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他走!” 月繁星的聲音冷冷從火中傳來, 帶着不容反抗的氣勢。蘇秦在丹尼懷中奮力掙扎:“不,不準走!”
他拍打着他丹尼,掙扎着大喊:“月繁星, 你想幹什麼, 你爲什麼不出來, 你什麼意思, 你快點出來啊!”沒有人回答他, 火勢越來越大,月繁星似乎在朝火勢深處走去,他的身影漸漸在濃煙中變得模糊, 房頂上又有東西朝下掉落,丹尼見實在太過危險, 顧不了那麼多, 抱着蘇秦衝出了門。
兩人剛剛衝出門口, 前半截的屋頂就垮了下來,轟隆一聲巨響, 火苗竄得更高,將那大片木頭全部吞噬了。蘇秦和丹尼都驚得呆了,連帶站得遠遠的士兵們也感覺到這熱浪逼人。
蘇秦呆了半晌,才顫抖着聲音問道:“他。。是想做什麼?”。。。。。。
月繁星站在火中,火焰蔓延高漲很快向他包裹襲來, 隨時都可能將他吞噬湮沒, 濃煙密佈, 不見生路。他聽到蘇秦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進到耳膜內, 已模糊得如同雲端之霧,縹緲消散, 連同舊事化作彼岸繾綣。
在一瞬,明白蘇秦這些年來的心情,與自己無差,他們原本是同樣的人,在很多時候都以自己的喜好來作爲基準,要求愛與被愛。以爲只要去愛就能得到被愛,以爲只要真心就必定能有迴應,以爲只要努力就能求來青睞,卻忘記感情,本就是不等背離,予取予求都由不得自己,用力愛上的那個人與自己的距離或許是天上人間。
因爲從未得到,所以刻骨銘心,因爲不甘心,所以不願面對失去,一次次的用自己的痛苦去挽留糾纏,用傷害自己作爲最後的後盾,把自己幻化成唯一的被害者,而那個人則成爲元兇,攜帶着不可饒恕的愛之罪孽,永遠都成爲愛情被迫的接受者,不愛,即是錯,愛別人,亦是。
所以死死的將其鎖進自己的懷裡,困在羽翼裡,一遍遍的訴說梳理着自己的愛意,說到底,他們都不懂如何去愛,去把握,去付出,去得到,去與之共存,只有強取強求的執著,然後將自己逼到無法回頭的絕路之上,無法回頭。
倘若一開始,他與他們沒有那麼多支離破碎的錯過,沒有那麼多與身俱來就揹負的責任與罪孽,沒有自以爲是被辜負被背叛的情感,沒有那些欲語還休欲拒還迎的來去,沒有不知珍惜眼前人的輕狂,沒有不切實際的浮想,或許一切都變了個模樣,或許如今,就不會有這場熊熊焰火。
或許,月繁星的命運早就註定,從他被母親悄悄送進桑羅帝國的那一刻起,從他擔當起西離國主卻不知責任的那一刻起,從他殺了第一個人而後又殺了數不清的人滿身鮮血那一刻起,他的命運便是如此,不可改變,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臨了嘆時芳華逝,怨時流年暗,漫漫人生路,不能再重來,窮其一生,成就一段天下無雙。
火場外,一個黑色的身影落到蘇秦身邊,急急問道:“月繁星呢?”
蘇秦呆呆看着大火,半天才轉過頭來,木木的指着火光道:“在裡面。”
那人聽了,眸光頓暗,身子朝火裡衝去。
蘇秦愣住,立即朝那背影大吼:“夜東離,你瘋了嗎?”
夜東離被大火撲了回來,轉回身又問蘇秦道:“這裡可有什麼秘道?!”
蘇秦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的目光在夜東離焦灼的面色上停留片刻,忽然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夜東離,你不是要告訴我,你改變心意,喜歡上月繁星了吧?!啊?”
“你莫要忘記他的身份,你莫要忘記你之前是如何對他,你莫要忘記。。哈哈哈哈”說到後來,他竟笑出了眼淚,抹去之後,漸漸止了笑聲,可淚水卻越來越多,怎麼也止不住了。
夜東離皺了皺眉,看着尚未坍塌的半邊屋頂,足尖輕點,躍了上去。不想,屋頂的木料瓦片已被烤得滾燙,根本站不住腳,他朝缺口內看去,裡面濃煙滾滾,火光燎人,薰得他眼淚直流,咳嗽連連,好半天,才恢復過來,朝那缺口裡大聲喊:“月繁星?你在哪裡?”
