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東行,白天趕路,夜晚住宿,遊街走巷,體驗這方風土人情,那簡文禮乃是御用大學士,自然知識淵博,但逢名勝古蹟,他便免不了暢談一番,多少也有些想在沈辰面前露上一手學識,掙回幾分顏面,畢竟那晚被他嚇得癱倒在地,多少有些狼狽。
哪知這十四皇子學識也堪稱廣博,總能輕鬆接下他的話,旁徵博引,種種諸人未曾聽聞過之事,讓人不由暗暗嘖奇。
如此一行數日,在這日大下午,便到了一條官道岔路上,這兩條路,一條通往雲安縣城,一條通往白林縣城。
領頭的於莽趕來請示之時,簡文禮便在一邊說道:“依老朽看,不若就走這雲安縣城吧,如此傍晚的時候便可抵達,而且這條是通往南郡的捷徑。”
“既然簡老這樣說,那就走這條路吧。”段玉山吩咐下去,於是便一路繼續前行。
簡老和段玉山一行人在前,沈辰一行在後,羅裁低聲說道:“殿下,這雲安縣城通往南郡之路雖爲捷徑,但卻有不少險惡之地,只怕這簡老頭不是隨隨便便選的這條路呀。”
沈辰淡淡說道:“龍臺王早告訴過我,這簡大學士不會善罷甘休,所以,有所預謀倒也理所當然,只是我倒好奇,他這一次又要搬什麼救兵過來。”
羅裁便冷哼道:“這簡文禮當真不識擡舉,上次放過他一馬,這一次竟然又想耍這詭計。但是殿下,他處心機慮要致殿下死地,第一次失手,這第二次必定是不折手段吶。若不然……”
他眼神一閃,殺機陡現。
沈辰看在眼裡,平靜的說道:“簡文禮越是如此,對我們其實越有好處。”
“對我們有好處?”羅裁一臉不解。
沈辰便說道:“羅統領你可知道,一個國家和一個國家的談判,最重要的是什麼?”
“這……應當是誠意吧?”羅裁想了想,回道。
沈辰搖了搖頭,一字一句的說道:“最重要的,當是武力!”
“武力?”羅裁若有所悟。
沈辰便說道:“沒有足夠的武力,足夠的強盛,便沒有和他國談判的本錢,更沒有談判的底氣。簡文禮他欲致我於死地,這恰是本殿彰顯武力的最好機會,無論他用什麼方法,本殿都要用強硬的手腕將其粉碎,令他心驚膽顫,如此由他傳話給連山國皇帝,其起到的效果比起傳聞更加令人信服和忌憚。”
羅裁直佩服道:“殿下所言極是,而且有龍臺王給我們通風報信,對我們有極爲有利。”
沈辰微微頷首道:“所以,本殿你勿需擔心,你們就只管保護好小蓉兒便好。”
羅裁便不由一笑道:“紀小姐修爲比我們還高深,殿下不必擔心。”
沈辰沉聲說道:“本殿擔心的不是她的安危,而是不希望她出手對敵,畢竟她那一手釋放樹枝藤蔓的工夫太過詭異,若是傳到邪道耳中,那便會惹來事非。”
羅裁慚愧道:“屬下明白了。”
話到這裡,突而遠方一側岔道上馬蹄聲疾起,衆人便皆一個個戒備之態,待到馬蹄聲漸近,從林子裡露出來身影的時候,卻是一羣道家門徒,二三十人,皆着道袍道冠,身佩法劍,其中四人年長,皆是六旬以上,個個氣勢非凡。
段玉山一看這些來人,便不由輕呼一聲道:“顧兄。”
這話一落,那馬上一個六旬長者轉過頭來,可不正是登峰山道觀的觀主顧拂風。
顧拂風一見段玉山,便立刻勒停馬匹,大笑道:“竟在這裡偶遇殿下,真是巧了。”
“殿下?莫非這位便是龍臺王?”旁邊幾個長者皆發出疑問。
顧拂風便一笑道:“正是。”爾後朝段玉山說道,“這位是純陽宗的文長老,這位是上水宗的趙長老,這位是乾乙宗的吳長老。”
段玉山便連忙拱拱手,說道:“久聞諸位道長大名,如今親眼,實乃三生有幸。”
無論純陽宗,上水宗還是乾乙宗,都是應州這方的道宗大派,影響力極大,而能夠成爲其門中長老,自然地位非凡。
那文長老方臉長鬚,眉心長有一顆紅痣,一拂鬚笑道:“早就聽聞殿下擅經文之道,有道家之心,我等一直無福相見,如今見了,倒是我等的福份。”
上水宗的趙長老個頭體瘦,清瘦間有着一番出塵脫俗之氣,他亦在一邊含笑說道:“文道友說得極是,殿下雙目清明,隱見道心深種,若入我道門,只怕日後成就在我等之上呀。”
諸人笑談,段玉山一臉謙虛,爾後又朝衆長者介紹道:“這位是當今陛下的老師,御用大學士簡大人。”
