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很不理解,不理解當時父皇爲什麼會哭的那樣傷心,直到最近兩年,我漸漸長大了也懂事了,才知道父皇的心裡有多苦!作爲一個父親,卻沒有教導好自己的兒子;作爲一個男人卻沒有管理好自己的女人;作爲一個君王…他把自己的一切都貢獻給了這個國家,這一片土地!他,承受了太多太多!”火鱗背對着葉一念,眼神朦朧,任由兩行清淚順着臉頰緩緩流淌而下。
“而我一直在天火學院內,在皇叔的高壓之下掙扎着!需要我學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幾度學到我嚎啕大哭,學到我崩潰,然後在皇叔的鞭子和喝罵之下一次次逼着自己清醒過來…再到後來,我不僅要學天文地理這些知識,還要學計謀、學戰術、學帝王心術,皇叔把當初父皇和我說過的話語,寫在我的衣袖上,掛在我的臥牀前,擺放到我足跡所至的每一處地方,直到刻進我的腦海裡,我的心裡,我的骨髓裡…”火鱗沉沉的說道。
“皇叔雖然名義上只是天火學院的院長,但是實際中卻是天火唯一的頂樑柱,戰場征伐、朝堂政治…都有着皇叔的身影存在,那時候他總攬整個帝國的軍政大局,每天都忙的不可開交,忙的連停下腳步來休息一會兒的時間都沒有,但是他卻每天都會詢問我的老師們,今天都教導我了一些什麼,然後等待我的輕則是一頓喝罵,重則是一頓狠揍,就彷彿我永遠都無法令他滿意似的…”
“那個時候的我,從來不敢有一絲一毫偷懶的心思!我曾一度暗恨過皇叔,恨他爲何如此狠心,要這樣對我!我只是個…可是有一天,我無意中看到幾個醫者在爲皇叔做按摩,那個時候的皇叔才四十七歲,他本身還是個修煉者,修爲還不低,可卻總是一副疲累的樣子。”
“看到之後我還鄙視過皇叔,我在這邊拼命的學習,他卻在那邊貪圖享受!直到後來我才真正明白,父皇病倒臥牀不起,我那些個兄弟爭權奪位,而我又欠缺的太多,不堪大用,皇叔就成了整個天火帝國扛大樑的那個人!他的身體健康,就是天火唯一的希望,若是讓下面的朝廷大臣、軍中將領發現他累的已經直不起腰,那麼對士氣的負面影響,將是無法想象的!”
“每天白天的時候,在人前皇叔總是生龍活虎的,走起路來都是虎虎生風,一個凌厲的眼神都能讓文武百官、一軍元帥心神震顫!可每天晚上回到住處的時候,整個人疲累的連說話的聲音都是嘶啞的,兩隻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吃飯的時候,拿筷子的手都在不停的顫抖…”
“在我徹底明白了皇叔的辛苦之後,我開始全身心的,更加努力的投入到學習之中,因爲皇叔揹負的那份辛苦,原本應該是由我來承受的!終於,我有所成就了,從一年前開始接手軍政,也開始了自己名副其實的太子生涯!那時候我才知道,在此之前帝國上下所有的決策,都是皇叔以我的名義下達的,整個天火帝國都知道,天火有一位厲害的太子殿下!”
“可卻沒有人知道,這位厲害的太子殿下是如何塑造出來的!這世上哪有什麼天生就厲害之人,那些功成名就者的道路,是如何的艱辛…和殘酷啊!”火鱗充滿感慨的沉聲說道。
“雖然我經過了一番刻苦的學習,但是書本上的知識運用到實際中的時候,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我初掌軍政大權的時候,大局觀還好,可往往會在一些細節上出問題!皇叔就像守護者一樣,每天都筆直的站在我身後,任何不服從我指揮者,所有惡意質疑我者,一律拉出去砍殺!那個時候的皇叔,堪比凶神,而當我能夠真正的掌握天火,與我那些兄弟對抗也不落下風的時候,皇叔就再次的隱藏到了幕後。”
“有一次嬸嬸與我聊天,抓着我的手說:你皇叔他呀~在連續觀察了你一個月之後,才放心的回來安穩睡上一覺,他這一覺睡的可着實把我嚇了一跳,四天四夜都沒醒過,我還以爲他身體出什麼問題了呢!”
