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敏之看出了武則天臉上的怒意,但他絲毫不以爲意,挺着身子繼續說道:“姨母,這段時間朝事時起紛爭,敏之很擔心姨母,怕你……落了下風。敏之覺得要是姨母在這件事上處理不當,肯定會授人以口實,甚至有人會在朝會上攻擊姨母。敏之覺得姨母還是將全部心思放在關注朝務上爲好,明崇儼的死因交給負責此案的人查探就是,待查清楚了案情,再行處置,這樣不是更好?”
他要借明崇儼的嚴,逐步在武則天面前樹立不同與以往的形象,強硬一點,不能事事順着武則天,不然永遠不可能讓這個女人真心聽服於他。
聽了賀蘭敏之此話,再看她一臉的真誠,武則天臉上的怒意慢慢消了,但她並未言語,而是陷入沉思中。賀蘭敏之也沒再說什麼,只是垂身站着,以平靜的眼神看着臉色陰晴不定的武則天。
武則天有點吃不住這眼神,轉過身,揹着賀蘭敏之站了一會才轉回來,此時的她神色終於平緩,走到賀蘭敏之面前站定身子,柔聲地說道:“敏之,你說的不錯,姨母確實不該如此。這段時間想對姨母不利的人很多,姨母不該爲一個江湖術士傷神,費精力!好了,你別生氣了,姨母也不再費精力去管這事,一會狄仁傑來了後,姨母吩咐完事,今日就不說此事,也不去理會了……”
賀蘭敏之也趁勢下臺。“姨母,你別怪敏之,敏之是一心爲你好,怕你因此事被人責難,並不是說不要查明大夫的死因!還有,敏之也不喜歡看到你這麼在乎他!”這句醋味的話說出後,賀蘭敏之再作禮道:“姨母,今日敏之也不打擾你了,不在這兒惹姨母生氣,就先告退!”說着準備開溜!
武則天卻沒同意賀蘭敏之想開溜的打算。“不,敏之,你再待一會,馬上狄仁傑狄尚書就要來了,一些事姨母要當着你的面吩咐一番!”賀蘭敏之表現出來的“醋意”讓她心裡的感覺挺好,雖然覺得賀蘭敏之的話說的有點過,並沒有任何責怪的表示。
“是,姨母。那敏之就和你一道等狄尚書!”賀蘭敏之只得答應,他不知道狄仁傑會用什麼手法推辭。賀蘭敏之在一大早派人送去的密信中有過囑咐,讓狄仁傑找理由不接探查明崇儼案件的任務,這件棘手的手交給其他人處理好了,不然有非常多的麻煩事。
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但賀蘭敏之已經基本猜到是什麼人下手除去明崇儼的。朝中除了太子李賢外,還有什麼人對明崇儼有如此的怨恨?牽涉到東宮的事,查案肯定是吃力不討好的,說不定會惹來無盡的麻煩,賀蘭敏之不想讓好不容易培養起來。暫時非常聽從他意見的狄仁傑去冒這個險。
不過賀蘭敏之雖然認定明崇儼之死是李賢派人刺殺的緣故,但他不是很能理解李賢爲何這樣做。
賀蘭敏之對明崇儼是不能容忍,想找辦法將這個人除去,但不會動手刺殺,這個人和武三思、武承嗣他們不同,在朝中沒有任何根基。而且挺惹人厭,除了李治和武則天外沒什麼人喜歡他,根本不需要殺他,只要搞算他的名聲就行了。他的打算是想找一些手段先打擊一下明崇儼,將明崇儼所會有那些奇幻之術破解,身上的神秘光環消失,讓明崇儼在李治和武則天面前臉面盡失,最終憑他和武則天的關係讓這個“江湖術士”再也沒有出頭之日。
明崇儼這個人不需要從肉體上消滅。只要讓他失勢就行了,沒機會再得武則天另眼相看的明崇儼沒有一點威脅,幾乎可以和路人相同,也就可以無視他的存在。
但還沒等賀蘭敏之行動,明崇儼就被刺身亡。
但賀蘭敏之想不到李賢會下狠手,有可能是明崇儼的所作所爲已經超出了李賢所能容忍的底線,因此才下狠手的。明崇儼這些天在一些特殊人物面前所說的“太子不堪承繼大統,英王貌類太宗,定比太子英明”,及“相王面相最富貴”之類的話,讓李賢有危機感,他可能猜到了這是武則天的手段。或許李賢是怕這樣的話傳開來,他的威望倒塌後,會步李忠的後塵,最終被廢,對始作俑者明崇儼是忍無可忍了,一殺而後快。
從這一點只能說李賢心智尚淺,因爲這樣一個小人的挑釁就被激怒,鋌而走險做出刺殺的決定,而不是採取其他應對的手段;也可以從另外一面看出來,李賢與武則天之間的矛盾是何等深了。
李賢與武則天之間的矛盾日深,賀蘭敏之並沒一點意外,要是他所記不錯的話,原來歷史上的李賢最終是被武則天廢了太子位,最後被殺的。看現在的情況,兩方勢力快到了攤牌的時候。
賀蘭敏之有點慶幸,關於李賢之事武則天極少和他說,他能猜出武則天刻意不和他討論李賢之事的原因,這正是他所期望的。他不想參與這種勢力爭鬥中去,他希望能遊離其外,不被任何一方的人所厭惡和提防,武則天所做如了他所願。但他也知道,到了最終時候,武則天肯定會問詢他意見的,他也不能沒有表示,他只期望到時武則天不要讓他去做一些特別之事就好了。
幕後出主意之人他願意當,但捉刀之人他一萬個不願意去做。
想起李賢派人刺殺了明崇儼,還想將事引到他身上來,賀蘭敏之就來氣。
看到賀蘭敏之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武則天輕聲問道:“敏之,你在想什麼?”
