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佔據關中,雖然無力進取,短時間內也足以獨存。李元吉所在的太原,卻屬於四戰之地,若無外援,難以自保。李元吉於是把心一橫,乾脆向突厥頡利可汗稱臣。頡利可汗大喜,冊封李元吉爲度揚可汗,賜狼頭纛。
李元吉受封,又向頡利可汗申訴,稱李淵之死是瓦崗軍大路元帥陳勝所爲,向頡利可汗借兵南征瓦崗軍以報父仇。頡利可汗未敢貿然起兵深入中原,但當世三大宗師之一的突厥武尊畢玄,卻宣稱將會入關,並於武德元年驚蟄之日,在洛陽皇宮的乾陽殿,向陳勝查詢關於李淵之死的真相。同時,更要爲突厥國師趙德言與武尊親弟墩欲谷,向陳勝討一個說法。
武林中人,討說法從來就不是靠嘴巴,而是用拳頭或刀槍來討的。所以消息傳出後,只在短短時日之內,已經震動四方。須知道,武尊畢玄是當世三大宗師之一,修爲之高,早臻登峰造極之化境。除寧道奇與傅採林外,天下間再無人能與之相提並論。
陳勝出道時日雖短,但身上的傳奇色彩,卻絲毫不比畢玄稍遜。宇文化及、宇文傷、李密、慈航靜齋傳人師妃暄、淨念禪院主持了空、再加上趙德言與墩欲谷,哪一個不是響噹噹威震一方的超級高手?但就是這些超級高手,先後都在陳勝手中折戟沉沙。故此,陳勝如今在中原武林的名聲之盛,可謂與天刀宋缺並駕齊驅,直追散人寧道奇。更有人認爲,十年之後,天下三大宗師,極有可能因爲陳勝而變成四大宗師。
但儘管如此,那也屬於十年之後的事了。現在就來決戰?說老實話,天下間無人看好陳勝。更認爲假如雙方當真進行決戰的話,那麼烜赫一時的瓦崗軍,必定會步李閥後塵,在陳勝死於武尊拳下之後,迅速分崩離析,走向滅亡。
瓦崗軍發展到現在這麼個地步,已經系天下之重望。不再僅屬陳勝自己一人之事了。故此很多人都提議,要招攬各方高手前往阻截畢玄,讓突厥武尊不能入關。更有人提議要在皇宮中佈置下重兵防守。武尊畢玄又怎麼樣?他能夠殺得十人百人甚至千人,難道還能殺得了萬人?
要知道,瓦崗軍本身已經有數十萬大軍。再加上佔領洛陽之後,兵力更強,足可誇稱百萬。別說只有畢玄一個,哪怕三大宗師同時出動,也絕不可能是十萬大軍之敵,更不用說百萬大軍了。
但不管招攬高手阻止畢玄入關,抑或佈置大軍對付武尊,到最後,所有這些主意都被陳勝強行否決掉了。洛陽朝廷第一人,瓦崗軍大元帥,決定堂堂正正,於驚蟄之夜,乾陽之巔,迎戰突厥大宗師。一言既出,登時天下皆驚。天下人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不過這所有躁動喧囂,陳勝全部充耳不聞。在沈落雁帶兵進入洛陽,正式接管過一切之後,陳勝便閉關修練,靜靜等待約戰的日子到來。
驚蟄之前三日,突厥武尊一行衆人,正式進入洛陽城,並且入住鴻臚寺。洛陽城隨即宣佈實行宵禁。三日之內,嚴禁任何閒雜人等進出。
驚蟄正日,天空烏雲密佈。從黎明時分開始,便不住有銀蛇躥動,雷鳴隱隱。然而等來等去,始終無半點雨水落下。只有灰沉沉的厚重雷雲堆積在頭頂之上,越壓越低。赫然令全城數十萬人口,同時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焦躁與壓抑。
辰時三刻,陳勝離開大元帥府,隨之進入皇宮並且登上乾陽殿屋頂,盤膝安然落座,閉目養精蓄銳。
乾陽殿宮城正殿,是舉行大典和接見外國使節的地方。殿基高達尋丈,從地面至殿頂的鴟尾,差不多有二十丈。殿體規制宏大,面闊十三間,二十九架,三階軒,柱大二十四圍,文棟雕檻,雪楣秀柱,綺井垂蓮,飛虹流彩,望之眩目。四面軒廊均有禁衛把守,戒備森嚴。
沈落雁、白清兒、榮姣姣、跋鋒寒、秦瓊、程咬金、尤楚紅、獨孤峰、獨孤霸、獨孤策、侯希白、以及洛陽朝廷中的達官貴人,還有包括突厥使團衆人,此刻均站在主殿左右兩側的偏殿之上,各自懷抱了不同心情,等待着開戰時刻的來臨。
午時已至。突厥武尊依舊未見影蹤。大殿四周觀戰的衆人,都不自覺地感覺到了絲絲不安。武尊名聲威震當世,自然不可能臨時反悔,避不出戰。所以武尊越遲到場,給予在場觀戰衆人的壓力,反而越大。甚至連已經壓在頭上好半天的烏雲,也彷彿感應到了這種壓力。無論閃電雷鳴,都忽然間偃旗息鼓。
並非平靜,僅僅是爲了不久後必將來臨,而且肯定是前所未有的爆發,而默默進行着積蓄罷了。
午時二刻。
“喀唰~轟隆~”!
