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黑霧死戰

“如果我打輸了,能帶他們一起走嗎?”張啓東嘴裡聲音極其微弱。

【本來理論上是可以的,只要付出信仰值,但現在……】

“我懂了。”

他面無表情地望向亡靈潮。

不是他慫了,而是他理解了老蛇等人爲什麼會如此絕望。

黑霧中根本看不到一絲光明,閃電雷霆劃過,那慘白的微光只能照亮本就散發着陰暗之意的粼粼鬼火。

憑藉強大到極致的目力,張啓東甚至看到連荒土都開始枯萎衰敗,變成白色的細沙和一縷縷飛灰,這是真正的萬物凋零,沒有任何東西能避免。

一種神秘的低語從大軍中發出,似是在歌唱,又像在哀嚎,目睹這黑暗的人沒有一個不恐懼。

顫抖、全身發冷、皮膚蒼白流出黑血……四百多個海盜身上出現明顯的受侵蝕症狀,包括最殘忍、最強大的高級幫衆都開始被影響。

他們是對的,經歷過蝕魂夜的他們,纔對黑霧有話語權。

那是類似領域一樣的東西,現在他的精神力連放都放不出去。張啓東有些難受,有些憤怒。

難受是因爲他忽然明白,自己的贏面不大,哪怕再努力,機率都差不多爲零。憤怒是因爲他怨恨,怨恨自己的弱小和無能爲力。

“噠噠噠……噠噠噠……”

幫衆還在咬牙射擊,他們有的人手指已經結冰,用力一敲就能敲下來。生命在黑霧面前脆弱無比,卻對它們有致命的吸引力。

差不多周圍三公里的亡靈都望向了他們這裡,正面左右半公里的亡靈都在朝這兒擠。

“極惡戰士登島了,加特林給它一輪齊射看看。”老蛇發話,四輛機炮車統一調轉槍口。

不料極惡戰士反應極快,他們架起身上的武器或護具,全身死氣一漲,直接呈防禦姿態接受打擊。

口徑50MM的六管加特林射速極快,最高時一分鐘接近一萬兩千發的射速能直接射穿船艦。

密集兇猛的子彈雨瞬間淹沒一個極惡戰士,被其彈射開的金屬彈殼在它周圍散落一地,堆成一個個小包。

“射穿了!”老蛇激動大吼。

六條金屬長龍成功突破阻攔,然後彼此相撞迸射。

“用了整整七秒纔打爛它,不值得。”張啓東看着登島的十數個極惡戰士心裡一涼,“有了,你們退一點特殊子彈出來,給一架加特林供上試試。”

特殊子彈就是C+級以上的金屬子彈,雷霆、火焰、寒冰,總歸帶點特殊能量,能有效殺傷亡靈。

“我槍法準,讓我來吧。”

魚叉手安錫主動請纓,他在操控右邊第一輛機槍炮車。

特殊子彈供上,加特林再次瞄準一個極惡戰士。

當然,這次只有一臺。

“哈哈哈,勞資今天也要殺幾個中階惡靈過過癮。”安錫哆嗦着吹起口哨,一陣火焰風暴從他槍口射出。

噬魂夜裡,十來頭極惡戰士近身就能殺掉他們這羣人。

“嘭嘭嘭……”

“怦怦怦……”

火焰子彈射在極惡戰士身上,炸出一朵朵烈焰之花。沒過三秒,猙獰恐怖又強壯的極惡戰士轟然倒地。

沒有人發出歡呼,因爲四輛機炮車移走數秒,亡靈潮推進了整整兩百多米,離他們還剩不到兩百米。

……

小島總的來說呈橢圓形,他們防守的是右邊扁半圓,整整三個方向的亡靈壓來,帶着滔天死氣,就像地獄在緩緩吞沒人羣。

換成普通的士兵或者傭兵,此時說不定已經尿褲子,甚至奔潰自殺了。即使是常年將生死置之度外,見過多次亡靈的海盜也沒好到哪去,他們的準頭已經亂了。

可是亂了也不礙事,只要沒離譜到朝天上或地下射,怎麼打都能打中。

“右邊的槍停一下,算了。”張啓東渾身冒出絲絲火焰,“待會你們看我,我走到哪,對準哪裡的槍就停一下,別浪費我能量。”

“真·大蛇薙!”他從人堆中一躍而出,來到右邊陣營最前方,手中出現一團熊熊燃燒的赤炎。

“海上用火?”

“火焰魔法?”