“月繁星,月繁星!”
他的聲音極低,似乎很沉穩,可仔細聽,就會發現,星字的尾音竟微微發着顫。叫了很久都沒有迴應,火勢越來越大,這另一半屋頂也有快坍塌的危險,夜東離縱身跳到屋檐尖上,從懷中摸出長笛,輕輕吹了起來。
月繁星,他在火中。。我還是,來晚了一步。。
火光飛舞,他記起某年山中小屋,爐火溫暖,眼色流光。夜東離微微閉了閉眼,隨即又睜開,面色沉寂如冰,眼瞼微垂,誰也看不到他的眼色,只是那暈黑的眼捷下,似乎有什麼一閃而落,晶瑩透亮。
黑色長袍在火光中翻滾飛揚,如殘秋之蝶,竭盡全力與天空共舞。笛聲悠遠,如同聲聲悲切嘆息,在熊熊火勢中飄繞着悽婉悲涼,傳送着讓人心碎神迷的哀傷,蔓延在整個火場之上,連整個天空都陰沉起來,幾欲嗚咽。
罷了,還罷了。火勢越來越猛,漸漸將那黑色人影一併吞噬了。
火場旁,睡着的葉傾城被王國師放上了馬車,他眉頭微微皺起,睡得及不安穩。去往莫里依蘭草原的路上,馬車中的是被李御風迷昏睡着的喬非和雲子明,他們相互擁抱沉迷夢中,都以爲抱着的是那個讓他們又愛又恨的人。
“今夜的狼嚎特別的淒涼。”碧瞳說着,將手旁的草遞到身邊的馬嘴邊。
“恩,我想是今夜格外的寧靜。”木琅接過他手中的草束,心不在焉的答道。兩人齊齊回頭望着無盡的莫里依蘭草原,等着,那或許永不會出現的人,出現。。
笛聲悠揚,隱隱聽見有人在唱:
一杯傷心酒兩滴相思淚 到如今 菱花鏡裡空憔悴
莫問當年朱顏帶綠翠 只怨誰錯把鴛鴦配
芳華任誰貪憑君枝頭佔 不承望花飛粉謝珠落散
待得來日霜鬢垂肩亂 回頭看不見來時伴
待得來日霜鬢垂肩亂 回頭看不見來時伴
待得來日霜鬢垂肩亂 回頭看不見來時伴
回頭看不見來時伴。。
後記
同年,桑羅帝國滅伯牙國。
次年,桑羅帝國滅紫沉等六國,成爲唯一的帝國。
安穩後,皇朝宣告,水妃蘭珠兒去世,以皇后之禮下葬,此朝再無新後。
——————無雙 END
==================覺得以上結局很好的人就不用再朝下面看了啊。。。
有言曰: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祁山終日被雲霧所繞,水氣飄然,半山腰上小小山莊裡,倒還真是藏着美麗的仙子。
紫藤花架下,半臥着一人,灰色的外袍上繡着朵朵紅雲,微微敞開的衣領露出粉色衣領,慵懶的捻起顆白子,妖嬈的美目斜斜瞟着棋盤,嘴裡發出一聲冷哼:“你還想贏我?!”
坐他對面的藍衣男子容貌俊雅不凡,黑黑的雙目卻透着純潔的水氣,雍容的捏着顆黑子“怎的,不行。”
長廊上走來個穿着青衣的男子,手捧着托盤茶盞,面如芙蓉淨秀,行如流水浮雲:“子明,喬非,你們兩個倒還悠閒,躲到這裡來了。”
雲子明轉過頭笑:“那傾城,你也來下。”
傾城笑笑:“你們那些文人的玩意兒我纔不會。”他走到兩人身邊把托盤放下坐好,微微的嘆了口氣。
喬非瞟他一眼:“怎麼了?他又給你氣受?”
傾城似笑非笑,嘴角彎彎:“他還不敢。”
“那你嘆什麼氣。”語氣裡帶着明顯的酸意,放棋的手勁也大了些。
子明聽他們說着,愣愣道:“小星怎麼了?”
兩人齊齊瞪他:“沒怎麼!”
