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言峰綺禮便已等待在遠阪邸的門前。
自從召喚Archer以來,已經有十天沒來這裡了。而在三年前,自己作爲見習魔術師而在這裡度過求學歲月的洋館,則是自己在這個冬木市中比教會更能夠感覺到親切的地方。
“歡迎,綺禮。我正等你呢。”
雖然是在非正常的時間內來訪的客人,遠阪時臣在聽到門鈴聲之後還是迅速地出現在了門前。也許自從昨天晚上從冬木教會離開之後便一直都沒有睡吧。綺禮以師徒之禮向時臣深深地鞠了一躬。
“在我離開冬木之前,有些話想要和您說,並且向您道別。”
“這樣啊……真是匆忙啊。和你以這樣的形式分別,我也感覺到非常的可惜。”
對於綺禮來說,聖盃戰爭沒有任何的報酬,不過是上面發派下來的任務而不得不參加——從這個角度上來看,現在綺禮與時臣的分離既不是排斥也不是背叛,只是從義務之中解放出來。特地來告別也僅僅是出於禮節。
“天一亮我就要搭乘飛機出發前往意大利了。首先要將父親的遺物送交到本部。可能暫時無法返回日本。”
“哦……進來吧,還有稍微說會話的時間嗎?”。
“嗯。沒關係。”
綺禮控制住內心的感情,再次踏進了遠阪家的大門。
“越到你要離開的時候。我就覺得越捨不得。無論如何還希望你能夠繼承你父親璃正的遺志,繼續幫助我遠阪家達成夙願……”
雖然現在時臣府中除了時臣之外再沒有其他人。但是會客間中依然一塵不染保持得十分整潔。也許是操縱了什麼低級靈來做打掃的工作了吧,即便在如此激烈的戰時依然能夠保持這樣的從容。真不愧是時臣。
“你對艾因茲貝倫家的行動雖然失敗了很遺憾。不過你的出發點是好的我可以理解。也許這就是代理人的行事作風,但是我希望你能夠在行動之前和之後都能夠及時地將情況向我彙報一下。這樣我纔好有點準備。”
時臣寬大容忍的態度使綺禮的頭低得更深了。
“在最後的時候還給導師您添了這麼大的麻煩,真是慚愧。”
綺禮擡起頭來,看到時臣眼中充滿真摯熱誠的目光,對自己說道。
“確實是因爲聖盃戰爭才使我們相遇到了一起,但是不管怎樣,我對於能夠有你這樣一個弟子感到非常的驕傲。”
聽到這裡,綺禮一下沒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不禁笑了出來。但完全不瞭解弟子本意的時臣依舊真誠地說道。
“雖然天資這種東西是無法強求的,但是你作爲求道者的那種認真的修煉態度。就連爲師我都深感佩服——綺禮,今後你就像你的父親一樣,繼續爲了保證我遠阪家的利益而戰鬥吧,怎麼樣?”
“求之不得。”
綺禮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而在過去的三年之中一直都錯誤地認識了弟子人格與內心世界的時臣,現在也錯誤地理解了綺禮笑容的含義。於是更加開心地說道。
“你是一個讓人放心的人。我要讓我的女兒多多向你學習。這次的聖盃戰爭結束之後,綺禮你就作爲凜的師傅來指導她吧。”
接着時臣拿過早就放在桌子一角的一封書信遞給綺禮。
“……導師,這是?”
“雖然寫得比較簡單,不過也算是遺書之類的東西吧。”
時臣一邊這樣說着一邊無奈地苦笑道。
“萬一,雖然機率很低但是也有可能發生。萬一我發生什麼不測的話。我在這裡寫着將遠阪家的家主交由凜繼承,而你則作爲她的監護人直到她成年爲止。只要將這封信交給‘時鐘塔’,後面的事情協會方面自然會出面辦理的。”
這次綺禮終於不止是口頭上的敷衍,而是從內心之中很認真地接受了時臣託付給自己的責任。畢竟綺禮也是聖職之身。誠實而堅定地履行別人託付給自己的責任是他的義務。
“請交給我吧。即便弟子能力有限。也一定會盡全力擔負起照顧您女兒的責任。”
“謝謝你,綺禮。”
雖然話語很短,但能夠聽得出其中所包含着的深深謝意。時臣接着又拿過放在書信旁邊的一個黑色的細長木箱交給綺禮。
“打開看看吧。這是我對你個人的贈品。”
綺禮打開盒子,在滿是天鵝絨裝飾的內部。整齊的擺放着一把精美的短劍。
“這是——”
“Azoth之劍。由祖傳的寶石精工製成,魔力充填之後可以做爲禮裝使用——用這作爲你修煉遠阪家的魔道。見習畢業的證明。”
“……”
綺禮將短劍拿在手裡仔細地端詳起來。他的目光落在短劍那銳利的刀鋒上久久沒有移開。
綺禮那完全沒有任何表情的面容,在時臣看來,一定是充滿感激的表情吧。
“我的恩師……您對我的關照以及厚望,實在是無以爲報。”
“你就是對我最好的回報。言峰綺禮。這樣我就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去參加最後的決戰了。”
時臣帶着清澈的笑容說道,接着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而這個時候的綺禮——則認爲這正是命運所做出的安排。
如果說這一切都是偶然的集合的話,那爲什麼偏偏要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遠阪時臣將這把短劍贈送給言峰綺禮呢?這一切不都預示這是一場必然嗎?
