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梓琳(一)

這女子終於離開原地,朝後退得一步,喬小玄兩爪剛好落空,女子伸手一招,長劍“嗡鳴”一聲落入手中,當下一震寶劍,豎立於眉心,手腕用力,朝下一劈,豁然劃出三道劍光,當中一道將水月劍打得倒飛回去,另兩道和喬小玄雙爪拼鬥一記,卻也是不分勝負。

“分光化影?!”

喬小玄心中禁不住驚詫:這女子竟然是元神凝練的高手?!

這麼一想,自然更加不敢怠慢,猛然加緊了幾分攻勢,如若讓她奪回主動權,喬小玄敗亡只怕就在轉眼之間。

蟾蜍巨蟒怪保持着撲擊的動作被定在原地,兩隻大眼睛轉來轉去滿是焦急,因爲這洞.穴.就這麼大點地兒,女子和喬小玄打得越來越快,它只看到一金一白兩團影子在身周碰.撞.不.休,時不時發出聲聲爆響,直震得洞.穴.晃動不已,蟾蜍巨蟒怪心膽具裂,這要是不小心給自己來上一下……它不敢再想下去。

兩團光影碰.撞的越發快捷了,分分合合之間,洞.穴.窸窸窣窣的掉落不少沙石,出口處已經被堵住。

要說這場爭鬥確實是有失水準,這女子雖然元神凝練,可此地狹小,施展不出什麼高深的劍招,而且她也不敢殺掉喬小玄,畢竟還得逼問青玉蓮子的下落不是,而喬小玄卻偏偏速度迅猛,配合上地利,倒也和她打了個不相上下。

劍氣飛灑、爪勁激盪,轉眼整個洞.穴開始大塊的坍塌,轟鳴之聲不絕於耳,可憐的蟾蜍巨蟒怪已經白白捱了好幾下,堅硬的鱗甲也擋不住這兩位的劍爪鋒利,它不禁納悶兒:“爲什麼捱了好幾下,一下都沒打中上顎黃符呢?”

銀狐縮在角落裡不敢動彈,兩隻小眼睛轉來轉去,也不知在盤算些什麼。

轟隆隆!

洞.穴.終於承受不住兩人的勁力,完全坍塌下來,不知道哪個角落轟然塌陷下去,卻是免了兩人被埋在地下的厄運。

喬小玄只覺得腳下猛烈一晃,身形已經歪倒,沿着地勢,不住的朝前滾了出去,這時候他才驚訝,自己怎會如此不冷靜?!剛纔的形勢怎麼着也應該找機會解釋清楚纔對,怎麼怒火一衝,頭腦就發昏?看來這魔.功雖然厲害,且精進神速,卻也有着不小的弊端,似乎有將欲.望放大的副作用,怪不得那些妖魔鬼怪個個心.魔.沉重,只怕是與功法有很大關係。

這一路連滾帶爬,只知道是朝地下而去,四周一片黑暗加之煙塵瀰漫,實在不知前途。

突然背後一痛,身形停了下來,喬小玄已是不死魔人之體,皮糙肉厚,倒也無事,呼吸吐納一下,也就好轉。

把眼四面一掃,亭臺樓閣,小橋流水,假山花池,卻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宮殿?!喬小玄心中驚詫莫名,這一段時間可真是意外連連,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犯了太歲。

倒是不知道那女子怎樣了,是不是也滾落下來,還是被埋在洞.穴.之中,那倒是可惜了青春年華。喬小玄突然又一想,怎麼就知道青春年華了呢?修道之人駐顏有術,說不定是個老奶奶呢?

喬小玄自嘲一笑,搖搖頭,自己什麼時候也開始喜歡胡思亂想了。

“砰!”