老蛇和幾個神經大條的高級幫衆第一時間脫口而出。

“人都快沒了,火焰魔法算什麼?”有幫衆反應過來,“要是這亡靈放過我,我都能叫他一聲爺爺。”

衆人啞口無言。

張啓東充耳不聞,他手中赤炎愈發明亮、炙熱。

其實他也不想蓄力,但是黑霧給赤炎帶來了極大壓力。這種壓迫感像是把人置身於海底,身上還有無數枷鎖和鐵鏈,無法喘息、動彈不得。

生命之火越旺盛,黑霧越沉重。而且火光雖然給海島帶來一絲溫暖,但也吸引了某些目光。

……

黑霧中央。

“那邊是?”一個高大的魔影屹立船首,發出低語。

“統領,是萊卓斯方向。”黑色的恐怖騎士在它背後回答,“部隊似乎在小島上遇到了抵抗。”

“一種未曾見過的火焰,似乎帶有某些……有點意思,可惜了。”魔影說完,沒有後續。

……

黑霧左後方。

“劍士長大人,前方小島遭遇小規模抵抗,有強者一名,需要我……”一個全副武裝的持矛者開口。

“不用管,隨他們去吧。”一個同樣高大的魔影靜靜坐在船首,臉上是一個帶刺的頭盔。

“劍士長,這名強者在海面上調動了火元素,從海面上。”持矛者半跪在地,再次發言。

“嗯?”魔影猛然擡頭。

……

“呼——”

張啓東手裡的大蛇薙爆發,黑霧中出現一條咆哮的烈焰長龍。

瀰漫在空氣中的絲絲黑霧劇烈翻滾,登島的數千腐屍瞬間化爲血水,大部分骷髏被燒成焦炭,甚至是一塊塊巴掌不到的結晶。

飄浮在空中的魂魄尖叫着飛遠,盤旋在更高空不敢下來。

“哥哥好厲害!”人羣中,只有小魚在歡呼雀躍。

其他幫衆雖沒出聲,手裡的槍卻再次握緊三分。

一個閃身,張啓東來到正面。

正面壓力更大,所有登島的中階亡靈全在正面。機槍掃過,還有十數個極惡戰士和數個提着燈籠的失落女巫帶着恐怖氣息靠近。

“真·百八式?無限暗拂!”

他十根手指上冒出已經快被激發成金色的火焰,對着五個極惡戰士和五個失落女巫毅然出手。

赤金火焰掠過乾枯的土地,沿路的亡者在一米外就被波及梵毀。

“吼!”有三個極惡戰士作咆哮狀,逆着火焰就要朝他撞來。

還有兩個直接閃身避開。

或許是力量型和敏捷型衛兵。

爆裂燃燒的火柱拔地而起,卻在數米高處被黑霧直接掐斷。

三個大胖子有一個全身冒着黑煙,蠕動着走出火柱,其餘兩個隨火光一同消逝在天地間。

“要遭。”張啓東暗道不妙。

他原先以爲看着就恐怖無比的極惡戰士最強,沒想到失落女巫用一盞燈籠直接抹去了他的暗拂。

這一幕落在身後衆人眼裡,原本稍稍提起的士氣再次跌落。

“重機槍往左邊掃,衝鋒槍一半清理右邊上來的,一半先壓制前方左右兩側,爲阿東爭取時間。”

老蛇開始大聲指揮。

張啓東馬上了解到他的意思。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他必須殺進亡靈堆中,剷除這些中階惡靈。

“噗~”新一波水柱被噴向空中,一時間阻隔了後續亡靈的腳步。

張啓東一咬牙,挺身殺出。

目光中,還有七個女巫和十個極惡戰士活着,其中後者有一個已經是無法移動的半廢狀態。

單打獨鬥他已經試過很多次,面對強敵也算是小有信心。

可是這種萬軍中孤身衝鋒的情況,給他帶來了前所未有之恐懼,那種清晰的知道,周圍全是強敵,自己隨時性命不保的恐懼。

“僞決戰奧義·永恆無式!”

忍着劇痛,強行將精神力遍佈周身半米,張啓東激發金色火焰。

隨手拍死幾個沒被蒸發的強壯腐屍和堅硬骷髏,他來到右手一個極惡戰士面前,手肘轟出,金炎噴射。

這頭極惡戰士猙獰一笑,手裡長柄鐮刀狀的武器直接斬向張啓東,根本不怕以命換命。

“哼!”

來自草薙流古武術的肘擊先一步打在惡靈身上,揮舞的鐮刀頓時停在半空,隨後化作煙霧被吹散。

“大蛇薙!”