“耽誤了你這麼長的時間實在是抱歉。還趕得上飛機嗎——”
——現在。面對着客廳出口方向的時臣,毫無防備地將後背朝向了綺禮。難道這也是一種偶然嗎?
“不,您不用擔心。導師。”
——或者說這是一種必然,這就是命運嗎?不管如何祈禱也好希望也罷,只是爲了將一切都引向背叛的深淵嗎?
綺禮大聲地笑了起來,比任何時候都開朗地笑了。
“原本,就沒有什麼飛行行程。”
就連綺禮自己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夠笑得如此爽朗。而他手中的短劍更是先一步向面前毫無防備的後背刺去。
“……啊?”
那作爲友愛與信任證明的Azoth之劍,從肋骨的間隙之中穿過,直接刺入了時臣的心臟。身爲身經百戰的代理人這一擊可謂準確無誤。完全沒有殺意,甚至完全沒有任何的預兆,也許就連被刺中的時臣一時都無法理解胸口處的這陣疼痛究竟是什麼意思。
時臣蹣跚着向前搖晃着。回過頭來只看到帶着爽朗笑容的綺禮以及他那雙染滿鮮血的雙手——但是直到最後,時臣的眼睛裡也沒有一絲理解的神色,只是帶着毫無生氣的、迷茫的表情,倒在了地毯上。
這位魔術師,一定是一直到最後都固執地認爲自己的認識是正確的,而不肯接受真正的事實吧。一直堅信自己所選擇的道路,每次都毫不猶豫地向前前進——直到跌入無盡的深淵仍然沒有幡然醒悟的人啊。
在時臣漸漸失去溫度的屍體旁邊,忽然涌動起一陣璀璨的氣息,閃耀着燦爛光芒的黃金之Servant實體化出現在綺禮的面前。
“哼——真是讓人掃興的收場。”
紅色的雙眸之中流露出侮蔑的神色。Archer用腳尖點了點自己曾經的Master的屍體。
“我還期待着他能來一個臨死前的反擊呢。看,他茫然的表情。一直到最後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愚蠢啊。”
“因爲身邊就是靈體化的Servant,所以放鬆警惕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聽到綺禮的諷刺,Archer大聲地笑了起來。
“這麼快就學會開玩笑了嗎?綺禮。你的進步真是很大啊。”
綺禮表情嚴肅地向Archer問道。
“這樣做你真的沒有異議嗎?英雄王吉爾伽美什?”
“在我對你厭倦之前。等我對你也沒有興趣之後,你也會得到和躺在這裡的殘骸一樣下場。要說應該有覺悟的人,是你纔對。”
雖然對方的回答十分尖銳。綺禮仍然沒有顯露出一絲動搖的神色點了點頭。
確實,這個傢伙是無法把自己的性命託付給他的危險角色。這可以說是與惡魔簽定的契約。既沒有仁義也沒有忠誠。甚至連利害關係都很難判斷,專橫殘暴的Servant。
但是——正因爲如此才和自己正合適。
對於綺禮來說。以前的那些標榜仁義道德的傢伙並沒有給自己帶來真正的答案,到是這個與仁義道德完全無緣的英靈,更能夠成爲綺禮今後戰鬥的目標。
綺禮揭開自己的衣袖露出刻在手腕上的令咒,接着威嚴地吟誦道。
“汝之身爲我所用,我之命運爲汝之劍。以聖盃之名,遵從我之意願——”
“我發誓。汝之供物皆爲我之血肉。言峰綺禮,我新的Master。”
魔力供給的通道在契約達成的一瞬間便已開通,再次得到效用的左手的令咒伴隨着一陣疼痛重新散發出光芒。
契約結束,現在,圍繞着聖盃爭奪之中最強同時也是最惡的一組,在這裡在誰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誕生了。
“那麼,綺禮。開始吧?……由你指揮,拉開這場鬧劇的帷幕吧。作爲對你的褒獎。我會將聖盃賜予你的。”
“沒問題。英雄王,你一定也會在其中尋找到樂趣的。在你找到你期望的答案之前,盡情享受這戰鬥的歡樂吧。”
充滿了愉悅光芒的紅色瞳孔與沉浸着感慨的黑色瞳孔的目光交織在一起。
……
然而,這便是結束嗎?
並非如此。
在得意中的一人一英靈所注意不到的腳下,時臣的屍體正在發生什麼異樣的變化。
屍體還是屍體,但是它爲何似乎有一種空了的感覺呢?
似乎有什麼東西從屍體中流淌而出,滲入到了地板之下,流入到了地底。
受到了另一股力的牽扯,讓這個從時臣屍體中流出的靈魂無法離開這個世界,無法迴歸到阿賴耶之中。
它還活着,以靈魂的姿態。
雖說肉體已經死亡,這是無法逃避的事實。
但是,靈魂仍舊活着,代表着他尚還留有可能。
帶着對仇敵的憎恨,時臣的靈魂一邊發出了詛咒,一邊快速逃離了這裡。
眼下,時臣所要準備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一個寄體,然後重新得到活動的機會。
其實以他的情況來說,只要使用原先死亡的肉體,就能夠以靈魂的力量完成由死轉生,這就是魂器的一部分力量所能夠完成的事情。
只要不是徹底死透,這種事情還是辦得到的。
只可惜,時臣知道這沒有辦法。
因爲他發現自己那個弟子似乎無意識中總是留意着他的屍體,所以時臣當即立斷才放棄了使用屍體完成復活。
遠阪家族之中,保存着的魔術道具中應該有着可以讓他使用的東西吧。
等着呢,綺禮和英雄王。
時臣發出了靈魂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