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蓋天這位大龍頭的性命,對陳勝來說還有用。.故此剛纔那一拳,僅僅只是震碎了他雙手臂骨,外加震傷了他胸口經脈而已。大龍套縱使重傷,卻仍未死。
但旁觀者又哪裡知道這許多?他們唯一知道的,便只有“自己的大龍頭竟然連敵人一招也接不下”這個事實。剎那之間,所有幫衆,包括那些護法和分舵主在內,沒有人能夠是例外,統統鬥志全失,甚至連逃跑的力氣都沒了。一個個喪魂落魄地當場跪倒在地。
“美人魚”遊秋雁心驚膽顫,向後連退兩步,一個踉蹌,當場跌坐在地。她顫聲叫道:“你……你……你就是南陳太……太子陳勝!一定是的。”
陳勝冷哼道:“不錯,我就是陳勝。”轉身回首,舉起虎嘯寶刀一揚,喝道:“還有誰想要取我陳勝性命的,儘管都上來。”
上來?上來幹什麼?送死麼?遊秋雁渾身冷汗淋漓,體如篩糠。忽然間她打了個冷顫,隨即竟是福至心靈,不假思索便立刻匍匐在地,顫聲道:“屬下游秋雁,願意率領海沙幫……上下人等……歸降太子。今後誓死效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請太子……請太子慈悲收納。”
亂世之中,弱肉強食乃是理所當然的事,而弱者追隨強者,更加天經地義。儘管韓蓋天此刻仍未死,他敗在陳勝手下就是不爭之事實。一個失敗者,哪裡還有資格讓別人對他效忠?
故此一聽見遊秋雁這樣說,四周的海沙幫幫衆,包括護法和分舵主在內,登時如夢初醒,紛紛面向陳勝低頭下跪,異口同聲叫道:“屬下率人等願意歸降太子。今後誓死效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請太子慈悲收納。”
此言甫出,在場所有人心中,都立刻就明白了一個事實:名列天下八幫十會,更是東南海面上三大霸主之一的海沙幫,從今以後,就要換上另一位新的大龍頭了。
他們如此想法,也是理所當然。但事實上,陳勝並沒有絲毫要搶這個幫主來做的興趣。
要知道,一幫之主可不是容易當的。坐在這個位置上,就要爲全幫上下大小人等的生計着想,又要苦心思量如何才能保住現有的地盤和生意,再去千方百計搶奪霸佔別人的地盤和生意。種種事務,千頭萬緒,單是想想也教人感到頭痛。所以陳勝此來,打垮海沙幫只是第一步。至於第二步,就是要……借花獻佛。
心下雖然已經打定了主意,眉宇間卻未流露絲毫端倪。陳勝隨意一揮手,吩咐道:“把受傷的都擡下去好好醫治,普通幫衆都散了吧。把這個韓蓋天送入船艙鎖起來。找大夫治一治,暫時可別讓他死了。”
挾一招擊敗韓蓋天之威,陳勝言出法隨,在場衆人那個膽敢不聽?何況陳勝既然吩咐他們做事,那就是容許他們投靠,不會大開殺戒了。衆人慶幸之餘,禁不住又想起了陳勝是南陳太子,且有和氏璧的傳說。
“楊公寶庫,和氏玉璧,兩者得一,可安天下”。眼看天下紛亂,羣雄逐鹿。南陳太子假如有意加入這個競逐天下的遊戲,則憑着他的身份和武功,何愁不能幹出一番大事業來?海沙幫追隨其後,若然南陳太子成事,衆人就是從龍功臣,榮華富貴,不可限量。
退一步說,即使事不成,頂多不過回來做個地方幫會而已。反正不管什麼朝代也罷,這些地方幫會都不愁沒有生存之道的。當然,假如大事不成,則新朝之主要把他們這些餘孽趕盡殺絕的機會,也不是沒有。但亂世之中,人命猶如草芥,哪裡還能顧慮得那麼長遠?火燒眉毛,且只顧眼下好了。
凌志高和尤貴先前愁眉苦臉,害怕因爲貪生怕死而被韓蓋天處罰。但現在大龍頭倒了,他們兩個反倒得意洋洋,以率先投靠陳勝的從龍功臣自居,自認爲地位要高過其餘衆人一等了。兩人大搖大擺走出來,當仁不讓地對其餘分舵舵主以及護法發號施令。指揮海沙幫幫衆們動手清理現場。再把韓蓋天擡下去船艙的刑室,關進鐵籠之中好好囚禁起來。
雖則陳勝說過要找大夫來替這位大龍頭治療,但萬一韓蓋天傷勢被治好了,再來報復他們這些臨陣投降的牆頭草,那可如何是好?故此衆人暗地裡均心存默契。縱使不敢公然違反陳勝說話,拒絕找醫生來替韓蓋天醫治,但他這身武功,那是廢定了。甚至乎,日後還能不能如同正常人般活動,也大成問題呢,
那邊廂,遊秋雁則打醒十二萬分精神,拿出其風流手段,換上副百媚千嬌的模樣靠過來,諛媚嬌嗲地道:“太子殿下遠來辛苦。請隨妾身入船,先替太子殿下更衣,再奉上鄙幫的賬冊,恭請太子點收。”說話之間,就想要偎入陳勝懷中。企圖使用其天賦本錢,博取陳勝歡心。
陳勝冷哼一聲,喝道:“說話就說話,捱過來幹什麼?”遊秋雁只見眼前寒光乍閃,虎嘯寶刀赫然已經抵住了自己喉頭。刀中源源不絕地透出森寒殺氣,徑直侵入這條美人魚的皮膚之中,徹骨冰冷,凍入骨髓。美人魚當即就變成冰鮮魚,驚惶地瞪大雙眼,卻什麼也做不了,更不敢做。
陳勝喝道:“遊秋雁,妳愛穿什麼衣服,愛作什麼打扮,那原本是妳自己的事,別人也管不着。但妳身穿僧衣,卻作出如此種種姿態,分明是敗壞佛門清靜之風。我亦爲佛門弟子,可看妳這副模樣不順眼。以往也就算了。從今往後,不準妳再穿僧衣。如有違令,虎嘯刀必取爾頸上人頭。聽明白了沒有?
