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長恨詞(上)
似乎很久沒有回來這裡了。
她仰看了眼那褪了色的牌匾,伸手推開封鎖已久的房門,隔世的空氣夾雜着濃重的懷念撲面而來。
這裡是霽陽居住的院落,在他離世後,由重樓親自鎖上了所有的門窗,只爲挽留從這裡流逝過的幸福。
曾經,他們所有的人都是幸福的。即使有恨,也爲眼前平淡的幸福掩蓋了去。而在霽陽離世多年後的現在,重樓早已步入政壇,爲權利而累,也爲鬥爭而苦,而她,本只想旁觀一切的風雲變幻,卻被她無意窺見了他們兄弟之間黨派鬥爭最後的結局,至此,再無法袖手旁觀。
她不明白,究竟是龍帝刻意向她泄露了這個打算,亦或當真是天應預言,只是無論如何,現在這堆亂麻的線頭確實握在了她的手中,要由她結開這千千結。
只是,她應該怎麼做才能成全所有人的幸福?
她望着屋內陳舊的擺設,長長地嘆了口氣。
“翁主。”童澤無聲出現在她身後,橫臂胸前,躬身道喚道。
懸月微微側身,瞥見他垂在身側的那姿勢有些不自然地左手,不禁輕蹙了眉問:“受傷了?”
童澤不解擡頭,順着她伸出的指看向自己的手,渾身一顫,如遭雷擊,極快地收回手,隱入袖中。
“沒有的事。累翁主費心了。”他垂眼看着地板,有些心虛,有些不安。
“是嗎?”他動作地太猛,回答地太快,再再昭示着他欺騙了她。只是他若不想說,她也無意逼迫,旋了身,在一旁的椅中坐下,又問:“那可是有消息了?”
童澤剎時僵住了身子,沒入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帶來陣陣撕心裂肺的痛。
他的手是重樓傷的,他的手腕上還留着那道銀龍抽捲過的痕跡。
這片遼闊無邊的東陸上還留存着上古時代的三大神器:龍吟鞭、鳳鳴劍、麒麟槍。而三大神器之首的龍吟在他懷揣着走訪各地得來的消息急奔留秋殿而去的時候,低哮着捲上他的手腕。那狠重的力道瞬間折斷了他的手腕,而他也因突然而至的巨痛而失了平衡,重重地跌上地面,也撞落了懷裡的玉佩。
他暗呼一聲“糟糕”,卻只能看着那塊碎玉搖搖晃晃地往前滾着,直到撞上一雙銀色的鞋面,翻轉着落定,露出那足以讓人大驚失色的圖騰。
他撐起了身子,一隻白皙修長的手已拾起那塊碎玉,卻是看也未看,只是緊緊地握在手心,緊到他可以看清那白皙手背上陡然怒張的血脈。
“是月兒,讓你去的嗎?”
他仰起臉,望向重樓彎腰湊向他的那張精緻的臉,因爲揹着陽光而昏暗不清,卻獨有那雙狹長的美目透着點點的寒光。
心頭一驚,他扶着已然麻痹的手單膝跪在他的面前,卻連開口問安的勇氣也沒有了。
“童澤,”那人冷冷地開口,直起了身,卻未帶走那股欲奪人呼吸的壓力,“你可知自己本是紫軍小小的校尉,本不具備成爲隱衛的資格?”
“童澤明白。”
皇家隱衛的人選,例來都需要經過身家背景的嚴格審覈以及武藝學識甚至人品的考驗,一選再選,纔會有最後的二十四人。
而他,卻是未經過其中任何一道程序就得以陪伴在了與公主平階的懸月身邊。
他,是不合格的。
“童澤,你要考慮的並不只有她現在的安全,還有未來。”
“童澤明白。”他依舊未感擡眼,卻能看到那塊玉佩重新回到了眼前。
“拿着回去吧。”他連忙收起那玉佩,又聽那人開了口,“不要告訴懸月見過我的事。還有,記着,若是我可以抓住你,他人也是可以,最後你會連累到的,是她。”
他回了神,半擡起眼,見着那雙金色的眼,裡頭盈着最燦爛的光芒。
“童澤?”
