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原來是毒
輕塵望了一眼已經分得差不多的藥材,小小的臉蛋此時布着少有的嚴肅,很認真的走到百里流疏的面前,仰起臉開口:“現在立刻把秘有的傷患集中到縣衙前的空地上,不能再讓他們和好人廝混在一起,要不然還會有人傳染上的,另外立刻把死了的人全部集中到一處燒燬,包括死者的穿戴之物,然後用石灰潑蓋,千萬不要把屍體四處堆放。”
百里流疏聽了塵兒的話,立刻叫過身邊的紅袖和綠荷,吩咐她們兩個領着侍衛到各處去把那些被傳染的傷患集中到縣衙來,至於那些沒有染疾的好人,都待在各自家中,不得亂跑,這樣才能保證病源不擴散,又讓百里流冰負責帶人把所有的屍體集中到一起燒燬,這件事情除了百里流冰,別人也做不來,因爲那些人家不可能隨便交出親人的屍體,好在百里流冰是雲霓的三皇子,那些人心懷恐懼,自然不敢公然抗拒,這樣事情進展得會順利一點,百里流冰立刻領着人走出去。
紅袖和綠荷也飛快的領着人往縣衙外面走去,大街上哭喊聲震天,那些活着的人抱着死去的人聲淚沙啞的喊叫着,紅袖看得心酸,當年自己也經歷過這樣的生死之痛,真的很痛苦,挨家挨戶的通知他們,有病患的立刻擡到縣衙診治,沒染病的呆在家裡不準亂跑。
一時間有病人相互攙扶着往縣衙走去,縣衙的空地上早已架起兩口大鍋在燒熱水,輕塵準備了一堆栝樓,準備放在大鍋裡熬湯,好給病患去污濁之氣。
騰騰火光燃起,白煙飄繞,一時間只聽見大鍋裡水花翻滾,咕咚咕咚的響着,輕塵示意侍衛把栝樓放進大鍋裡,頓時一股辛辣的味道沖天而出,衆人皆站得遠一些。
輕塵示意三個手下,立刻用大碗裝湯,不管是病患還是他們這次來的人,每人先喝一碗,衆人依言而行,每人先喝了一碗,然後依舊蒙着臉忙碌起來,這時候已有病患走進縣衙來,長歌立刻領着小鳳把人按方位頒在縣衙的空地上,因爲待會兒人會越來越多,所以一定要儘量的節省空間,要不然肯定不夠用。
病人一安置好,立刻有侍衛送上大碗的栝樓湯,那些染疾的人爭先恐後的搶着喝,即使再苦也沒皺一下眉頭,人在面臨死亡的時候,自然是無所畏懼的。
人越來越多,人手都不夠忙了,就連貴爲皇子的百里流疏也親自動手端湯藥送到病患的手上,整個縣衙內的空地上都坐滿了人,呻吟聲不時的傳過來,哀求聲不斷,紅袖和綠荷也回來了,合着長歌她們一起走到病患當中去安慰這些病人。
百里流疏有些擔心的看着藍兒,兩個人的眸光在半空相會,彼此之間遞過一個會心的微笑,又各自忙碌起來,小小的塵兒更是在人羣中不停的跑來跑去,給那些較爲嚴重的病患號脈,吩咐一邊的少白記下病人的症狀,回頭統一整理,看看此次瘟疫究竟什麼原因。
小輕塵拉着一個老伯的手,號起脈來,只見那老伯脈硬而虛弱,微則無氣,無氣則榮虛,榮虛則血不足,心不足則胸口冷,臉色臘黃,上吐下泄,還起了血樣的斑塊,斑塊一起,雙眼血紅,硬而結實。
輕塵一邊說着一邊回身問少白:“記下來了嗎?”少白點了一下頭,輕塵放開老伯的手,那老伯一把抓過輕塵的手,央求着:“小兄弟,你給我孫女看看吧,我不礙事,只要能救我小孫女,我就是死了也沒什麼的?”
