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承認,可是,你必須承認,你找不到他了!”虛影的聲音緩緩傳來,這一道聲音,就如同是九天之外的雷霆落在了虞氏的心裡!
是啊!找不到了!早就已經找不到了!可是,爲什麼還要自欺欺人呢?紅塵宗人,不是應該最清楚因緣註定之說的嗎?既然找不到了,那便是命,便是緣!又爲何還要在這裡等待呢?
明知道着等待無疾而終,可是,爲什麼還是要苦苦堅持呢?承諾太遠,愛情也太遠了!爲什麼放不下呢?放不下一個人,拿不起,也放不下。明知道這樣做只是傷痛,可是,還要陸續堅持不是嗎?
因爲除了堅持着繼續等待下去,纔可以讓她堅信他還會回來找她的,如果連等待也沒有了,那麼,她就真正的從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了。永遠的消失。
有人說,人一生中會死三次。第一次,在你心臟停止跳動的那一瞬間,第二次在你葬禮的那一天,第三次,在世界上最後一個記住你的人遺忘你的瞬間,你死了。
她不想遺忘男子,明知道自己已經找不到他了,可是,一旦她忘記,世界上又會有誰記得他呢?即便他還活着!可是,她是多麼希望他還活着!
“你該走了!”虛影的話繼續傳來。身後的冥河,伴隨着他的話語,彷彿吹起了一陣微風,掀起了冥河之上的一層波浪。葉軒呆呆地看着前方,周圍的一切彷彿都和他無關,他成了世界之外的人。被遺棄的人。
“我不會離開的!我還要在這裡等他!”虞氏繼續說道。冰冷的聲音透着一股冷漠。讓人心悸的冷漠!
“如果我說你必須離開呢?”虛影開口,瞬間,冥河之上吹來的風化作一把把刀,盤旋在虛影的身旁,言出法隨,這一刻,彷彿那虛影開口,天地就會發生共鳴一般。
“如果我說不呢?”虞氏繼續說道。
“那就死!”虛影話語一轉,瞬間,整個空間瀰漫着一股肅殺之氣,來自冥河的死神,一舉一動之間,蘊含着死亡和生命相交那一剎那的永恆。那是生和死的轉換,一念生,一念死!最強大的術法,來自死神最強大的術法。
對於葉軒來說,這樣的一字,就如同有着萬鈞之力,壓在自己的身上,死氣瀰漫,開始侵蝕着自己的肉體,一股惡臭味傳來,他低下頭,看見自己的身體急劇變化,一滴滴液體從自己的身體之上落下,滴在周圍的野草之上,隨即野草發出一聲“滋”的響聲,迅速的將綠色轉變爲灰色!死沉的灰色!
“嘭!”下一刻,他的軀體之上出現一塊塊奇異的斑點,那是屍體死亡之後就會產生的屍斑,在葉軒心臟還未停止跳動的這一瞬間,身體表面卻已經生長着屍斑,這樣的異狀,真可謂前所未聞!然而,與此同時,一聲沉悶的響聲從自己的胸腔之中傳來,一聲聲心跳聲變得格外的強健有力,就如同一聲聲戰鼓聲,聲勢何其雄壯。在這一聲聲心跳之下,那一塊塊屍斑急劇的消退,就連那從自己身下滴落的屍水也彷彿乾涸,只留下體外的一處空洞。
那是屍水落下的地方,彷彿是在證明葉軒從死走向生的歷程!
葉軒握住胸膛,從哪裡,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強有力的跳動着,那一聲聲心跳就如同一句句道音,因道而生,足以抵擋世間一切音道攻擊的術!
在他的身體之外,居然有着一層淡淡的金色薄膜,識海之上,那一輪金頁化成的驕陽散發着金色的光,一道道頌歌從中傳來,彷彿有着萬千聖賢,在訴說着道。
道,道,道!
這一瞬間,葉軒的腦海之中,響徹着這麼幾個字。一直以來那片金色的書頁除了第一次顯化成爲識海之中的驕陽之外再無變化,然而這一次,葉軒看見了,虛幻之中,他彷彿看見了無數的聖賢坐在一顆敗落的星球之上,唱着古老的葬歌,用最爲純淨的力量淨化。
佛陀,儒生,聖賢。面帶慈悲,一道道聲音從他們的身上傳出,瞬間,化成一個個金色的符文在天空之中盤旋,最終融合在一起,化成了,一本書!秉承天地,福澤萬物的書!