舉手、轉身、揮動火焰,他清理出一條直達失落女巫面前的道路。

“外式·轟陽斧!”

渾身升騰着金色赤炎的人影極速跑動,然後單腳一躍而起。

“啊~啊—”

失落女巫發出尖嘯。

纏繞在張啓東身上的精神力被猛然震散大半,連帶着金炎也暗淡三分。

未等他反應過來,一頭極惡戰士揮舞着短刀衝鋒而至,濃郁的死氣撲面撞來,短刀順勢插入他腹中。

身體受到重創,精神力再次一震,張啓東緊鎖腹部,而後一發大蛇薙直接按在極惡戰士面部,將它蒸發。

“能拔嗎?”

【不能,這把武器沒被你的血液和火焰吞噬,傷口上的創傷當然也不會】

“好!”他佝僂着腰擡頭。

絲絲赤金色的液體順着腹部滑落,在地面上“滋”出小洞。

全身刺痛,他終於明白靠精神力加持能量,和將意念融入能量的差別了。前者很容易被打破狀態,後者就算失去所有能力,一拳一腳仍能附加無限威勢。

而且冰火內丹中的冰晶不僅用不了,還牽制着他調動赤炎。

這就是,弱者的悲哀!

……

“射擊,射擊,不要讓那幾個大傢伙和女巫靠近他。”老蛇和幫衆們開始手忙腳亂。

在他們的視野中,所有女巫和極惡戰士都在朝張啓東走去,速度不快不慢,彷彿準備參加盛宴。

沿途的死靈被它們隨意撞死、踩死大半,但仍舊以一種瘋狂的姿態朝張啓東方向掙扎着前進。

“他受傷了,應該是血的問題,攔不住了。”安錫滿頭大汗,有五人一直在幫他拆裝特殊子彈。

但是當極惡戰士靠近女巫後,兩者都變得打不動了。

火焰彈炸在青燈屏障或者極惡戰士的體表,都只能燃起一絲微弱火光,一瞬間就被熄滅那種。

這可不是遊戲,沒有不破防強制扣一點血這種說法,打不動就是打不動,永遠無法造成傷害。

很快,第一、第二個大塊頭戰士連同女巫已經逼近。

同樣是鐮刀配短刀,看來這是福光島某種戰士的標配。

“來吧,來吧,吃我一記神塵!”張啓東開始隨意口胡。

他兩手虛抓,雙發大蛇薙彼此撞在一起,爆發出猛烈金炎。

失落女巫手中青燈往前一放,金炎似乎被直接定住。

兩個極惡戰士從金炎左右兩邊越過,向張啓東殺來。

“果然猜對了,一旦被幹擾精神感知,失落女巫就會變成瞎子。”張啓東感嘆着,朝面前的金炎撞去。

這是複製草薙京一號自己修煉成的音巢草薙超必殺,天羽斬。

作爲複製人,草薙京一號無法在超必殺的第一時間爆發出金炎,於是他採用先全力打出一招必殺,然後全身跳入爆發的火焰中完成大蛇薙下半式這種堪稱癲狂的打法。

失敗者自焚而死是肯定的,但張啓東沒這個顧忌,他只是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用到這麼爛的招數。

屈膝扭腰,拳頭帶走兩發尚未消散的大蛇薙,朝失落女巫和她面前的青燈迸發出第三次極致火焰。

“嘭!”

女巫連燈帶人被打成粉末。

可是另一個反應較快的極惡戰士反手一揮,將短刀從側面插入了他的腹部,同時試圖猛烈攪動。

這是張啓東的運氣,極惡戰士還保留着生前的技巧和戰鬥意志,如果它是選擇一口咬下來或者把手插進來,張啓東就得GG。

“噠噠…噠噠…”

女巫一死,數把衝鋒槍齊齊點射在極惡戰士手上。

幾個魚叉手已經能熟練運用子彈基本不會偏離的衝鋒槍了,按天賦來講他們每個都是神射手。

插着兩把刀一個超級打滾,張啓東成功滾出鐮刀的攻擊範圍。

但沒等他鬆一口氣,另一個女巫帶着兩個戰士再次出現在他面前,另外幾個高大的身影也在亡靈堆中露出頭來,遮都遮不住。

焦急之中張啓東扭頭望了一眼槍陣,只見小魚坐在老蛇脖子上,淚水已經沾溼她的衣服甚至老蛇的衣服。

幫衆們眼中全是狠色,白得讓人發慌心慎的雙手死死攥住槍柄,換子彈就靠腳、腿和胸膛。

“算了!”

張啓東扶了扶插在身上的兩把短刃,目光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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