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到盆地之後,凱恩注意到了隱約可見的道路和農田的輪廓。
能看的出來,這裡當初曾被很好的經營過:
道邊有專門爲防止野草瘋長而修建的木柵欄,柵欄還刷了白漆。
每隔一段距離,有路燈,木質的,形狀就像放大的戈,頂端橫向延伸的末梢,就是用來掛燈具的。
燈具像是提燈,但更笨重一些,若他沒有算差,內裡的油料能讓燈亮一整晚,它們應該是用挑杆掛上去的。
凱恩甚至能想象的出那畫面:
黃昏時分,載滿燈具的馬車沿路而行,每到一處,車上的燈夫就將點亮的提燈用挑杆掛在路燈杆的鐵鉤上,到了清晨,再以同樣的方式收回,並維修養護。由於數十年如一日的這般幹活,燈夫們使用挑杆的技藝極其精湛……
科技欠發達就是這樣,各個行業都牽扯到大量的人工勞力,並且有一些在現代人看來很奇葩的職業。
只是……這裡給他的整體感覺,並不像是因爲某件事故而被遺棄,更像是發生了‘荒進人退’的情況。
大自然想要逼迫人類將數個世代耕種成熟地的家園交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這類地形地勢,在凱恩看來,哪怕是發生滅國之禍,也極有可能成爲避難地而繼續存在。
繼續向該區域的核心接近,城堡的細節開始清晰體現,凱恩這才發現,這裡並非是之前從山上眺望時看到的那個渾然一體的建築羣。
而是有鎮和堡之分,鎮牆高大,且保存的比較完整,而堡牆基本都坍塌了,以至於遠眺時,錯把鎮子也當做了城堡的一部分。
接近到鎮子的大門時,血荊棘就發出吱吱的聲音,凱恩聽的懂,這是警告他此間存在着強大的詛咒之力。
凱恩輕哼了一聲,血荊棘明瞭他的意思,沒有進鎮,而是沿着鎮牆的外圍繞行。
繞了約莫有半圈多些,墓園出現了,附近還有一座殘破的小教堂。
這教堂的造型風格偏哥特式,不過尖塔和屋頂都已經成了瓦礫,只剩斷壁殘垣,當年的風光,也只能從山牆上長窗上殘餘的彩繪玻璃遙想一二了。
凱恩伸出左手,遙遙籠罩那片墳坑處處、碑歪棺破的墓園。黑色的光成束的照射並來回橫掃,隨即凱恩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以靈魂秘語跟血荊棘唸叨了幾句,凱恩從其背上躍下,開始扒自己身上的衣服,而血荊棘則像狗刨坑般,在墓園區域的邊緣挖坑。
十多分鐘後,凱恩和血荊棘幾乎同時完工,凱恩就近割了大量新鮮的草做填充物,將衣服撐起來,還在其心口位置滴了一滴血,然後扔進坑中。
血荊棘揮動着爪子,將推土將坑重新填平。
而後身裹熊皮的凱恩將佩劍當做墓碑,插在了微微隆起的土堆上。
這算是個簡單的衣冠冢,只不過凱恩此時花時間搞這套,可不是爲了秀一切重新開始的決心。
他開始施展黑暗法術,黑色的符文一個個自他空中划動的手中誕生,然後它們被打包成團,再以錘擊的方式狠狠灌入墳堆中。
‘嗡!’