全無預兆,巨大閃電銀蛇從雲層中探下,將洛陽的天空照耀成一片雪白。緊接着,就是前所未有的驚雷炸裂,震徹宮城。狂風颳起,吹得人人衣衫拂揚,健馬跳竄驚嘶。然後更有豆大雨點當空灑下,迅速由疏轉密。終於變成了令地暗天昏的傾盤暴雨。
天與地之間,盡被暴雨滂沱填得滿滿當當。雨水從瓦面衝奔灑下,像一堵瀑布般投到殿廊旁的臺階去。不絕於耳的雷鳴電閃之間,益發顯得狂暴和冰冷無情。幾乎所有人都本能地退回到屋檐之下,唯獨陳勝仍舊安坐大殿殿脊之上,任由風吹雨打,依舊巍然不動。就彷彿這整個世界,便只剩餘他獨自一人存在。
可是突然之間,這片天地之中,又再多出了另外一人。
冥冥之中,只可意會卻難以言傳的某種莫名感應,儼然涌現心頭。陳勝徐徐睜開眼簾,目光掃向乾陽殿廣場的入口之處。立刻,他便看見了一道雄偉身影,正安步當車,踱步進入廣場。他揹負雙手,神情悠閒自在,但渾身上下卻源源不絕地散發着莫名的懾人氣勢,彷彿暗中統治大草原的神魔,忽然現身人間。
滂沱暴雨縱然下得再急再大,卻始終未能有絲毫沾染得到這人身上去。雨點一旦降落至他頭頂處約莫半尺左右地方,立刻就會悄然蒸發。而他一步提起,預定將要落腳的溼滑泥濘地面,也馬上便變成了彷彿已經被烈日暴曬過十幾天之後的模樣。故此他一路行來,身上竟然始終乾乾爽爽。如此神功,當真唯有“驚世駭俗”四字,方足勉強形容。
走得越來越近了。其眉宇五官,亦已逐漸清晰可辨。驟然看上去,只見此人頂多不過三十來歲年紀。其體魄絕對堪稱完美。烏黑頭髮往後結成髮髻,容顏有如青銅鑄出來無半點瑕疵的人像,只看一眼足可令人畢生難忘,心存驚悸。披在身上的簡樸野麻外袍,正不住隨風拂揚,致使他整個人也活像充滿暗涌的浩瀚汪洋,動中帶靜,靜中含動,教旁人完全無法捉摸其動靜。
“大漠風沙狂,白刃屠蒼狼;驕陽長相照,天地一武尊。”此人是誰?再無須相問。縱使從未見面,但衆人皆知,他正是當世三大宗師之一,突厥民族無敵的精神領袖:畢玄!
陳勝徐徐站起,居高臨下,揚聲道:“瓦崗陳勝,恭候武尊。”
已然走到了乾陽殿大殿正門之下的畢玄,忽然一聲長笑,隨即就有熊熊烈火應聲透體暴涌,聲勢駭人至極!緊接着,全場衆人皆感眼前忽然一花,畢玄已然從原地消失。下個剎那,突厥武尊渾身烈焰縈繞,凜若天神地從天而降。無敵氣勢凌駕一切,令人不自禁地便要心生敬仰崇拜之情。
畢玄飄然落在乾陽殿另外一邊的殿脊之上,和陳勝遙遙相對。他擡首舉目,向眼前對手望來。其眼神嚴峻深遂。精芒電閃之間,武尊向陳勝上下打量片刻,嘴角邊隨之浮現出一絲冷酷笑意,然後就以流利的漢語淡淡道:“好。不愧是連寧老道也讚譽有加的人物。確實值得本尊離開草原,深入中原來殺你。今日一戰,你可說雖死無憾。”
陳勝哂然道:“武尊好有自信。可惜陳某的生死,向來只掌握在自己手中,從來不容他者作主。所以今日一戰,恐怕要讓武尊失望了。”
畢玄冷冷道:“若換了在十年之後,你絕對有資格講這番說話。但今日……哈哈~陳勝,你若肯率領瓦崗向我突厥稱臣,那麼本尊不但願意放你一馬,兼且更願收你爲徒,傳授你天下無雙的絕學。但若你執意要一戰,那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認真想清楚了,再來下決定吧。”
陳勝愕然一怔,隨即放聲大笑道:“武尊打得好一手如意算盤。但這中原大地,千百年來都屬漢家子民家園,絕不容任何人進佔入侵。突厥若癡心妄想,最終必定沒有好下場。且陳某假如怕死,今日又何必和武尊你在這裡見面了?所以多餘說話,無謂再講。各自手底下見真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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