“莫不是傷口又疼了?”雲子明慌張的站起來,被兩人一人一邊肩膀按下去:“少亂動!”
“若不是他被裹得嚴實,怎麼可能這樣安分?!”
“說不定早就跑下山去了。”
兩人一個一句,語氣酸過青葡萄。
雲子明才明白了些,憨憨地笑“原來你們是怕他追太傅去!”
“誰說的!”
“要你多嘴!”兩人一起喝止,對視一眼,又匆匆別開眼去,面頰微紅。
雲子明索性站起:“我去看看小星。”
身後兩人趕緊站起道:“去什麼去,他纔剛睡着。”
“站住,你別去打擾他。”
雲子明只好重新坐下,眼睛在兩人身上探究的刮來刮去,半天才道:“你們說太傅會不會回來?”
“我怎麼知道!”小喬一甩袖子:“他愛回不回。”
“不回也好,少煮一個人的飯!”傾城接道。
“哦。。”雲子明呆了半晌,又道:“那小星豈不是會很難過。”
“他難過什麼!”
“他都燒成那樣了,顧好自己吧,誰叫他死命的護着別人的。”
“還好臉沒事!”
“現在都起不來牀,活該!”
雲子明埋下頭,聽着這幾個月來每天必定會出現的探討,手指撥拉着棋子。當日小星讓人送他們離開,他們卻在半路上醒來,回去找時,只看到一片廢墟,以爲必定沒有生還的餘地。卻還是不死心的找,終於在宮殿的地下室裡找到燒得半死的月繁星和被他緊緊抱在懷裡嗆昏過去的夜東離。
當時的場景,讓人畢身難忘。。如果不是太傅在,或許小星真的會葬身在大火中。
只是太傅在確定小星沒有生命危險之後便說有些事情要處理,匆匆離開了,留下他們三人照顧小星,如今三個月過去,小星也醒來,雖然面上高興着,可總覺少了什麼,太傅的事,他們在小星面前是一字不提的。
太陽漸漸大了,傾城站起身來“我去翻翻被子來曬。”
子明發了會兒呆,趁着喬非打盹朝裡屋衝,牀上,那裹得和蠶繭的無差的,便是月繁星了。見到他來,企圖磨蹭着坐起。
“好些了嗎?”
月繁星美麗的面孔遮了大半,沒好氣的回:“我早好了,小喬還把我裹成這樣。”
子明微微埋了頭,心道,還不是怕你偷偷跑掉嗎。
月繁星眨眨眼睛:“明明,你有心事?”
雲子明扁了扁嘴,半天才道:“我們三個陪你。。”
“恩?!”月繁星出了點聲,看着他的猶疑不定,子明磨蹭半天都說不出下句,反是麪皮被磨蹭得紅了,看得人嘴讒:“明明,快來讓我親一口。”月繁星搗鼓着,朝他身上撲,還沒得逞呢,門口一聲冷笑:“你倒是風流快活!”這麼尖酸的,不是傾城還有誰,他抱着被子靠着門:“等
會兒那鬧事兒的看到,看你怎麼收場。”
偏偏月繁星不當回事,立即轉頭也朝他腆着臉說:“傾城,來,讓我抱抱。”
傾城面上一沉,眸子卻滴出了春水,正要說話,紅雲飄了來:“你們都圍在這裡做什麼!”小喬跺着腳:“誰也不許碰他!”
子明忙站起來:“是他要親我的。”
小喬眉毛剛挑起,傾城也故做無辜的退開小步:“也是他要抱我的。”兩人一個認真一個故意,惹得小喬只喘。
三步並兩步,小喬衝過去指着月繁星鼻子罵:“你你你,都包成這樣了,還想幹什麼!”
月繁星眨了眨眼,看着他,正當口,門口傳來吱呀一聲,四人齊齊朝門口看去,不多會兒,有藍衣人款款走來,髮鬢漆黑,步伐幽然,恍如走在荷池月塘,唯一不同,是眉眼多了幾分笑意。
四人都看得呆了,倒是小喬先紅了臉,月繁星還愣住,眼睛都是光,分不清楚往哪裡發,嘴裡已說開了“我以爲你不會回來了。”可聽語氣還是嗔怪的多,藍衣人笑笑,站在院中道:“我們去莫里依蘭吧。”
——————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