“這是,那本書裡的一頁嗎?”葉軒喃喃道!關於這片書頁的來歷,就連葉軒自己都不清楚,只不過此刻他早已沒有心情也沒有機會去理會這些問題了。因爲此刻,在他的眼前,那兩尊強者已然開始交手。
只看見那虛影言出法隨,一字一句,都能引起冥河的共鳴。
呼風!風來!冥河之上颳起的風,帶着無數的怨靈,無數的死氣,浩浩蕩蕩,不可阻擋般衝着虞氏飛去。
萬物都在枯竭,萬物都在悲鳴。生機在這一霎那被剝奪,無數的死氣就如同一道雲夢澤之上的霧氣一般,瀰漫着,死亡在瞬間演變。
無數的生靈在這一霎那死去。死氣,瀰漫着一切。奇怪的是,周圍的人,那些修士居然沒有一點損傷,當然,除了葉軒。
葉軒只覺得鋪天蓋地的死氣侵入自己的身體四處,沒有一處毛孔不是充斥着死氣的。這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死亡。最爲可怕的死亡,這一瞬間,葉軒的呼吸都停止了。
然而,它的心臟,那一聲聲如同戰鼓聲般的心跳聲彷彿驅散岑靜一般驅散着那些死氣,那些死氣進入葉軒的身體,立刻便被驅逐出去,一進一出之間,每一寸,每一絲肌肉都得到了淬鍊。這一刻,如果葉軒探出神識觀察的話,一定會發現自己的肉體,每一絲纖維都變得無比的晶瑩透亮。每一寸都充滿了力量。他的肉身此刻的狀態,比一些洪荒猛禽的肉身之力還要可怕!
只是,現在的情況已經由不得他仔細觀察身體了!
虞氏女子處變不驚,面對着這滔天的死氣,她緩緩地彎下腰,輕輕地從雲霧花之上扯下一片花葉,隨即,朝着前方一丟,剎那間,一道白色的光出現,無邊的靈力從那一片花葉之上涌現,化作霧氣,倒退着朝着四面八方飛去,與那虛影刮來的死氣碰撞。一霎那,一股氣浪從其間傳出。
“噗!”雖然心跳聲可以幫他隔絕死氣,可是,卻不能幫助他消減這些衝撞力,葉軒一口鮮血噴出,身體輕飄飄地後退,臉色煞白。
這樣的衝擊,無異於一座山直接撞在自己身體之上,那般的衝擊力直接讓自己吐出一口鮮血。若非肉身之前被死氣淬鍊過,此刻的葉軒非死即殘!
彷彿兩人都沒有注意到葉軒一般,一擊之後,兩人再次出擊!
“雨來!”虛影手輕輕一揮,瞬間,一道烏雲直接籠罩在雲夢湖上空,從哪裡,可以感受到一股格外濃郁的死氣,一道道黑色的雷霆在其間閃爍,剎那間,一顆顆斗大的雨水從雲霧之中落下。
每一滴雨水都蘊含着滔天的死氣,除了死氣之外,還有着驚人的怨氣,可怕的怨氣化成一個個冤魂,在天空之中飛舞着,手拿着刀斧,面容猙獰異常,可怕的猩紅的眼睛盯着虞氏。
雨水落下,虞氏依舊不動聲色,只見她輕輕彎下腰,捧起雲夢湖水,朝着天空中一撒,瞬間,那一抔湖水化成一顆顆水滴,在天穹中散發着一股純淨的力量,隨即,水滴幻化成一個個女子,溫婉的女子,舞袖飄飄的女子,一曲紅塵,半世天涯!天空中彷彿傳來一曲歌謠,女子隨歌聲起舞!
所謂撒豆成兵便是這樣吧!僅僅只是一抔湖水,居然可以演化成一個個女子,那一個個女子的氣息堪比天劫那般強大,葉軒實在想不出來什麼樣的境界擁有着這樣的力量。
虛影來自冥界,它的力量與冥河相連,可以藉助冥河施法!而那女子,如果葉軒沒有想錯的話,這一條雲夢湖水就是她的靈力,或者說,她就是這條湖水,她化道了!化道爲這片湖水!
傳說沒有錯,無論是眼淚還是其他,這片湖水的來源一定是這個女子,因爲在她藉助雲夢湖水施法的瞬間,他分明感受到了,湖水的跳動,就如同心臟的跳動一般,這湖水有靈。
葉軒想不到,什麼樣的水可以和冥河水媲美,從古至今,從鴻蒙之始就存在的河流,蘊含着生機,流淌着死亡的湖水,無論是那一條,都遠超過眼前這一條普普通通的雲夢湖水,可是,就是這樣一條普普通通的雲夢湖水居然格擋了以冥河水施展出來的法術。而且,是以冥河水和雲夢湖水的直接碰撞。居然,不分上下!葉軒呆了!
在他的眼前,他彷彿看見了一層薄膜,隔離了真實世界的薄膜,他總覺得,這片土地蘊藏着一個秘密,一個巨大的秘密,一個和黑風嶺一般隱藏着的秘密!
他看向場間,只看見風吹起了女子的衣袖,白衣飄飄,氣勢絕塵。宛若九天之上的仙女。恍惚之中,冥河水落下,滴落在葉軒的身上,透着彼岸花的光,他彷彿看見了,看見了一個明媚的女子,紅衣如霞,搖手微笑。
“當你回來的時候,你會娶我嗎?”
當你嫁衣紅霞,我會回來娶你的!一個諾言,一個誓言,葉軒透過一滴冥河水,一寸彼岸花,他看見了自己,現在一座山峰之上,含笑對着女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