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清姬

相傳在古時候,有一老一少兩位苦行僧到熊野修行,而提供他們借宿的女主人則是名爲清姬的女子,但她卻在那一晚瘋狂地愛上了兩位苦行僧中的年輕僧人——安珍。

作爲一個敢愛敢恨無比執着的女子,清姬小姐自然沒有僅僅只是口頭表示的示愛了,除此之外她還身體力行的用盡各種方法想讓安珍留下。

而安珍卻藉口先去道成寺參拜,完後一定回來拜訪清姬爲由先離開了,只剩下清姬苦等。——就裴辰自己所知的情報,也忘記到底是在哪裡看過的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版本的:貌似是安珍和尚是個同性戀?!

……可憐的清姬小姐噢!

即便如此,安珍還是承諾了歸途時與她再會。殊不知――安珍出於對清姬的恐懼而違背諾言,沒去跟清姬見面便逃跑了。

清姬小姐察覺到後,對於安珍違背諾言一事感到絕望、悲嘆和憤怒,於是踏上了漫長的旅途開始追逐他,甚至在途中漸漸因執念與執着幻化爲龍——也有說法是因爲執念成爲了大蛇,並且最終在寺院追上了躲藏在寺廟中的安珍。

進入道成寺內的她知道安珍躲在大鐘之後,就用自己的蛇身纏住大鐘,奈何鐘身堅固無法入內。最後,清姬雖然無計可施,但又不願放棄,於是就自燃起來,把自己連同鍾以及鍾裡的安珍和尚都燒成了黑炭。

愛着,喜歡着,愛着,那麼喜歡着,被背叛了,傷心,傷心,傷心傷心傷心,恨啊恨啊恨啊恨啊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

所以就燒死殺掉了。

桔梗用一如既往的清冷語調平靜的訴說着這個傳聞,但是不知道爲何似乎她的語氣之中也是多出了一絲喟嘆與感概。

“……”

這個關於某個妖怪的概念的傳聞的故事情節,竟然是如此的急轉直下,簡單而又粗暴的迎來了絕對算不上好的結局,讓裴辰一陣無語,忍不住有些好笑的揉了揉眉心。

這根本就是古代病嬌女的故事吧!!

“和心愛的人不能同生,那就同死吧。”桔梗淡淡的瞥了裴辰一眼,“這不是很正常的想法嗎,女子終究比不得男人,被背叛了也沒有太多的辦法可想……也許清姬就是抱有這樣偏執極端的想法才變成妖怪的吧。可憐又可悲,執着又可笑。”

“……”

陡然打了一個寒戰,裴辰很明智的閉口不言了,在這個延伸話題上誰會傻到去和這個巫女爭論?更何況他從來就沒有將五十多年前的真相告訴對方,只怕桔梗直到現在都還是認爲是某個人單方面的背信棄義了吧……

據說在閒暇的時間裡,桔梗除了處理藥草,製作丹藥之外,就是去查閱某些典籍、野史甚至是民間傳聞,貌似是想要搞清楚那個消逝的時代那樣。前鬼已經很隱晦的和裴辰暗示過了,說是桔梗向他詢問了隱世的情報。

要知道時間差不過三年而已,但是卻不代表犬夜叉一行人已經徹底的消失了啊,只要有心的話,就會發現他們都在隱世之中。桔梗心細如髮,一旦注意到了這樣的線索,會做出何等的舉動裴辰大抵上也是想得出來。

他偷偷打量了一下巫女的神態,暗自憂心。

“不過僅僅依靠純粹的執念就能夠改變自身的血統,只怕這已經不能夠用‘堅定’一詞來形容了……”巫女卻是話鋒一轉,又轉到了另外一個話題去了。

“嗯,不難理解,精神改變物質,意志決定靈魂……執念強大到一定的地步的確能夠做到這樣的程度,但是完全就是靠着一腔執念使得自身幻化爲龍或者大蛇,必須得堅定不移的深信着自己的靈魂形態發生了改變纔有可能……”裴辰順口接道。

“只是這少說也得兩百點的精神和智力才能夠做到了,可是那應該只是一個傳聞而已,又不是真人真事,連個切實存在的對象都沒有,難不成架空的人物也有六維屬性的設定概念不成,這又不是聖盃戰爭。”

信仰與畏懼並非是萬能的,相反侷限性還極大。信則有不信則無雖然是基本準則,但是卻不是說只要有人相信了某種不可名狀的存在,積年累月的就能夠使得那東西打破真實的界限降臨。