能量震盪自墳堆向四面八方擴散。
非常迅捷,但能量強度並不高,普通人哪怕是眼珠不錯的緊盯着,都有可能因注意力不夠集中而無法確認那一幕是否真的發生過。
與此同時,凱恩跟血荊棘已經向一旁避開,走出近20米遠才停下。
這時正是暴雨的間歇期,烏雲翻卷,再爲下一場雨醞釀,空中還飄飛着雨絲,落地無聲。
隨着能量擴散,整個地區捲起一股怪風,平地起旋,而且是亂刮,讓人分不清風來自哪裡,又吹向何處。
咻咻的風中,隱約能聽到些奇特的聲音,像是嘶吼,又像是呻吟,渾厚粗重、不似人聲,且顯得很遙遠,透着沉悶和空洞。
再然後,城堡鎮子的方向,有扭曲空氣,影響雨絲的透明力量升騰匯聚,然後撲向墓園這邊。
最終宛如連續投水般,沒入墳包,留心看,甚至能看到激盪起的土花塵泥。
凱恩就那麼看着,等着。
大約一刻鐘之後,他行了過去。
時間彷彿在這小小區域過去了數百年,原本微微隆起的土包,此刻已完全平整,甚至形成了那種反覆風吹日曬而成就的硬土殼。
而最明顯的是那柄充當墓碑的劍,鏽蝕的非常厲害,幾乎都看不出形狀了,更別說包裹劍柄的木片和纏繞的皮繩,早就爛朽,一捏即成渣屑散落。
可就是這麼個玩意,卻似乎正是凱恩所看中的,他抽取這劍,結過直接斷了,他也不以爲意,就拿上那連劍柄算上都不到三分之一總長的斷劍,在附近墓園的石塊矮牆上磕打。
鏽蝕的渣屑掉落,最終剩下的是不成形狀的鏽鐵片,還沒有徹底氧化,也就口香糖小盒般大小,厚度則只有不到1釐米。
凱恩指間射出一束光,在其一端鑽出個小孔,然後用早準備好的藤蔓粗纖維擰成的細繩穿過,像狗牌兒般掛在自己的頸上。
之後凱恩再度跨上荊棘熊,越附近的一處傾塌的鎮牆,進入到鎮子中。
剛進入鎮子,詛咒就被觸發,非常兇戾的那種,無形的能量如同海浪,一波波涌來,換成一般情況,就會出現詛咒疊加的情況,隨着疊加,受術者會越來越痛苦,從最初的難以察覺,到後來的各種幻視幻聽,直到最後的逼瘋。
可以說,就結果而言,舊日支配者的神性照射導致的掉San值,最終也不過就是這種程度,在飽嘗痛苦後瘋掉。
至於瘋了以後會幹什麼,已經完全不歸瘋前的意識所管控和影響了。
可惜凱恩現在有替魂法器,根本不受影響,也不需要硬抗,詛咒之力都被掛在頸上的小鐵片吸收了。
這小東西在吸收了詛咒之力後,正在重新煥發光澤,鏽色褪去,變得光亮,像是經過打磨拋光的高品相鐵礦石。
與此同時,第三搜索組也抵達了這個區域,就在凱恩曾眺望的那處山巒上。
艾莉婕侷促不安的道:“組長,線索徹底斷了。異能告訴我,霍拉克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
組員之一的巴蘭貧嘴的接話:“已經不需要線索了。”說着他指着馬上就要被昏暗淹沒的城堡廢墟道:“傳說中的賜福堡,我們找到了它,我覺得從長遠角度考慮,價值比被焚燒和丟失的那些藥品和魔法材料高多了。”
多魯姆眉頭蹙着,沒有說話。賜福堡的價值確實不菲,但找到它的過程怎麼看都像是個坑。
追尋一名失蹤的商隊護衛,最終卻發現了無數探險者都不曾找到的賜福堡,而且這名商隊護衛完成了引導任務後,就死了。這未免也太刻意了。
而不經意間製造了別人眼中的一系列刻意的凱恩,挑選了一處廢屋,安頓下來。
這是一間大屋的閣樓,這屋子的特別之處不在於它的年久失修,而是曾經經歷的事,就彷彿被熊孩子恣意挖了一熊爪的沙屋,這房子的大半個前臉兒都破損了,從房頂到閣樓和二樓之間的間隔,以及二樓到一樓的間隔,都被生生挖去一大塊兒,呈現巨大的凹型豁口。
凱恩計算了一下,想要一爪下去早就這樣的破壞,目標至少得有15米高,並與身高匹配的魁梧體格和四肢。
