要打擾別人休息。”
鬥雞眼臉色有些發白,想打架又沒有膽子,不打架又沒了面子,正在猶豫的時候,八字鬍已經扯了一下他的胳膊,“黃皓,我們也休息的差不多了,這就走吧,”鬥雞眼借杆下驢,話也不說一句,已經衝出了涼亭,其餘幾個見了,也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經過他們一鬧,方老爺子也沒有繼續講的興趣,緩緩的站了起來向亭子外邊走了去,“我們也回去吧,今天我感覺有點累。”
方雨桐慌忙收拾好東西和雨曦跟了出去,林逸飛緩緩起身,跟在後面,木然回頭望了一眼,卻看到那個背對着他們的人已經轉過頭來,看到林逸飛望着自己微微一怔,目光瞬間變的熾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