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選競技者CH—99279838號,您成功擊殺了特殊劇情人物邊東山。您獲得了通用點300點。”
不出所料,當邊東山嚥氣的時候,骷髏紋身第一時間便作出反應。再度發出擊殺提示,通知陳勝他再次賺取了一筆獎勵。陳勝蕭瑟落寂地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只好接受了。而從這筆金錢的數量之上,也可以看得出來。一個邊東山,價值竟是那些武士們的十倍。
陳勝此刻才知道的事,那青年文士田邦早就知道了。他是齊國丞相田單的兒子,而邊東山則是田單的絕對心腹,曾經替田單暗殺了不少政治敵人。所以田邦心裡明白。在父親心目中,自己的地位未必比得上邊東山。假如邊東山竟然當真因爲自己的命令而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麼田單絕對饒不了自己這個兒子!
心念及此,田邦當場面色劇變。他“啊~”地一聲尖叫,忙不迭地翻身下馬,跑過去竭力將邊東山扶起,尖聲問道:“東山,東山?你可千萬別嚇我啊!”拼命搖晃那具迅速冰冷下去的屍體,彷彿以爲這樣就能讓邊東山起死回生了一樣。
但世事又豈有如此簡單?不管田邦怎麼拒絕接受現實也罷,當看見那濃稠的黃白色腦漿,從邊東山天靈蓋處那十幾個孔洞之內向外緩緩流淌的時候,當那些沾滿了鮮血的牙齒從天空上頹然跌落地面的時候,哪怕瞎子也都看得出來,邊東山是死得不能再死,神仙下凡也救不回他了。
田邦內心一片冰涼。呆了半晌,他猛然回過頭來怒視陳勝,破口罵道:“死鄉巴佬,你竟敢傷邊兄性命?你可知道邊兄師父是誰?就是天下無敵的劍聖忘憂先生。忘憂先生向來最痛愛自己的徒弟。你敢殺害邊兄,忘憂先生定來找你算賬!你洗乾淨脖子等死吧!”
“劍聖弟子?”陳勝雙眉一挑,流露恍然之色。難怪剛纔自己聽見邊東山這個名字的時候,會依稀產生一種似曾相識之感覺,原來原因就在於此。現在想起來了,在《尋秦記》這個世界中,記得劍聖曹秋道座下有四大入室弟子。排行最末的名女子,名字不太記得了。排行第三的名爲韓竭,記得是韓國宗室中人。排行第二的叫做仲孫玄華,其父親是個放高利貸起家的惡霸。而最後的忘憂先生門下首徒,正是邊東山。
這四大弟子,各有所長,皆有一身不凡藝業。而既然身爲劍聖門徒,那麼可想而知,他們最強的本事必定是劍術。至於說赤手空拳進行格鬥技擊,卻未必擅長。但即使擅長,也沒有用。因爲他找上的敵人,竟然是陳勝!所以敗,根本就是他不能改變的命運!
不過劍聖弟子,竟然只有如此水準,實在讓陳勝好生失望。他嘆了口氣,對於忘憂先生曹秋道的期望,難免就此下降了一兩分。更禁不住搖搖頭,道:“劍聖弟子,就只是這樣嗎?當真教人……好失望啊。”
這是陳勝自己發自內心的感嘆,當中其實並不含任何褒貶之意。但在旁人看來,就未必也是同樣想法了。事實上,在任何一名劍聖門下弟子聽來,都只會感覺這句話是對自己師門的嚴重侮辱。
頃刻之間,原本打算作壁上觀的人,再也坐不住了。只聽四周圍觀人羣當中,赫然有人厲聲嬌叱道:“放屁!明明自己見識淺薄,居然就敢如此大放厥詞?休想走,姑奶奶這就來教訓你!”