“進擊的巨人?”凱恩哂笑了一下,三躥兩縱,便上到各樓層,落下時輕盈無聲,彷彿一頭被施展了羽落術的靈貓。
之後,走入牆角,熊皮一抖,盤坐了下來,再將熊皮一裹,便成爲毛茸茸的一大團。
夜幕拉開,而黑暗則先一步聚集到凱恩附近,形成了漆黑入墨的一團。
在其中,是彷彿永恆的靜謐,一如宇宙深空。
凱恩進入休息狀態,如果沒有什麼特殊事情發生,他會睡3-5天,然後在某個夜晚探索此地的黑暗核心,並進行釜底抽薪式的處理。
令淤積此地的邪穢喪失滋養自身的根源之力而崩解,只是副作用之一。
主要還是在完成歐根賦予的任務。
正如歐根說明的那樣,他的對手在這個世界佈置了金字塔式的節點體系,這裡就是其中的一個末梢節點,某黑暗核心,是促成此地如今這副鬼樣子的主要因素。
所以對於凱恩來說,這不是什麼冒險,而是拔釘子,若是正好有可利用的素材,他就會收集並製造趁手的工具,武裝自己。
比如頸上的替魂法器,就是利用這軀體的殘魂遺物等爲媒介,此地的詛咒之力爲鍛造力而製造的。
凱恩只用自制的超凡器物,當然他也不是迂腐之人,真能順手抄到些高價值的法器,他也不會清高的不取,而是拿來跟別人交換資源材料。
他前世在萬象門體系提攜後輩的美名,基本就是以低廉的價格出手性價比極高的超凡物品而贏得的。
然而今生回望,貌似也沒什麼卵用,嘴甜盤兒靚魅力高的貌似更吃香,人皇拉攏那麼多勢力伏擊他,他事先連一點風聲都未收到,可見世態之炎涼。
血荊棘並未守着主人,而是自行外出覓食。
它被涉及成一種殘酷的造物,需要享用新鮮的血肉和激盪的靈魂(極度興奮、恐懼、痛苦等)才能成長。
還好,它對普通的血肉沒有興趣,吃的是魔法生物,並且越是偏黑暗向的,越對它的胃口,凱恩戲謔的稱之爲‘黑吃黑體系’。
其實質,就是凱恩很常用的命魂體系。從HP的最終戰狼開始,這個體系一直被使用者,從未捨棄。話說回來,凱恩掌握的超凡技術體系,性價比高且他習慣使用的,也就那幾套。
作爲牧師,第三搜索組的組長多魯姆也是可以算作魔法生物的,他的靈魂力量遠比普通人強大,他的軀體也日日經受銀色聖光(其實就是超凡月華)洗練,絲毫不比魔法生物遜色。
多魯姆運氣不錯,沒有遭遇血荊棘。
血荊棘之前在凱恩於墓園操作時,發現那個區域有不少黑色美味。所以凱恩下達了放養命令後,它直奔那裡就去了。那邊幾乎跟多魯姆他們來的方向屬於南轅北轍。
“組長,我們是不是太敬業了?這裡可是賜福堡!”眼瞅着距離城堡廢墟越來越近,巴蘭忍不住提醒。
賜福堡曾被稱作主(月主,沙利葉)的賜福之地。但真正讓它名聲大振的是發生了嚴重的褻瀆事件後,這裡成了詛咒墮落之地,如今則是排名第14的凶地。
這種有零有整的排名,遠比冒險者們多喝了二兩貓尿在酒館裡吹噓的最怎麼怎麼樣的所謂險境可怕。這種地方的危險幾乎是必然的,每有任何僥倖可言,同時也是殞落了不止一支專業的探險隊纔有了排位的。
也正是因爲這樣,對於巴蘭這樣的專業人士而言,靠近這種地方絕對是作死行爲。
“怎麼,你怕了?”
多魯姆的話讓巴蘭眉頭皺起,他所熟悉的組長,平時說話可不是這種腔調和口吻。
這可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而是犯蠢,人活着也不光是自個兒,父母,愛人,這些都不考慮的麼?
國王的秘庫滿是珍寶,怎麼不去搶?同樣的道理,跳這種黑坑,跟明搶國王的秘庫有多大差別?
“組長,我鄭重要求進行信仰鑑定。”巴蘭停下腳步,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