簡文禮自也不敢在這羣一宗長老面前有何倨傲之色,微微一拜,自稱有幸見到諸位道長,乃是平生之大福。
諸長老自是沒有多明顯的表示,瞥了他一眼,微微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無論這簡文禮是多高貴的身份,卻是和道宗無緣,即無緣,那便不是一路人,連招呼都全然是看在段玉山的面子上。
這時,顧拂風朝後一望,頓時眼一亮,驚喜道:“這不是沈公子嗎?原來你也隨殿下同行呀。”
“什麼,這位就是顧道友提起的沈公子?”文長老幾人皆是興趣大起,朝着沈辰望去。
而一看這青年人,道氣雖然稀薄,但果是有着一番和常人與衆不同的氣質,讓人有種看不透的錯覺。
沈辰則縱馬過來,抱拳笑道:“晚輩見過各位前輩。”
文長老仔細打量着他,不由直點頭道:“早聽顧道友說起沈公子的能耐,今日一見,雖未見身手,但光是這氣質便是年輕一輩的皎皎者呀,只怕本門同齡人中,難尋媲美之輩。”
其他幾個長老自也微微頷首,他們皆是眼光獨到之人,這年輕人既能擊敗鬼王殿殿主,這份能耐猶在衆人之上。雖然,心裡免不了幾分狐疑,但是因爲和顧拂風的交情,卻是信了顧拂風的話。
而見到諸長老一個個稱讚之色,而分明將沈辰當成自己人的態度,頓讓簡老臉色微變,暗生嫉妒,同時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一入道門,便和世俗無緣,無論皇親國戚,若和道宗無緣,在他們眼中便都宛如螻蟻蒼生一般,就算自己這個堂堂的皇帝老師,走到哪裡都是人人尊敬,就連知府遇到大事也要趕來請教,但這些長老們,卻絲毫未將他放在眼裡。
但,反倒是這未透露身份的十四皇子,卻受到道宗之人如此看重。
一陣寒暄之後,顧拂風便問道:“殿下這是要去哪裡?”
“去南郡那邊。”段玉山沒有明說,只是指了個大概方向。
顧拂風便一笑道:“如此倒是順路。”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又道,“我們這是去含天觀,若殿下不急,不若就隨我們一同去,在道觀住上一宿。你重病雖愈,但體質仍未完全復原,在那裡吸取天地之靈氣,更對身體有好處。”
段玉山自是大感興趣,一則對身體有好處,二則到道觀聆聽道法也是他平生一大愛好,想想這幾年重病在牀,久未去道觀,更是想念得很,便不由朝着簡文禮說道:“簡老,即是順路,不若我們就去趟含天觀吧。”
“殿下做決定便好。”簡文禮皮笑肉不笑的應了句。
段玉山自失了對他的尊敬,自也懶得考慮他這話中究竟有沒有含着什麼深意,便朝着顧拂風道:“請顧道長帶路吧。”
顧拂風笑了笑,又朝着沈辰說道:“沈公子,借一步說話如何?”
沈辰點點頭,於是便隨着顧拂風一行朝前趕去,和衆人拉開一小段距離。雖然他擔心紀蓉兒身份曝光,不過此時實在找不出藉口來拒絕。
見到這些道宗前輩對沈辰如此態度,簡文禮便不由冷哼一聲道:“這十四皇子殿下當真有些手段,居然把這些道宗的人哄得團團轉。”
這話無不輕蔑,更多少有些不敬,段青霓在一邊隨行着,聽得自也清楚,見到這簡文禮如此態度,更不由搖了搖頭。
大地諸國,多以道教爲尊,和其他國家一樣,連山國也是道觀林立,宗派開枝散葉,這些道長們一個個都是德高望重之人,論道法修爲,心胸寬廣不知比常人高出多少,而這簡文禮卻出言污衊,自是讓人又些不悅,更看低此人。
段玉山這時便道:“十四皇子殿下本就和天正教有些關係,而天正教和我連山國諸道宗同屬南宗一脈,因此得到他們看重,倒也正常。”
這話意思倒也明顯,和國家的對立不一樣,雖然國家有國教的存在,但國教之間並非是完全的對立,所以縱然沈辰身份暴露,這俗世身份自也不影響衆人對他的判斷。
簡文禮便冷笑一聲道:“管他和天正教有什麼關係,就算他真個涉足道法,年紀輕輕,只怕也學不到多厲害的道法。而老朽請來的人,卻是不一般。”
“簡老請的什麼人?”
聽到簡文禮這一說,段玉山便忍不住問了句,段青霓自也豎起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