一聲響,旁邊不遠濺起一捧灰塵,喬小玄轉頭一看,可不正是那女子麼,靠左在一根石柱之上,無聲無息,也不知是死是活。

這女子卻是撞傷了腦袋,暈了過去。喬小玄把把脈,一絲真氣探入體內,一個循環之後,已然明白不是什麼重傷,想來修道之人的肉身雖沒有喬小玄的不死魔人之體這般強悍,卻也不是普通人可比,不至於就這麼送了命。

喬小玄暗運一口真氣,朝她胸口膻中.穴.一指點下,玄陰真氣透體而入,轉瞬間將鬱積在此的真元吞噬一空,接着朝上一衝,堵塞血脈豁然開朗,這還沒完事,喬小玄小心仔細的將渡入的一絲真氣一點點收回來。

喬小玄習練《蠱魔經》走的乃是玄陰路子,那女子卻是陽性真氣,如若放任這一絲玄陰真氣在她體內,陰陽激鬥之下,禍害不小。

卻說喬小玄正行功收束真氣,沒想到這女子悠悠醒轉,這一下吃驚不小,眼見喬小玄那蒼白的臉頰近在咫尺,這女子左右一看,發現自己正躺在喬小玄懷中,更可怕的是,這個該死的血妖正一手摸着她的胸口……

喬小玄初學乍練,真氣控制不熟,此時正閉目用功呢,哪裡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感受着最後一絲真氣也被自己收攏回來,這才鬆了口氣,耳邊驟聽風聲一響,喬小玄納悶兒之餘,睜眼一瞧,“啪!”,那叫一個清脆,喬小玄被她一耳光打出一臉的茫然,再瞧這女子,滿臉又羞又氣,哪裡還有半分的淡漠可言?

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喬小玄雙眼血光一閃,心魔作祟,怒火又衝進了頭腦,心說還真是好心沒好報!猛然看見自己的右手還停在她胸.口,喬小玄一下明白過來,敢情是被當成色.狼.了。當下按捺住怒火,耐心解釋道:“你不要誤會,剛纔你昏迷過去,經脈鬱積,我是替你打通經脈,喚醒神智,不信你自行功試試。”

這女子眼中閃過絲毫悔意,看來是搞清楚了狀況,卻仍然直.勾.勾.的看着喬小玄,也不說話,看得喬小玄都有些發毛了。

“怎麼了?”喬小玄頗不自在的看看自己,“我靠!還抱着她呢!”喬小玄趕緊扶她靠坐在身後的石柱之上,自己退了三步遠,低頭吶吶不語。

半晌,喬小玄一想還是正事要緊,趁現在這女子沒有動手趕緊解釋一下,在這鬼地方生死難測,還是不要內.訌的好。

“你聽我說,我知道你是見我血光纏身,誤以爲我就是吸髓魔怪,其實不然,因爲種種機緣巧合,那吸髓魔怪的心核已經徹底消散,這傢伙已經不在人世了,明白嗎?”

女子點點頭。

“我已經知道你們爭奪的是一枚青玉蓮子是不是?”

女子再點頭。

“可惜,那青玉蓮子和那心核一塊兒被打碎,內中那生化之力在救治我的傷勢時消耗不少,剩餘的也存於我體內,很抱歉,恐怕無法物歸原主了。”

女子這回沒點頭,卻是幽幽看着喬小玄,也不說話。

“呃,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

喬小玄被她看得發毛,強辯道:“喂!再怎麼說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我好好待在家裡,沒招誰沒惹誰的,還不是你把那吸髓魔怪趕到我家來的!害得我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見了面二話不說就開打,現在還落到這麼個鬼地方,我冤死了我!”

“我沒趕,他自己跑的。”女子沒頭沒腦說了一句,雖是解釋,卻難以掩飾一點歉疚之意。

喬小玄心說這女子卻是單純,且再激她一激,作色道:“那也是你追的!你不追人家能跑嗎?!就算跑也不至於慌不擇路衝到我家來吧?!”

這女子皺起了眉頭,默然無語,半晌,才道:“可是,可是青玉蓮子乃我派聖物,自是不容有失,那魔怪盜取聖物,我自然要追討回來。”

喬小玄心道,這女子卻也是心地善良,他這幾日的遭遇談不上禍福,反正都是機緣巧合,自然也不會怪不到她身上去,當下一笑,岔開話題,“我叫喬小玄,你呢?”

“我叫梓琳。”

“梓童?”喬小玄故作沒聽清,笑道,“這不是皇后別稱嗎?莫非你父親希望你嫁與國家元首,做個第一夫人?”