畢竟從古至今,也從來只有一些古樹因爲年深日久或者香火供奉而具備了靈性,再不就是某些供奉的河神、山神比較靈驗,大都是往小方面說去的。

最爲經典的妖怪概念就是付喪神,正所謂物老成怪人老成精,某些很是有些年歲的器物可以在吸收天地靈機、積累怨念或者感悟佛性、靈力等各種途徑,從而得到靈魂成爲妖怪。

但是這些都只是小打小鬧的存在,真要說這些東西能夠有多麼的靈異與了不起,那倒也未必。

千年白骨化陰風,九尾老狐敢壓龍,就算是用肚臍眼想都好,這種級別的存在怎麼可能僅僅只是一些人的精神波動能夠凝聚誕生出來的?!那樣子的話估計也就是人人成仙了,觀想的東西都會成爲強大的神形現世。

大妖大怪大神大佛,是絕對不可能通過信仰或者畏懼來維持形體作爲存世之基的,要說利用一下信仰或者畏懼來強化力量倒還比較可信,譬如說佛教就是如此,再譬如說雅威天主也是如此。

只是這些都只是輔助的外道手段,祂們的真正力量基本上都是源於自身的血脈、靈性與位格的,可以自我解讀與自我維繫。即使失去了信仰之力的加持,祂們也只是失去了額外的那部分力量強化而已,卻絕對不會就此隕落,也許就連虛弱都不會有。

純粹的信仰神不說是邪道也終究是旁門左道,壓根就比不得古神。

這就是爲什麼裴辰沒有腦子一熱,跑去四處傳播紫妹的妖怪概念。這樣的事情絕對是無用功,而且有可能會引出些麻煩來,再說了他可從來就不相信自己擺個牌位神像的,供奉個一千幾百年的就能夠將九天玄女供奉出來……

而且所謂‘境界’的概念就連他也沒有完全理解,一般的普通人明白一些妖怪會吐火,會噴水,會呼風喚雨還可以想象,但是這種概念性的能力算是怎麼回事?估計到最後傳聞也只會變成‘鵺’那種不倫不類的東西,衆說紛紜。

腦子裡一瞬間劃過無數的念頭,但是裴辰卻又很好的控制約束着,在巫女開口說話的那一刻完全收斂了心神,仔細的聆聽專業人士的看法。

桔梗看着山谷當中的火焰逐漸在雨水下熄滅,天上的烏雲也慢慢的散去,不再偶爾的有雷電落下。她心裡知曉這卻是裡面的那個妖怪成了氣候的跡象,如若是逐漸修行一點一點積累力量過度成爲妖怪的話倒也沒話說。

可是,眼下的情況卻是從來沒有真正出現的妖怪概念突然現身了,這麼反常的事情引來雷霆的擊打也不是多麼的難以理解,基本上真正的天劫雷罰就是在這樣的事情基礎上延伸出來的,要不是有着違背常理的存在出現又怎麼會引來蒼天的震怒?

“你說的不錯,這個的確只是純粹的傳聞,只是原型到底是什麼也沒有什麼人知曉了,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倒是可以去道成寺看看……”桔梗低聲說道:“這個傳聞傳頌了這麼久,清姬這個妖怪概念卻一直沒有出現,就是因爲某些邏輯自相違背——她是靠着無與倫比的執念才成爲妖怪的,可是她想要成爲妖怪就得先活過來,並且擁有執念……”

“問題是她只是個傳聞當中的概念,不是活物?連精神力都沒有,不會思考,自然更加不可能擁有執念?!”裴辰插嘴說道。

“正是如此……不過既然無法直接從傳聞當中誕生出來,估計也就只有借體成形了吧,看來是某個生靈機緣巧合的和這個妖怪的概念融合在了一起,都是你的血氣造的好事……”

“嘖,我怎麼知道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妖怪苦笑着連連搖頭,不怎麼想背這個鍋,“之前路過此地隨手將鮮血灑落下來,數百里山地自然是通通濺上浸染血氣才行,其他地方都沒出什麼問題,倒是這裡遭了秧……這個可怎麼說?!”

桔梗卻是默默地不說話了。

山谷當中松柏合抱,古木參天,不遠處還有一個出口,直通兩裡之外的一個荒無人煙的大澤。這樣的地方,這樣的年代,要說沒有豺狼虎豹大蛇猛獸,那才真真是怪事。

只是現在其內有巨大的蛇或龍種一類的妖怪在其中肆虐着,伏行以爬,吐出火炎。哪怕一場傾盆大雨將剛剛燃起的火焰澆熄大半,可是剩下的動靜也足夠將那些尋常猛獸趕出來了。

站在山谷之前,兩人默然的看着那些野獸甚至是妖獸逃也似的衝出來,紛紛繞過兩人就跑掉了。一開始還有種百獸奔騰的感覺,但是越到後來就越少,到最後只有幾隻兔子蹦蹦跳跳的從他們腳邊跑開。

雲霧掛天,爲龍蛇之變。不過現在烏雲散去,雲霧變化的龍蛇也是散去了,但是最終指向的依然是山谷當中。裴辰靜靜的等待着名爲清姬的妖怪出現,心中感嘆這大概是這個世界上過了三年之後終於又出了的第一個妖怪吧?