老伯指着自個身邊怯怯的小孫女,此刻張着一雙大眼睛望着輕塵,那圓圓的臉蛋上布着一股冷硬的韌性,高傲的仰着頭,老伯一拉她的手:“惜香,快過來給小公子號一下脈,看看有沒有大礙。”
輕塵的手拈上她的脈搏,果然和她爺爺的一樣,脈弱特別的虛弱,原來是一樣的症狀,難道這些人都是這些症狀嗎?
輕塵放開小女孩的手,笑着安慰這個老伯:“老伯放心吧,我一定會找出配方的,你千萬不要擔心,她這種症狀,一時之間還不礙事。”
老伯一聽,臉上軟化下來,鬆了一口氣,拉着惜香的小手吩咐她:“快謝謝小公子?”
惜香撲閃着大眼睛盯着輕塵,本來不想開口說話的,可是怕爺爺生氣,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口:“謝謝啊。”
輕塵收起身邊的藥箱子,搖搖頭:“好了,你們不必太擔心了,我會盡快找出配方的?”
這邊正在說話,長歌也在另一邊給病人號脈,一個三十幾歲的婦人,一臉的潮紅,聲音有些沙啞了,緊抓住長歌的手不放,大叫着哀哭起來:“我不想死啊,求求你們救救我吧。”
長歌動了一下手臂,可惜那夫人抓得死緊,根本鬆不開,只好放柔聲音安慰她:“好了,我們會救你的,你先鬆開手讓我給你號脈,好嗎?”可惜那女人好像沒聽見,猶自死抓着長歌,那長長的指甲掐進長歌的肉裡,一旁的鳳兒早惱怒了,伸出手準備強行扯下她的手臂,另一邊的輕塵和流疏也驚動了,看到那女人害怕死掉垂死掙扎的樣子,不由得氣憤的準備過來。
長歌衝他們搖頭,現在病人的情緒很脆弱,如果他們一激動,病人就更難控制了,望着空曠的地上坐着滿滿的人,還是把大家的情緒搞好了吧,再次放低聲音:“好了,這位大姐,你先放開手,我是個大夫,我會救你的,你先鬆開手讓我號脈,要不然沒辦法抓藥。”
那夫人一聽長歌是個大夫,兩眼露出精光,好像看到了生存的希望,立刻點頭鬆開了手,長歌伸出手給她號脈,她一下子安靜下來,整個過程都很配合,旁邊的輕塵和流疏才鬆了口氣。
母子二人挑撿裡面比較重的病患檢查了一下,從宮裡帶來的御醫也檢查了一些人的症狀,然後一起集中到縣衙後面的正廳裡商議對策,這時候百里流冰回來了,那些死人已經清理了,共有七百多人,拉到一處燒了,還在上面潑了石灰粉。
輕塵和流疏把手裡病患的症狀較對了一下,那十幾個御醫也一起把症狀對了一下,幾乎都是差不多的,看來這些人果然是傳染的,不由得掃了廳里人一眼。
“這症狀看上去並不太像瘟疫?”輕塵的話音落,那十幾個御醫中爲首的一人站了起來持反對意見:“老臣認爲這是典型的瘟疫,就是傳言中的萬鶴紅瘟疫?”德高望重的老御醫話音一落,其他的人紛紛點頭,認爲就是史上曾經出現過一次的萬鶴紅症狀。
輕塵小臉蛋上眉毛輕鎖,不置可否,傳言中的萬鶴紅是因爲身上出現一朵碩大的鶴頂紅的樣狀導致病人上吐下泄,可是這些病人身上雖然有斑,可是卻並沒有清楚的顯示鶴頂紅的樣子,只是隨散狀分佈在身上。
“那御醫認爲眼下該怎麼處理?”輕塵糾結着,因爲他一時也找不到良好的處方,不如聽聽這些老臣的話,看看會不會好一些,擡頭望着對面的十幾個御醫,個個都自視清高,根本瞧不上他們母子二人,那他們就由着他們先折騰一番吧,他也乘這個機會好好研究一下這些頑疾究竟是什麼東西?