嬌斥聲中,只見見人羣自動往左右分開,一男一女兩人隨之並肩走出。那男子年紀約莫二十五、六左右,衣飾華麗,相貌不俗,顯然也有相當身份。不過看他身子步伐,並不像是懂得武功劍術之人。
至於旁邊那女子則白皙清秀,兩眼神光充足,有股狠辣味兒。身段優美,舉手投足之間充滿了勁和力,便像一頭要擇人而噬的雌豹。剛纔說話者,看來就是她了。
這男女二人,看來若非情侶,就是夫婦。那男子抓住女子手臂,愁眉苦臉地低聲在她耳邊說着什麼,神情顯得既驚惶又無奈。雖然聽不見他說話的內容,但想來多半是勸女子不要衝動鬧事之類。
那女子則十分不耐煩,多聽兩句,登時柳眉倒豎,用力將手臂一帥,回頭喝道:“解子元,你廢話說完了沒有?要走你自己走。這人在侮辱我們劍聖一脈啊,師父向來最痛我的,這時候我不出手,還有誰能出手?難道靠那個被人隨便一拳就打死,丟盡師父臉面的死鬼嗎?”
這女子性格潑辣,名副其實是古代版野蠻女友。那男子解子元顯然對之由愛生怕,被罵了兩句,竟然不敢回嘴。只低聲下氣賠笑道:“夫人說得是,夫人說得是。”卻又伸手牢牢抓住她雙臂不放,向陳勝道:“這位壯士,拙荊比較心直口快,但沒惡意的。所謂好男不與女鬥,千萬別見怪啊。拜託拜託,多謝多謝。”
武者是什麼?就是要在無休止的爭戰中,才能感受到生命意義的一種東西。假如連接受挑戰的勇氣都沒有,那麼他就沒有資格自稱爲武者。所以陳勝當然不會見怪,反而對那女子頗爲欣賞。他停下腳步,目光直視着那女子善柔,沉聲道:“妳確定,要挑戰我?”
善柔自己性格直爽,故此對於陳勝如此表現,亦大有好感。她也是忘憂先生門下四大弟子之一。故此即使今日只是和丈夫解子元一起出來遊玩的,亦永遠劍不離身。當下不假思索便“鏘~”拔劍在手,鋒芒直指陳勝,嬌喝道:“不是挑戰你,是打趴你!快去拿劍。姑奶奶可不殺赤手空拳之人。”
這女子英姿颯颯,行事爽直,看起來比邊東山順眼得多。兼且單看她拿劍的方法,已知實是位用劍的大行家。陳勝心中,不由得對之微生好感。故此,儘管他知道這女子同樣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但仍願意給對方一個機會。他徐徐吐了口氣,左手揹負身後,右手探前掌心朝天,緩緩道:“好。那就記着這一天。跟我交手,是妳畢生之中最大的榮耀。來吧。”
善柔目光收緊,激射出熊熊戰意。她嬌聲叱喝。其聲發自丹田,透過這特殊呼吸法,將身體機能催動至極致,正是稷下劍聖一脈秘傳的以氣御劍之法。
出手前要以呼喝來激發自身氣勢,對善柔來說,是生平極罕見之事。毫無疑問,她雖直爽,卻非鹵莽。內心之中,早將陳勝當作了足以與自己師父同一水準的絕世高手對待。
就在這氣氛劍拔弩張,激鬥血戰一觸即發的關鍵時刻,忽然之間,只聽見陣陣吆喝聲從人羣之中傳出。圍觀的老百姓們聞聲之後,紛紛自動向後避讓,讓原本水泄不通的圍觀圈子,赫然被打開了個出入口。緊接着車馬轔轔,一輛裝飾得豪華之極的馬車,在十多名騎兵拱衛之下駛了過來,
那馬車在近處停下。在外人眼裡尚且不覺得如何,但田邦和善柔夫婦等幾人都非普通百姓,故此一見那馬車上的裝飾花紋,已經知道來者何人了。田邦面色鐵青,狠狠哼了幾聲,更不說話。善柔則撇撇嘴,顯得不屑一顧。解子元眉宇間流露出喜色。他上前向着馬車長揖行禮,大聲道:“解子元見過二王子,二王子安好。”
笑聲響起。雖然乍聽似是爽朗,但細意品味的話,仍能分辨得出其中的做作之意。聲尤未歇,馬車門簾就被揪開。一條人影站起走出。只見此人錦衣華服,中等身材。雖然五官端正,卻也只屬平凡,未見有何過人之處。然而在場衆人卻都知道,此人乃是不折不扣的天潢貴胄,當今齊國國君齊襄王的次子田建。