遊秋雁哆哆嗦嗦地用力點了點頭,面色蒼白如紙,哪裡還敢多說半句?陳勝嘿聲冷哼,收回虎嘯寶刀,道:“速速去更衣。換過衣服之後,再來見我。”轉身大踏步走下船艙。遊秋雁那繃緊的神經登時爲之一鬆,渾身無力,再也站立不住,當場就軟軟癱坐在甲板上。
“胖刺客”尤貴是海沙幫首席護法,遊秋雁則是韓蓋天的女人。兩人平日裡就明爭暗鬥,衝突不斷。這時候見遊秋雁碰了釘子,尤貴心裡當真有說不出的痛快。不過自己這位新主子,只是說討厭遊秋雁作出家人打扮,卻沒說討厭她這個人。雖然南陳太子身份如此尊貴,註定不可能讓遊秋雁這殘花敗柳有什麼名分,不過結下一夕露水姻緣什麼的,誰說不可能?
正因爲有了這個顧慮,尤貴也不敢公然落井下石,只是將之視若無睹,繞開了搶險走到陳勝前面去,小心翼翼地領着新主子下船艙去。那邊廂遊秋雁望着尤貴的背影,不由得咬碎銀牙。不敢去恨陳勝,倒遷怒於胖刺客,把這位首席護法給恨上了。
海沙幫的龍頭旗艦,果然不同凡響。船艙裡面的佈置,堪稱金碧輝煌,氣派十足。海沙幫壟斷了東南沿海一帶販賣私鹽的生意,果然日進斗金,財大氣粗得很。陳勝在裡面轉了一圈,隨即在船尾靠艙口的大廳內坐下。卻聽得環佩叮咚,遊秋雁扭着纖腰,雙手捧了一疊賬冊漫步走出。
這條美人魚,此刻不但脫下僧袍,換過了俗家衣裳,而且還戴了假髮。重新打扮過後,一洗剛纔的妖媚魅惑味道,倒有幾分良家女子的風韻了。她走到陳勝座前屈膝跪下,雙手將賬冊高舉過頂,鶯鶯燕燕道:“太子殿下,這就是海沙幫幫中歷年所積蓄下來的財貨,請太子殿下點收。”
陳勝把賬冊拿過來隨意翻了兩翻,放下到一邊,問道:“前日你們聚衆集結,去偷襲東溟派?人家一向和你們無仇無怨,也沒有什麼利益衝突吧?爲什麼這樣做?”
遊秋雁嘆道:“是宇文士及大人的命令。太子殿下應該也知道,東溟派是做兵器生意的。據說他們手上有本賬簿,記載了中原各大勢力在他們那裡購買兵器的詳細情況。宇文士及大人說這本賬簿對他大大有用,所以吩咐我們要去把賬簿搶過來。更把宇文成都大人派過來親自坐鎮指揮。可惜我們還是低估了東溟派的實力。最後損兵折將,仍是一無所獲。”
“宇文士及?宇文成都?”聽聞這兩個名字,陳勝隨即若有所思。
衆所周知,四大門閥之一的宇文閥,其內部向來劃分爲兩個派系。一派以前閥主宇文述爲代表,宇文述則歷任朝廷高位,爵至許國公,位極人臣。生有三子,長子宇文化及,承襲乃父許國公的爵位,官拜右屯衛將軍兼京城總管。次子宇文士及則娶了楊廣之女南陽公主爲妻,是隋室的駙馬爺。三子宇文智及精於木士營造,是隋朝的匠作少監,監督建造了許多宮殿,深得隋煬帝楊廣喜愛。
宇文閥的另一派系,則以宇文述之弟宇文傷爲代表。宇文傷潛心武道,與宋閥閥主“天刀”宋缺並稱,爲中土“散人”寧道奇之下最負盛名的兩大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