“屬下無能。”
這一刻,她的心頭有着難以避免的失望,更多的卻是放心。
“無礙。興許是我想錯了。”
“不,翁主沒有想錯。”童澤從衣袖裡摸出半塊碎玉,捧到她的面前,“確實有這樣的一位皇子存在。他的生母是聖主還是白王時的通房丫鬟。因祖上有訓,首出必是嫡子,所以那位丫鬟在被發現懷孕時,被強迫灌服湯藥去子。但那丫鬟不從,連夜逃離白王府。隔日,搜索的人在河邊發現一具與她形似的孕婦屍首。然後,此事就不了了之。”
“顯然,她並沒有死,還誕下了皇子。”懸月接過那枚碎玉,雖然只是一半,但仍可從上頭辨認出皇家的標識,“既然你可以查到,聖主也一定查得到。”
“是的,線索到這裡就完全喪失了,想必是有人刻意切斷。”
“無人發現?”
“是的。”他不禁撫上重創的手腕,又想起重樓那雙可怕的眼。
那人明明見着了這塊碎玉上的雕紋,卻不問不驚……只怕,是早已洞悉了一切。
怔凝着手裡沒有溫度的玉石,她忽然想起那日雲雁落的一卦:翁主想要找的,想要知道的,都已經出現……
手指迅速收攏,蓋住上頭上頭刺眼的圖騰——歷代君王的象徵:九紋龍。斷開的邊緣很是鋒利,扎得她的手火辣辣的疼。
擁有另一半九龍玉的人,會是誰?
驀的,忽感兩道冰涼的視線,激地她不自覺地打了個顫,眸光頓轉,就見窗外有黑影飄忽而過。她即刻拔下發上兩枚金簪,朝那窺視之人疾射而去,動作極快,童澤尚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便覺有絲冰涼擦着兩頰而過,再回神,懸月已拍案而起,斂袖往門口走去,面色蒼白,有些不妥。
他即感不妙,起了身,隨她走出屋子,就見外頭片葉不落的地面上孤零零地躺着兩枚金簪,做工精細,雕花栩栩如生,正是懸月適才射出的兩枚。
懸月彎腰拾起,在陽光下仔細翻看,未及就發現尖端染上的血漬,臉色愈差,揮了袖道:“你即可返家,通知所有家眷立即撤離京城,你也出外躲着,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回來!”
“翁主!”那上頭的血跡,他也是瞧見了,也清楚這事多半是被他人竊了去,無論是東、南兩宮還是其他什麼人,若是泄了出去,不止是他童家一族,怕是懸月也難逃一死。可是,就因爲如此,他更不應該獨自逃命。
“走!”懸月心急那人的行蹤,不耐他的猶豫,一掌拍上他的胸口,逼得他連退數步,驚疑中再擡眼,見着她眼中的不容拒絕,只得咬牙離開。
懸月片刻再不耽誤,飛身追趕那已掠地極遠的身影。
那人本是奔得極遠,讓她暗恨自己的輕功不佳,卻不知那人是有意挑釁亦或是想要引着她去什麼地方,總是在她快要追丟的時候又暗暗放慢了步子。未及,她亦發覺事有蹊蹺,遂收了步子,停在一處陌生的院落,再擡頭,已無那人的蹤影。
此刻,她多少可以察覺來人的身份。
這事落他手裡,她也只怨自己的命運不濟,卻不明白爲何要將她牽引至此。
她按捺下滿心地煩躁,打量着周遭的景緻。失了宮裡慣有的五彩斑斕,獨有鮮有人煙的蕭索——只怕這裡是冷宮的範圍了。
“吱呀。”
陳舊門扉被推開的聲音在這冷寂的園子裡是格外的清晰。
她心頭一驚,下意識地閃到樹叢裡。茂密的枝丫掩住她的人,卻容許她窺探外頭的景象。
一道清瘦的身影自那扇門後走了出來,長髮黑亮如墨,柔順地散在肩頭,那巴掌大的臉蛋是脂粉未施。
冷宮靜美人!
懸月立刻明白了她的身份。後宮佳麗三千,只有一人不許着妝,不許綰髮,那就是被打入冷宮的靜美人。
而詫異之後,是更多的出乎意料!
緊跟着出門的人,一身紅衣妖豔如火,一雙鳳眼,嫵媚更甚女子。
這人正是濯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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