這句話有點兒調戲之嫌,這女子顯然面皮薄,小聲說道:“聾子,你這回給我聽清了,是琳琅的琳,不是梓童。”聲若蚊蠅,臉.頰稍有紅霞。

喬小玄也是戲言一句,不想她卻真個解釋一番,心中好笑,現代社會還有這樣面淺的人?也算是異數了。

“是了,梓琳,我記住了,現在還是好好想想怎麼辦吧,也不知道這裡有沒有出路。”喬小玄站起身來,朝四面望去。

方纔剛剛墜入此地,心神不定,還沒有細看,此時看來卻也很有點兒意思,上有淡淡豪光灑落,分明是各種寶石點綴在洞頂,以作漫天繁星,連月亮、太陽也不曾少了;下有亭臺樓閣,流觴曲水,佈置得如同大戶人家的後花園。

整個山洞有籃球場大小,也不知是哪位達官貴人有此財力,在地下鼓搗出這麼一個地方,難道想死後享受不成?

“你沒事了吧?不如我們四處看看?”喬小玄伸手欲拉她。

梓琳躲閃開去,自己站了起來,多少還是有點兒不好意思。

喬小玄搖搖頭,徑直踏上一條碎石小徑。

此時靜下心來,喬小玄才覺得四周似有陰氣,從四面八方聚攏而來,很是攝人心魄,有幾分說不出的詭異。前方迷霧翻滾,十丈之外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喬小玄當下留了神,卻見得這一番佈置真個細緻入微,就連長廊上的鏤空、圖畫也是一絲不苟,筆法畫工都是上品。

喬小玄越發不敢怠慢了,這裡說不定就是什麼人的墓葬,那就得小心內中機關,可不要中了招了。

“你是不是被血妖魔化了?”梓琳的聲音在背後幽幽響起。看來.經過方纔一番羞澀,她終於恢復了正常,這才記起正事兒。

喬小玄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是很不正常,連頭髮都變成了銀白,哎!我不會變成妖怪吧?”他這淡淡的口氣一點兒也不像替自己擔心的樣子,分明是些敷衍之詞。

梓琳卻是當了真,“你也不必擔心,你方纔說青玉蓮子化於你身,這至寶含有無上生機,自可抵禦血妖魔氣。”

聽得此言,喬小玄不禁有幾分動容,沒想到她卻是真個關心自己,慢慢人生二十年,又有誰真正關心過這個孤兒?

不過,動容歸動容,喬小玄可不會傻到連《蠱魔經》的事都說出來,那不是自找麻煩嗎?

“你能否跟我回師門一趟?”梓琳問道,她這也是折中之法。被喬小玄幾句話一說,她倒覺得就算喬小玄被魔化,她也要承擔不少責任,這麼一來開始那股子斬妖除魔的狠勁兒也就沒了,想來只有帶回師門請長輩定奪,說不定還可驅除喬小玄體內魔氣呢。

可惜,她哪裡知道,現在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魔化的問題,而是喬小玄已經開始修行魔道聖典《蠱魔經》,讓喬小玄跟她回師門?那是打死也不去的,喬小玄嘴裡敷衍道:“一切還是等出去再說吧,現在這種情況,你我生死難料,前途未卜,哪裡還管得了明天的事?”

兩人已經走到涼亭之前,奇怪的是,對面的迷霧依然濃不可化,所見完全止於涼亭之內,前方仍然迷茫一片。

梓琳正要答話,喬小玄揮手止住了她的話語,“你先站在涼亭之外,我走進去看看,若是有事也可有個照應。”

梓琳習慣性的點點頭,卻發現喬小玄正背對自己,卻是看不見,連忙說道:“小心點。”