歷史之上,這位二王子田建,正是齊國最後一位國君。秦始皇統一天下之後,將他流放於“共”地。所以後世的歷史學家,一般將之稱呼爲齊共王。
當然,那是幾十年之後的事了。此時此刻的田建,非但還不是國君,甚至連太子都還不是。爲了爭奪儲位,他向來總是表現得十分禮賢下士,以此來籠絡人心。而解子元不但是他的心腹,更是他的好朋友。見這好朋友上前問安,他笑眯眯地點了點頭,道:“子元不必多禮。這裡好熱鬧啊。究竟出什麼事了?咦?解夫人怎麼手拿利劍?難道是要威脅解大才子,不許他納妾不成?呵呵~~”
解子元這位夫人實在太過厲害,解子元又是出名的怕老婆。故此即使他身爲齊國司庫大夫,算得上是朝廷重臣之一,卻也從來不敢納妾。朝野上下說起此事,往往引爲笑談。此刻二王子當面提起,衆人皆爲之哈哈一笑,瀰漫於現場的那股緊張氣氛,亦隨之舒緩下來——只有善柔是唯一例外。
善柔面色發黑,隨手“嗆啷~”將長劍丟到腳邊,一言不發,連眼角也不擡,拉起丈夫轉身就走。片刻之間,兩夫婦已然消失於街道上的人流當中,再也不見影蹤。
目送善柔和解子元兩夫婦離開,二王子微微一笑,也不再理會。只因爲他和解子元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深知對方性格,更明白對方絕不至於因爲這種小玩笑就和自己產生什麼隔閡。他頓了頓,邁步上前,和顏悅色地道:“田邦兄,怎麼搞得這麼狼狽啊?東山兄……哎呀,東山兄怎麼死了?難道是突發急病不成?可是東山兄向來身體健壯,不至於如此吧?莫非是瘟疫?這可不得了。他自己死了還不要緊,假如傳染了田邦兄你,那可就麻煩了。田邦兄,安全起見,不如趕緊找兩位找御醫來替你瞧瞧?”
三十年前,燕國聯合三晉及楚衛等諸國,合縱攻齊。齊國幾乎全境淪陷,只剩餘莒和即墨仍然堅守不降。田單因緣際會,成爲即墨守將,以火牛陣大敗燕軍,收復所有失地,並且迎接太子田法章回來即位,即是當今齊國國君齊襄王。田單因其功大,受封安平君,拜爲丞相,從此執掌齊國大權三十年。直至今天,其權勢地位依舊屹立不搖。
功高震主,歷來是大忌。齊王因此長期以來皆對田單極爲不滿。只是忌憚其勢力太大,又有復國之功,深得民心,所以才勉強沒有將彼此矛盾公開化。然而近年來,雙方衝突卻越演越烈,幾乎無日無之。原因就在於兩個字:立儲。
齊王的兒子不少。但有資格接任王位者,則只有大王子田生和二王子田建。田單按照立嫡立長的慣例,支持大王子。但這大王子性格懦弱,比較無主見。一旦他接任齊王,則可想而知,未來齊國朝廷之上,必然仍是田單隻手遮天的局面。甚至再進一步,田單極有可能廢了齊王,自己來即位。
另一方面,二王子就也明確表示過對田單大權獨攬的不滿。同時身體也比他那沉溺酒色的兄長來得健壯。綜合各種原因,齊王便比較傾向於立二王子爲太子。但廢長立幼這種事,畢竟不佔道理。故此雙方不斷爲之明爭暗鬥,糾纏不休。
齊王和田單兩個人鬥歸鬥,總還因爲顧全大局而有所收斂,不至於公然撕破臉。但下面的人可就沒這麼客氣了。此刻二王子看見了田單的兒子,雙方究竟是個什麼態度,簡直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出來了。邊東山是田單的心腹,他被打死了,二王子歡喜都還來不及。此刻他笑眯眯地問田邦要不要找醫生,其幸災樂禍之意,根本已不作絲毫掩飾。