“姨母,敏之在想會是何人刺殺明大夫!”
“哦?!”武則天眉頭一挑,不可置信地問道:“你剛剛不是不願意和姨母說這事嗎?爲何現在又去想了?”
“不想說和去不去想是兩回事!”賀蘭敏之神情淡然地說道:“姨母,敏之在想,會不會是這段時間明大夫所得賞賜太多,被資賊留意上了,在入室偷竊時候被明大夫發現,盜賊想殺人滅口?”
武則天聽了搖搖頭,“雖然有這種可能,但應該不會是,肯定是朝中什麼人對他有成見,感覺到了他的威脅,想殺人滅口,永絕後患了!”說着眼中又露出憤意。
賀蘭敏之聽了也不再分辨,而是順着武則天的意思道:“姨母這樣說,敏之也不敢妄言,想必姨母也有懷疑之人了!狄尚書斷案如神,派他查案應該能查清此案的!”
武則天還未說話,剛剛派去傳狄仁傑的人已經迴轉,卻不見狄仁傑人來。
武則天和賀蘭敏之都是一臉疑惑地神色。
“狄尚書呢?”武則天不解地問道。
那名派去傳喚的宦官一臉惶恐地作禮道:“回稟天后娘娘,狄尚書臥病在牀已經幾天了,昨天開始病情加重,奴婢過去傳喚的時候,正在發高燒,幾名醫生在一邊診看……起不了牀!”
“狄仁傑病了?”武則天疑惑地轉頭看看賀蘭敏之,“敏之,你知道狄仁傑病了嗎?”
“姨母,敏之不知!不過……”賀蘭敏之猶豫了一下說道:“敏之已經好幾天沒見到他了,不過大前天朝會時候,敏之看他氣色就不好,沒想到他卻是病了!要不敏之過去看看吧……”
賀蘭敏之心裡也在暗罵,狄仁傑找什麼理由不好,竟然裝起了病,要是武則天派個太醫診看一下,不是馬上露餡了嗎?也不使人串個話什麼的,一會圓起謊來,可不好辦!
武則天不置可否,眼睛在賀蘭敏之和那名宦官間看來看去。
那名去傳報的宦官還未退下,他戰戰兢兢地上前,將一封便箋呈給武則天:“天后娘娘,狄尚書說他病重,沒辦法進宮見天后娘娘,他就修書一封,代爲請罪,並舉薦一人!”
武則天面無表情地看着宦官手中高舉的那份便箋,並沒任何動作,賀蘭敏之見狀走了過去,伸手接過,並令宦官退下,再將便箋交給武則天。
武則天並沒伸手接過,而是轉身走回了坐榻上,坐了下來。賀蘭敏之跟着走了過去,站在一邊,並在武則天眼神的示意下,打開了狄仁傑的手書,看看了後對武則天輕聲說道:“姨母,狄尚書說他病重恐沒辦法領娘娘的命查案了,但他推薦一人,說要是由這個人領銜查案,一定能查清此案!”
“什麼人?”
“湖州別駕蘇無名!”
“蘇無名?”武則天略皺着眉頭想了下,“我曾聽過此人名,據說也是斷案如神的高手!”
“姨母,那是不是急召蘇無名進宮協查此案?”賀蘭敏之已經相信狄仁傑這個老狐狸佈置停當了,趕緊問詢武則天,心裡也在暗贊狄仁傑,這傢伙精明的出乎人意外。
“唔,敏之,你先代姨母去看一下狄仁傑吧,看看他到底得了什麼病,”武則天看着賀蘭敏之,輕言道:“你帶個太醫去,讓太醫替他診看一番,希望他能早日康復!”
“是,姨母,那敏之先去了!”賀蘭敏之將手中的便箋交給了武則天,在武則天的頜首示意下,作了一禮後退了下去,準備出宮和武則天派遣的不知那位太醫去看狄仁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