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麻煩你了。”他輕聲的說,一雙黑眸裡,閃爍着如海一般的光亮。
一閃,一閃,看不清他的悲與喜。
急救室裡,她靜靜的躺在病牀上,護士用溫熱的毛巾,一遍一遍的擦拭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膚。
她的臉,燒的紅紅的,意識有些模糊。
只聽見醫生和護士的談話,聲音很輕,她睜不開眼睛,腦子卻清晰的很。
“太可憐了,都燒成這樣,做丈夫的居然沒人查覺?”
“就是,我看那個男人八成是一個花心的不得了的,長得都是一副妖孽的臉……”
“她也真可憐,你看,她的身上……”
“嘖嘖嘖……”
她燒的迷迷糊糊的,心裡也跟着一片渾亂。
“她又懷了孩子,而且那個人,明顯是隻要孩子,不要大人的樣子。”
“啊……一入豪門深似海,大概就是這樣子。”
“是啊,兒子是他的,老婆可以再娶的。”
懷孕了嗎?她滿心的驚喜,這個孩子,是來的太巧?還是來的太不巧了?
如果是之前,他肯定會視若珍寶,可現在,他那麼厭惡自己,又怎麼會喜歡自己腹中這個無辜的生命。
一想到,她的腹中,有他和她的結晶,她的心裡,就變得柔軟如同棉花糖一樣,那些他對她的傷害,在此時,都變得微不足道。
她想着,就這樣守在他的身邊,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和他一起長大,然後有爸爸,有媽媽,這就是一種幸福,他愛不愛自己不重要了。
那些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她都不會計較,只要他願意,她願意用一輩子的時間,去陪着他……
整整一夜,她燒得糊話連連,嘴裡呢喃着“天璽……小遠……鐵鐵……子琪……”
其中的每一聲“天璽”,都叫進他的心裡,每呢喃一聲,他的心就跟着疼了一次。
無數次,他都試着告訴自己,原諒她吧。
她只是一個自私的孩子,爲什麼不能原諒呢?
可一想到生死未卜的小遠,那一顆心又如石頭般的硬了起來。
他可以不計較她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但絕對不可以不計較她居然可以爲了所謂的愛,讓小遠消失這久……
他,無法原諒她,永遠都不可能原諒。
他坐在牀前,看着她,嘴脣乾涸的起了泡,小臉依舊是紅豔豔的,宛如塗了一層上好的胭脂,與白皙的肌膚混爲一體。
“天璽……”
“小遠……”
她的嘴裡,依舊呢喃着,他和小遠,就這麼十指相扣的站在她的面前,傲氣的她看着他們,臉上笑着,心裡哭泣着。
“天璽……”
她又是淒涼的一聲,然後睜開眼,看見他坐在自己的身邊,那一雙漆黑如墨玉似的眸子裡,一抹複雜的情緒飄過。
“既然你醒了,那我走了。”
他站了起來,身子一晚上坐在這裡,僵硬的都如同雕塑一般。
她怔怔的看着他,想告訴他,自己懷孕了,那個期盼了已久的小生命,已經來臨了。
“天璽……”
他不看她,大步的走了出去。
她的心,瞬間碎成一片,他知道自己懷孕了,卻依舊不肯多看自己一眼?難道對於現在的他來說,自己真的只是一個不要錢的情人麼?
雙手不自覺的撫摸着小腹,在那片平坦下來,孕育着一個新的生命。
寶寶,對不起,你的爸爸不是不喜歡你,只是媽媽做錯了事情,他不肯原諒媽媽。
爸爸還是愛你的,明白嗎?
寶寶,不管你是男孩,還是女孩,爹地和媽咪,都會很喜歡很喜歡你的。
“湯小野,對嗎?”護士小姐推着車子走了進來,車子裡放了一些點滴。
她瞄了一眼,警惕的看着護士小姐,“我懷孕,不能用抗生素的。”
“這些,都是營養液。”任何地方都有八卦,在醫院也不例外,交接班的時候,晚班的護士便把昨夜的見聞講給她聽,所以,對於這湯小野,她是格外的注意。
湯小野明白的點點頭,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胃空空的,“嗯。”
她伸出手,穿着寬鬆的病號服,藍白相間的條紋,雪白的皓腕上,一條靜脈血管突突的跳着。
護士很有經驗,伸出手指,輕撫過皓腕,然後尖銳的針頭刺了進去,一抹紅色涌上血管。
迅速的調整着點滴的時速,然後固定好點滴,認真極了。
等一切都弄妥之後,她才仔細打量着這個美豔的少婦,她是她見過最美麗的女人,就算是在病中,也有一天動人心魄的美,雙眉不化而墨,粉脣如櫻花般的鮮豔。
“你餓嗎?”
護士好心的問道,她肯定很餓,懷孕初期會比較想吃一些特別的東西,“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可以幫你電話訂一些!?”
“謝謝……”
她感動的不得了,一個陌生的人,居然可以對她如此的溫柔,人世間的情感,千變萬化,她再怎麼努力也沒有在他那裡得到想要的。
“你不要難過,懷孕的人,不能生氣,也不可以置氣,不然對寶寶不好。”
她能明白她的那種孤單和難過。
她點點頭,然後報以一個溫柔的笑,“謝謝你,我想吃一些清粥,可以嗎?”
“嗯,好,我呆會去醫院的餐廳裡幫你買一份。”護士笑了笑,便走了出去。
因爲是臨時住進醫院,自然沒有想像中的那種大套房,這間病房裡,一共有四張病牀。
一張病牀是空的,其餘三張已經有人住了,她住了一張。
另外兩張,都是快要臨盆的婦女。
年紀都不大,只是比她稍微大那麼一丁點。
丈夫,婆家的人,孃家的人,都跟了一大堆,一個個,小心的寶貝着,如同公主一樣的伺候着。
相比之下,她孤單的不得了。
孤零零的一個人,躺在一邊,看着他們的囂鬧,和自己的冷清相比,宛如兩個不同的世界。
一個住滿了喜歡,另一個,住着孤單。
這樣的情況下,她又不可能打電話給任何一個人,她只能一個人,繼續在病房裡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