田邦本來已經一肚子火了。此刻看見二王子那副嘴角含笑的模樣,更加當場氣不打一處來。他怒氣衝衝地叫道:“多謝關心。本公子沒病沒痛,與其關心我,你不如關心關心自己吧。大王任命你負責管理臨淄城的治安,你卻尸位素餐,任由匪徒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廣衆之中肆意行兇。哼,連一個臨淄都管不好,你還指望能治理整個齊國麼?二王子,這一生一世,你就死了那份心吧。”
二王子灑脫一笑,道:“治不治得了齊國,那是本王子的事,倒不勞田邦公子費心了。聽說相國這幾天身體不是很好?呵呵,田邦公子,最近本王子才得了條上好的老山參,回頭就給相國送去滋補滋補,如何?相國年紀大了,田邦公子可千萬要小心些纔好啊。”
這幾句話,分明就是說田單時日無多,更隱隱暗含威脅,蘊涵有一旦田單去世,就要對田邦抄家滅族的意思。雖然說得隱晦,但田邦如何聽不懂?他咬牙切齒,喝罵道:“廢話少說。二王子,現在有人膽敢當街行兇,不但打死了我的馬,打死了我手下這些武士,更打死了邊東山一。一句話,你管不管?你若不管,就是私縱兇手,陰謀陷害本公子。本公子定要回去稟告父相,將你狠狠治罪!”
二王子麪色變了變。雖然田單未必能夠因此就將自己拉下馬,但至少總是個大麻煩。他呵呵一笑,道:“本王子既然得父王委以重任,則地方治安之事,本相自然責無旁貸。田邦兄,你指出兇徒所在,本王子定將此僚捉拿歸案,明正典刑。”
田邦幾乎沒被這番話氣炸了肺。忍不住破口大罵道:“田建,你是故意裝瞎子嗎?兇徒就在你身後,難道你連這個也看不見?”
二王子哂然道:“田邦兄說笑吧?光天化日之下行兇,居然還不趕緊逃跑,反而站在原地不動?天底下哪有這麼笨的兇徒了?”說話之間,他轉身過來,向陳勝打量了兩眼,笑眯眯問道:“這位壯士,這些人和這匹馬,可都是你……”
說話纔剛剛講到一半,二王子忽然面露驚愕詫異,“咦~”地脫口低呼着。快步上前,伸手探向陳勝。
對二王子這行爲完全不明所以。但無論如何,陳勝沒可能讓個初見面的人貿然摸上身來。他揹負雙手,劍眉輕揚,雙眸內精光四射,直是凌厲如電!二王子視線與這精光一觸,登時渾身劇震,如遭雷擊。額頭上當場便冒出了無數顆黃豆般大小的汗珠。他不敢造次,連忙訕訕地放下手來,勉強笑道:“這位壯士,你腰間這塊玉佩,可否借我一觀?”
“玉佩?”陳勝隨手拿起掛在自己腰間的玉佩,向二王子問道:“你說這塊?”
這玉佩做工粗劣,兼且彷彿曾經被人一刀劈開,只剩餘半塊,看來哪怕拿去當鋪也當不了幾個錢的。陳勝也不知道它究竟有什麼來頭,本來還以爲只是純粹的裝飾品。但現在想來,其中應該另有玄機。
二王子接過這半塊玉佩,雙手微微顫抖,竟是十分激動的模樣。他輕輕摩挲着此物,良久良久,赫然一聲長嘆。隨即問道:“壯士,請問高姓大名?這玉佩是你的?”
雖然不知道玉佩的來路,不過自己既沒偷也沒搶,玉佩自動出現在身上的,那麼說是自己的東西,應該也不算說謊。陳勝點點頭,道:“陳勝。這是我的。”
二王子身軀明顯一震,喃喃道:“陳勝……陳勝……”重複唸叨了幾回,隨即回手入懷,拿了件物事出來,嘆道:“你看看,這是什麼?”
陳勝凝神觀望,禁不住登時瞪大了眼睛,心中隨即又是一陣好笑。原來二王子拿出來的東西並非其他,同樣也是半塊玉佩。從手工與花紋,還有切口處的痕跡來看,和陳勝自己那半塊,恰好就是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