喬小玄回頭一笑,還別說,他本來就清秀的五官配上現在的蒼白臉色、銀色長髮,倒有一股子邪異的魅力。

梓琳卻是低頭不語,心中暗怪自己,怎會突然多話起來,古井無波的心境,似乎因爲喬小玄開始的療傷,而變得盪漾起來。

喬小玄也沒注意,徑直走進了涼亭之中。眼前豁然開朗,那重重迷霧也消失不見,不是消散,而是消失,就好像從來都沒有什麼迷霧一般。

對面約二十丈遠,轟然聳立一面高達五丈的石門,上有雕刻無數,乃是一幅幅畫面組合而成,正中央是一個猙獰獸面,怕不是有磨盤大小,兩顆獠牙長達三尺,一邊穿透了一隻銅環。

石門之外,本來應該放置鎮宅石獅的地方,卻站立了兩個陶俑,都有真人大小,做工逼真,面目可辨。

兩個陶俑一黑一白,頭戴高帽,白的那位手持一根哭喪棒,高帽上還有字跡,上書“你也來了”;黑的那位手持鐵鉤鐐銬,高帽上也有字跡,上書“正在捉你”。

“我靠!黑白無常?!”喬小玄吃了一驚,脫口喊道。

那兩位無常陶俑卻也不同凡物,散發着濃重的陰氣,做得也非常逼真,喬小玄都覺得這兩個無常鬼似乎正看着自己,黑無常面色兇惡,滿眼盡是狠毒之色;百無常滿臉詭異,被他看一眼就覺得背脊發涼,似有小人在隱謀算計一般。

喬小玄心中疑惑,有黑白無常守護的地方,那只有陰曹地府了,也不知是誰,竟然修建了這樣一座地方。正想着,那兩位無常鬼雙目放光,扭曲的黑光在他兩身上流轉,表面那一層土色退去,竟然活過來一般?!

喬小玄這邊兒還在發愣,那兩位無常依然化作真人,當下一震手中傢伙,盯上了喬小玄,也不作勢,兩腿僵直一跳,竟然有十丈來遠,還沒有接近就有一股濃重的陰氣撲面而來,讓人如墮冰窖。

黑白無常只是蹦跳兩下便到了喬小玄左右,一個揮棒,一個舞鉤,一左一右的朝喬小玄拿了過來,嘴裡還在大喝:“惡鬼伏誅!”

還真當自己是地府公差了?!

喬小玄理也不理,別說這就是兩假的,就算真是鬼差那又如何,只要拳頭夠大照樣打了出去,孫猴子打得,喬小玄就打不得?

眼中血光一閃,兩手揮舞間指甲暴漲,朝前跨出一步,人已站到兩無常中間,兩手一左一右撩了上去,這下擊實了就是精鋼也更豁開口子,喬小玄經過這幾天的遭遇,對自己的兩爪是充滿了信心,還沒遇到不能切開的東西。

這一下搶攻上前卻是快如奔雷,喬小玄這金剛之身是完全開發了速度這項潛能,兩爪落下之時,那黑白無常還在揮舞兵器,根本沒反應過來。

喬小玄不屑一笑,若是地府都是這等貨色,也不需等到那猴子第一個去鬧了,只怕早就被人拆得渣都不剩了。

兩爪轟然撩過,喬小玄心中一愣,手中空空蕩蕩好不着力,繃緊全力的一擊打向了空處,氣血翻涌之間好不難受。喬小玄強壓下一口逆血,愕然回首,只見兩團黑霧在不遠處翻滾,轉眼間又化作黑白無常,依然面對自己,照樣提了傢伙就上。

“這算什麼?沒有實體?”喬小玄心中驚訝,手上慢了一籌,堪堪躲過黑無常一記鐵鉤,卻被白無常一棒打在肩頭,這下吃了個結實,肩膀火燒火燎的疼痛,更有一股陰沉到幾點的氣勁朝經脈猛鑽。

“過來!”

梓琳聽見喬小玄大叫時已經走進了涼亭,一樣發現此地異狀,一看那兩位無常鬼,梓琳就明白這定是陰魂之類,見得喬小玄提爪上前肉搏就知不好,這陰魂也無實體,哪裡打得着?非得陽剛正氣不能傷害陰魂。

喬小玄聽見梓琳叫聲,當下閃身躲過黑白無常接踵而來的攻擊,兩步跑到梓琳身後,此時正有五彩煙嵐從她頂上瀰漫而出,發出五彩光華籠罩身週三尺方圓,別說兩鬼畏畏縮縮不敢靠近,就是那冰寒襲人的陰沉之氣也衝不進來。

“和那天晚上好像。”

同樣是五彩煙嵐,同樣是站在梓琳的背後,喬小玄不禁想起了初見她的那個晚上,也不過十幾天前,當時的自己和如今的自己,雖然都是修行中人,但現在的自己,修行已出現了質的飛躍,不由得感慨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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