“老臣認爲立刻煮吳茱萸和半夏給病人服下,只要每日堅持服用半夏湯,相信病人很快就會好了。”
百里流疏望向塵兒,輕塵點一下頭,不管這些病患是不是瘟疫,那半夏湯都能控制住病情:“好吧,那就立刻吩咐人去煮湯吧。”百里流疏聽了立刻吩咐侍衛出去架起大鍋煮湯,御醫等都走出去幫忙。
百里流疏走到長歌身邊坐下來,伸出手握住她,關心的問:“你怎麼樣?身子還受得了嗎?”擡頭見長歌的臉上溢出汗珠子,忙拿出羅錦幫她細心的擦了一下。
“沒事,你別擔心了。”長歌點頭,其實有些疲倦,因爲懷孕的人總是容易疲倦,但在這種時候她還是堅持和衆人並肩作戰吧,最重要的這是因爲她的關係,才導致這些人受了無妄之災,心裡總是愧疚。
“如果累了就休息一會兒,千萬不要累着自己,好嗎?”百里流疏細心的叮嚀,眼光掃過她的小腹,生怕寶寶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嗯。”長歌點了一下頭,掉頭望向一邊的兒子,只見他一會兒蹙眉,一會兒嘟嘴,很是焦急,不由得出聲安慰他:“塵兒,你別急,越急越沒有頭緒。”
輕塵聽了孃的話,臉色緩和了一點,擡頭揉了一下眼睛,望了望外面,天色已經晚了,那縣令大人領着衙內幾個打雜的下人過來請示:“請問襄親王,現在可以用膳了嗎?因爲百安縣受瘟疫影響,所以根本沒有什麼上等的菜餚,只有一些家常便飯,希望各位王爺莫怪。”
百里流疏站起身來揮手:“好了,這時候也不講究了,衆人都去吃一點吧,待會兒吃完飯所有的人都到外面去幫忙,把半夏湯分發到病患的手裡,看看今夜會有什麼狀況。”
一時間,大家都站起身跟着縣令往旁邊的花廳走去,雕花桌子上簡單的擺放着幾樣菜餚,小米飯,衆人因爲都餓了,誰也沒有講究,該吃的就吃,統統自己動手,流疏先給長歌添好飯,照顧了她,才自行吃了一點。
膳後,所有人都出去幫忙了,百里流冰建議二皇兄先把藍姑娘安置到裡面休息,她不用再出去了,小心肚子裡的孩子,千萬不能出了差錯,百里流疏點頭應聲,不顧長歌的反對,堅持把她安排到後面的廂房裡休息。
“流疏,外面忙成這樣,你說我一個人睡覺像什麼樣子啊?我還是出去和大夥兒一起吧。”長歌還想堅持,其實嘴裡早打哈欠了,流疏拉下她的身子,放在牀榻上,柔聲開口:“好了,一切有我和塵兒呢,你就安心休息吧,要不然寶寶會生氣的,會罵我這個父王不知道心疼她娘了。”
長歌被流疏逗得笑起來,靠在他的懷裡,沒說兩句話,便睡着了,流疏輕手輕腳的放下她,走出去,空地上點起了火把,很多人手裡都端着藥碗喝起來,百里流疏四周查看了一番,大致每個人都分發到了,心裡也不免祈禱這是萬鶴紅瘟疫,如果半夏能解最好了,就怕它控制不住啊,不由得心裡提着一根弦,招手示意百里流冰:“我先回去歇一會兒,你在這裡守着,早半夜我過來替你。”
百里流冰點了一下頭,揮手示意他先過去吧,百里流疏走到縣衙旁邊的書房斜靠一會兒,因爲待會兒還要起來,怕驚擾了藍兒,所以還是隨便找個地方歪一下吧。
其他人全部留下在外面照顧病患,那些御醫因爲年歲已高,都各自找地方歇着去了,但留下年輕力壯的侍衛和輕塵他們在外面觀察這些病患的反應。