“你控制不住她嗎?”也許是因爲等待太長時間了,桔梗突然問道。

“不行,只能夠還隱約感覺到一絲聯繫……低級的妖獸還好說,但是現在卻已經是真正的妖怪,抓住那一絲可能性了,我怎麼可能還能夠直接控制對方?”裴辰果斷搖頭。

就在這個時候,隘口處終於又有了動靜,有大片大片的樹木倒下,雖說很多都已經被燒焦了,但也不應該這麼不經風的纔對。看上去就像是有什麼巨大的生物要從森林當中衝出來了的樣子。

見此,桔梗若有所思的看向了裴辰,林中那若隱若現的巨大蛇軀,還有閃爍着光輝的青鱗,講道理的話這怎麼看都有種和裴辰脫不開關係的感覺。

最外圍的幾棵大樹微微一顫,似乎受到了什麼衝擊震盪的樣子,樹葉枯枝簌簌下落,但是卻只再下一秒鐘,就轟然往外面倒伏下來。一個長長的纖細身影出現在月華之下,竟然也是人首蛇身,而且美得讓人窒息。

外表上看上去只是一個纖細柔弱的少女,緊緊咬着下脣,臉色是毫不掩飾的驚惶並且疲憊,一頭淡藍色的長髮垂落下來過腰,正好完全遮掩住身前的赤*裸……只是,如果僅僅看她上半身的話倒還好,一旦繼續往下看的話只怕會嚇得人魂飛魄散——

十來米的蛇軀,同樣的也是淡青色的鱗片閃爍着妖異的光芒,隨意的盤在地上。蛇女無力的一手撐在旁邊的一顆大樹的樹幹上,喘息了幾下,擡起頭來看着外面,然後頓時愣住了。

三‘人’六眼,視線正好在空中碰撞在一起。

桔梗神態不變,眼神淡然。

裴辰卻是眼睛一亮,自然的就覺得對方親切了許多。

“……!!”

清姬小姐似乎無比的驚慌失措,下意識的向後退去,卻正好被下半身的蛇軀自己絆倒了自己,驚叫一聲就向後仰倒,結結實實的摔了一跤。而且在下意識的胡亂掙扎之中,還幾次將自己的身軀糾纏了起來,差點兒打了個死結……

“……”裴辰臉上剛剛流露出來的笑容瞬間凝固、消失了,他別過頭去咳嗽了一聲,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嚴肅的對巫女說道:“這純粹就是個例,半人半蛇的形態其實相對來說更加靈巧與敏捷,這麼蠢萌的傢伙絕對不屬於我們這一行列……”

“……”桔梗。

“啊啊啊!!都讓開啊!你們是什麼人!!”

完全和想象當中的不同,清姬小姐的情緒反應似乎過激了,她雙手護着腦袋,眼角擠出淚花,大叫着就要向前衝過來,一點兒也沒有妖怪應有的那種表現。灼熱的高溫陡然出現,地上的雜草紛紛枯黃然後被燒成焦炭,伴隨着她的蛇行快速的在地面上劃出一道明顯的火焰痕跡。

桔梗輕輕地嘆了口氣,將玉腰弓平舉起來放到身前,靈力的光芒迸發,清姬小姐被巨大的力量反彈回去,再次結結實實的摔在了地上,“嗚~好疼……太、太過分了啦……”

“……”妖怪微微眯起眼睛。

“也許是妖怪概念沒有完全的融合本身的靈魂,很正常……你看她連人形都無法維持就知道了,估計她現在連妖力都控制不好。”巫女看着少女,輕聲對裴辰解釋道,“要是等再過上幾天的話,身魂和妖怪概念徹底的融合起來了之後,就肯定不是這樣的表現了,那時候出現的就會是純粹的‘清姬’了。”

“也就是說現在這傢伙只是一個純粹的初生之妖怪?!”裴辰不置可否的說道,他面無表情的一指點出,冰寒之氣使得空氣溫度急速下降,熄滅了四周即將蔓延的火勢,並且凍結了清姬小姐蛇身上的火炎。

“應該就是如此,畢竟除了妖怪的概念之外,她不過只是一條剛剛開了靈智的蛇妖而已……心性還比較單純,而且沒有太多的經歷……”桔梗走上前去,清姬小姐害怕的連連後退,“大概要等她完全融合這份屬於清姬的畏懼,才能夠徹底的掌握這份力量……”

“還會被強制追加上不屬於她本身的虛擬記憶和情感,甚至到最後連人格和思考方式、邏輯思維,乃至於理想和追求都是屬於清姬的?!”裴辰對此有些疑惑。

那樣子的話和奪舍有什麼區別,大抵上就是清姬殺了她,然後佔據了身體?!

“獲得多少就要付出多少,這是她必須爲此支付的代價……不過你也不用太過在意,這並非是強行‘改變’,而是固定了方向性的‘成長’……她不會被殺死,只是會註定成長爲清姬就是了。”

桔梗低聲的解釋道,眼簾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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