“天火的局勢終於在我崛起後,逐漸趨於了平靜,我那些個兄弟也不敢太過於造次!隨後我又以父皇留給我的一股勢力爲基礎,組建了自己的勢力,逐漸網羅英雄豪傑,我希望有人能來幫幫我,更希望有人能夠替我分擔一些。”火鱗長長的嘆了口氣道。
“皇叔越來越老了,我不想讓他再操勞,而我…我太累了!”火鱗淡淡的說道,他的聲音很平靜,但是葉一念卻從這平靜之中聽出了深深的倦意。
“皇叔向我推薦了你,我相信皇叔的眼光,所以也相信你!你孤身一人,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我可以給你勢力,甚至是完全的掌控權,只要你要,我就給!但是…”
“太子殿下不用說了!我不要你的完全掌控權,我就先從底層做起吧!你只需要給我一個身份就好,至於其他的,就看我葉一念自身的本事了!”葉一念輕笑着淡淡說道,話語雖然平淡,卻透露出一股堅定的自信。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葉公子你大展神威了!”火鱗望着葉一念看了好一會兒,朗聲說道。
語罷,整個人輕身而起,飄飄然的踏在平靜湖面上,揹着手頭也不回的漸行漸遠!葉一念一度產生了一種錯覺,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位衣訣飄飄的仙子,輕盈的身姿閃爍了幾下,在湖面上綻開幾處漣漪,就這樣消失在風中!
火鱗沒有回頭,因爲他不願讓葉一念看到自己臉上尚未乾涸的淚痕,不願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軟弱…
火鱗走後,葉一念緩緩站起身來,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他在消化火鱗對他說的每一句話!
葉一念聽得出來,火鱗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很誠實,很真摯…很觸動人心!
葉一念也一度懷疑過,火鱗所說的這些感人話語,目的只是爲了招攬自己爲其賣命!作爲一個從小熟讀陰謀論的老司機,他將這次談話的內容完完整整的在腦海之中回顧了一遍,包括火鱗的每一個神態動作都沒放過!
得出的結論是,縱然火鱗所說的話語之中,有很多都是和火馳與他講的不符,有太多的漏洞,也有太多的不可理解之處,可事實卻是很奇怪,火鱗這漏洞百出的話語,偏偏給他一種百分百都是實話的感覺!
就比如,火馳與他講的是火南天突然暴病,而火鱗說的則是他父皇御駕親征才受了傷,自己在腦海裡回顧了一下,並沒有記載表明,當年天火帝國與哪個帝國之間發生過需要皇帝御駕親征的戰事!這些全部都是無法理解,也不可理喻的事情,但卻偏偏給他一種是事實的感覺。
葉一念自己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很多事情上都給他一種迷霧重重的感覺,這使得他感受到了如大山壓頂般的壓抑,未知的東西纔是最可怕的!
葉一念想了大半晌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反而發現自己腦袋裡都快成一團漿糊了!索性他也就放棄了繼續思考下去,車到山前必有路,橋到船頭自然直!皇家的行事風格本就與衆不同,想要揣摩清楚一位帝王繼位者的心思,那是不太可能的;更何況是憑空猜測了,無意於就是天方夜譚啊!
葉一念知道的是,在自己與火鱗的心理爭鋒戰上,自己佔據了上風,火鱗做出了讓步!整個過程之中,火鱗甚至都沒有真正的討價還價過,這其中固然有火鱗心胸豁達能容人,的確有帝王之海量的原因,還有一絲的賭徒心態參雜在裡面。
可是,葉一念還想到了一個原因…他懷疑那是火鱗所修煉的三分歸源訣在起着作用!雖然聽三牛子講述了一些這部功夫的來源與威力,但是有些不盡不實。他曾聽龍神妹子給他講過一些有關功法方面的知識,據說有那麼一種奇特的功法,在攻擊和防禦方面並沒有絲毫的威力,但是修煉者卻可以憑藉着它洞悉每一句謊言,以保證修煉者不會受到任何人的誆騙!
這與那三分歸源訣的前兩篇何其相似啊!據葉一念估計,火鱗所修煉的三分歸源訣即使不能像龍神妹子所說的那種功法那樣奇特,但是也能起到一些這方面的作用,給火鱗一種清晰的近乎完美的感測人心的直覺!
火鱗一定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意,即使只是朦朦朧朧的感覺,可是憑藉他的智慧,也能肯定的分析出自己絕對沒有對他不利、對天火帝國不利…或者是企圖顛覆天火帝國政權的那種心態!
既然這些邪念都沒有,自己又有這樣驚才絕豔的能力,而且這些還是當今的他正需要的,那火鱗自然要搏上一搏了!所以他纔敢說:只要你要,我就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