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絕放下手機，掀起薄厚適中的脣，笑得有些不是滋味。
他推脫得倒是輕巧，遠遠不要相信自己所看見的聽見的。可是他又不是不知道一句古話，眼見爲實耳聽爲虛。
這種觀念一旦深刻植入腦海中，是很難將其連根拔起，讓人不去多想的。
“咚咚咚……”辦公室門被敲響。
“請進。”夜絕吐出一口濁氣，看着身穿黑白套裝的秘書走進來，擡了擡黑框眼鏡後，死板地開口彙報行程。
“夜助，有份文件需要您簽收，有個客戶需要您去親自接交，飯局定在半個小時以後。”
“好的，我知道了。”
捏了捏止不住青筋跳動的額角，夜絕再次在心底暗罵那個男人，留下一大堆本該他自己去執行的工作。
而他倒好，老婆和快要出生的孩子，熱炕頭。
在心底吐槽許久以後，擡起桌上一杯咖啡淺嘗，頓時間有些惆悵。
本來以往這個時候，韓雪都是會給他發短信或者是打電話，提醒人吃飯，有時候不忙還會直接自己過來，帶着他去吃東西。
可自從上次她喝醉酒大罵人一頓後，兩個人的關係便一直不溫不火起來，他懶得去陪笑討好人，而韓雪應該也已經感覺到心寒。
偶爾覺得這樣過下去挺好，也有時候會像現在，覺得有些不習慣，然後下意識惆悵起來。
不過這樣也好。
擱置在桌上的私人手機忽然響起，剛還自我安慰的男人，猛然間拿起手機接通，在看見那名字後心情失落下來。
給人一種太陽遇上厚重連綿雲層的感覺，不知何時才能被暖意侵襲。
而別墅裡放下手頭工作，抽了半包煙的男人，放棄一貫的貴公子形象，不顧潔癖直接坐在了地上。
背靠着落地窗，仰頭看着不遠處亮起的燈，墨色的眸子裡帶着一股說不出的蒼涼落寞。
背點燃的猩紅色煙，在他指間一寸寸地蜿蜒，快要燒至手指皮膚時，被人毫不留戀地扔在了地板上。
在原木色的地板上滾了幾個圈，猩紅色的細小火光，卻沒有熄滅，夜桀澈眸子裡倒映着那一點微光。
眸色更顯深沉幽暗，不知過去多久，書房門被人推開一角，然後一顆小腦袋偷偷摸摸地鑽了出來。
那人忽閃着一雙黑白分明乾淨澄澈的眸子，視線是直接往那辦公桌掃的，在沒有看見想要看見人的身影時，細眉微蹙。
夜桀澈就這樣沉默地看着那人臉上豐富的表情，也一直在數着時間，看那遲鈍的女人，什麼時候能夠發現自己。
剛如死灰般黯淡無光的眼底，猛然躍起光亮，像黑暗中指引方向的明燈，將他的心情都莫名其妙帶好。
而當事人，卻沒有一點察覺。
夏妤在沒有看見那人身影時，心底有些啞然，這麼大一個人怎麼說消失就消失了。
難不成這書房裡也有什麼巧妙機關之類的，在哪本書的後面有個按鈕，能夠打開一扇神秘的大門，然後藏着可觀的寶藏？
圓溜溜的大眼睛在書房隨意的轉動了一圈，想到電視劇裡那些慘死的人，都是因爲知道得太多以後，收回了想要一探究竟的心。
夜桀澈所坐的地方，被那張歐式辦公桌擋住，她站在書房門口，只要那人不動彈，她就算望眼欲穿，也看不見人身影。
正準備離開時，一陣暗示性的輕咳將她注意力全數吸引，邁步往裡面走去，便見到頹廢卻不顯狼狽的夜桀澈。
坐在地上，腳旁有着不少菸頭，墨色的眸子直視她，裡面深沉而帶着光，吸引着人前往窺探，然後將人溺斃。
美男不管怎樣折騰，都還是個美男，這是夏妤無法否認的事實。
夏妤迎上人坦蕩而無任何遮掩的目光，頓時覺得，好像站着的自己在這個男人面前，也還是低了一頭的樣子。
就算他只是坐在地上，單手搭在一隻彎起的長腿上，眼神沉沉地看着她，像是幼狼看見闖入自己領土的獵物。
沉默，夏妤直起身子，儘量讓自己的氣勢看起來更大一些，乾巴巴地站着問道:“你這是在搞什麼行爲藝術？”
不走進來時沒有覺得這房間裡氣味難聞，簡直就像是有人給盲目灌注了尼古丁般，讓她覺得呼吸不暢。
也真是難爲了夜桀澈，坐在這裡許久。
夏妤走至一旁的窗戶邊，擡手開窗換氣，將頭伸出窗外呼吸新鮮空氣，許久也未聽見男人的回話。
轉頭卻是直接對上他的眸光，“怎麼了？”
夜桀澈拋出一個絕對冷門的笑話:“我在扮演弧度的行者，不應該多說話。”
偏偏還揣着一副正經的樣子，丹鳳眼裡盛滿着讓人看不透的神色，也許還真是她所說的孤獨。
夏妤抽了抽嘴角，在人灼熱的目光下，配合地乾笑起來。
相視許久後，夜桀澈忽然間單手撐地起身，偏頭對那還站在大開窗戶邊的女人道:“走吧，這裡不適合孕婦多待。”
夏妤點頭應下，這地方的菸草味道實在太過濃重，她要是再多待一會，都會懷疑自己是否會缺氧。
兩人一同離開書房，夏妤沒問他爲什麼在那裡抽菸，夜桀澈也沒有開口解釋，兩人的默契在這個時候，總是高得離譜。
都不願意說出所有底線故事，卻又都希望對方能夠對自己坦誠相待，矛盾而又自私着。
……
客廳，餐桌上已經擺滿豐順晚餐，夜桀澈那邊皆是可口的吃食，而夏妤所坐的位置前，全是些毛血旺豬肝，補血菜單。
看着那一清色的補血食物，夏妤覺得自己很難下筷，很難滿足而歡快地吃頓飯，直接用扒白米飯的動作，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夜桀澈看在眼裡，卻是沒有多說，頂着夏妤的黑臉，吃得無比滿足。
越看越揪心，越看越覺得不甘心，終於在人伸筷夾住一隻龍蝦時爆發，“你這是虐待一個孕婦的胃。”
“你也得知道我不是孩子後爸，給你定製這個菜單，就是因爲得給你補補血氣，不然到時候吃虧的還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