半夜時分,長歌正在熟睡中,卻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尖銳的吵鬧聲,不由得睜開眼,飛快的坐起身了,心裡升起不好的預感,小鳳從外面推門走進來,緊張的開口:“姐姐,襄親王染上頑疾了。”
“什麼?”長歌一聽小鳳的話,腦子一陣旋暈,忙滑下地,小鳳過來給她穿起鞋子,看她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忙出聲安慰:“姐姐你別急,你小心點。”話還沒說完,長歌已經跑了出去,只見自己廂房隔壁傳來吵雜聲,飛快的奔進去,圍了一羣人,長歌忙扒開人羣走進去,書房的軟榻上,流疏虛弱的睡在上面,那臉上果然染上了經斑,輕塵正在給他號脈呢。
“流疏?”長歌撲過去,早哇的一聲哭了,百里流疏本來自己染疾倒沒什麼,一看長歌的眼淚,心疼起來:“紅袖,快把藍兒扶出去,千萬不能讓她感染上?”長歌哪裡願意出去,堅持待在流疏身邊,那紅袖又不敢動手拉她,只能由着她,流疏眼底一抹熱流掃過,拿她沒有辦法,心裡一下子堅持着要活着的念頭,因爲他怕她不會照顧自己,不會照顧他們的孩子,這一切可都還要他來照顧呢,不由得沉穩的開口問塵兒。
“怎麼樣?”輕塵秀氣的眉毛一皺,雙眸晶亮如水,臉龐升起神彩光輝:“流疏,看來這並不是瘟疫,而是中毒了。”塵兒的話一落,百里流冰飛快的走到他的身邊大聲的開口:“你說什麼,他中毒了,那爲什麼我們大家都吃一樣的飯而他中毒了,我們卻沒有事呢?”
輕塵的小腦袋瓜兒一揚:“這個問題我還沒查出來,但是我知道他中了一種叫孔雀膽的毒,孔雀膽和七步倒混合在一起,使它的毒性變緩,慢慢的使人毒發,看上去和發生瘟疫差不多,這說明外面的人很可能也是中了這種毒,而他們都是過了好長時間了,而流疏身上的毒是剛剛發現,所以還容易查找一點。”
“塵兒,既然流疏中的是孔雀膽,那麼有沒有辦法醫治呢?”長歌眼裡溢着淚水,緊張的望着兒子,如果塵兒都沒有辦法,還有誰能醫好流疏呢,那他們的孩子怎麼辦呢?
“好了,娘,人家有辦法啦,你不要哭得唏哩嘩啦的,他又還沒有事呢?”輕塵掃了孃親一眼,那眼睛都哭紅了,搞搞清楚,這男人還沒死呢,她也沒成寡婦呢,用不着這麼誇張吧。
“你是說,他不會有事是嗎?”長歌伸出手緊拽着兒子的衣襟,害得某小子沒防備並點被她勒死,咳嗽了兩聲示意娘趕快放手,長歌立馬回意過來,規矩的鬆開手:“是不是啊?”
輕塵點了點頭,長歌立刻回身望着牀上的流疏,笑着開口安慰他:“流疏,你沒事了,你沒事了,嚇死了,你要是有事人家和寶寶可怎麼辦呢?”
又哭又笑,惹得圍觀的人哭笑不得,不過聽到襄親王沒事,衆人可算是鬆了一口氣,可是接下來的問題是,既然不是瘟疫就不可能傳染,爲什麼會有人接二連三的被傳染呢,如果衆人都是中了孔雀膽和七步倒,那麼是什麼原因造成連綿不斷現象呢?
輕塵從藥箱裡拿出一顆藥丸遞到流疏的嘴裡:“好了,這是可解百毒的萬毒丹,眼下還要想辦法重新解那些人的毒,因爲萬毒丹總共那麼幾顆,能救誰啊?”
“眼下最要緊的是要找出爲什麼會接二連三有人中毒呢?而不是一下子全部中毒,最重要的是爲什麼我們和流疏一起吃的,他中毒了,而我們卻沒有中毒呢?”百里流冰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