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找我有事嗎?”蘇牧婉出聲問,她看了眼蘇祁哲,發覺他的氣色變好了不少。
蘇祁哲冷着一張臉,“今天找你來,是想和你說件事情,蘇氏現在是掛在你的名下,但是你對經商一點也沒有頭腦,所以我想把公司交給雲曦,她從小聰明,經商頭腦也很靈活,比你要適合管理蘇氏。”
原來找她來,又是爲了蘇雲曦。
蘇牧婉的沉默,在蘇祁哲看來就是猶豫不願意,他臉色直接就變了,冷聲開口,“蘇牧婉,公司是我的心血,怎麼樣都是要姓蘇的,景年雖然厲害,能夠把公司打理好,但是雲曦也很優秀,你欠了雲曦那麼多,也是時候補償她了。”
“爸,是不是我把公司讓給了蘇雲曦,以後我就不欠她了?”她真的累了,不想再被鎖在補償蘇雲曦這樣的怪圈裡,一直出不去。
“是,只要你把公司給雲曦,以後你就不欠她了。”蘇祁哲認真開口。
蘇牧婉嘴角劃過一絲諷刺的笑,其實她對蘇氏一點興趣都沒有,可是蘇祁哲對她的態度,只會讓她覺得自己是個笑話。
這麼多年,她爲蘇氏,蘇家付出那麼多,到最後卻比不上蘇雲曦,所有人都覺得她欠了蘇雲曦,現在好了,把公司給了蘇雲曦以後,她真的希望從此就擺脫了蘇雲曦這個名字。
“怎麼樣?蘇牧婉,你沒有什麼需要考慮的,如果不是陸景年,蘇氏也不可能交到你手上,如果你是想讓我夜不能寐的話,你儘管拒絕。”
“爸,我到現在還叫你一聲爸,是因爲你畢竟是我親生父親,可是你捂着良心問問自己,你對我做過任何一件親生父親應該做的事情嗎?不,你從來就沒有把我當成過你的女兒,你對我更多的是厭惡,嫌棄。你心裡唯一的女兒只有蘇雲曦。”
她原本不想說的,可是有些話終究是要說出口的,僞裝久了的面具,也是時候撕破了。
想想都覺得可悲,父女倆的對話竟是如此涼薄。
“還有什麼?一次性說出來。”
“你從沒有當我是你女兒吧,從我小時候回這個家,你對我就只有厭惡,從不像外人主動提我這個女兒,也從不讓我見外人,你大概不知道我到現在都記得那次,你去幫蘇雲曦開家長會,卻不願意來我教室,全班人都有家長來,只有我自己坐在自己位置上。”
蘇祁哲眉頭微蹙。
“我這個人記性一向都很好,這麼多年,你做的事情,我都記得。可我始終都把你當我的父親,所以這幾年,我都想着法子幫你繳納醫藥費,幫你打聽好的醫生,可是我也會心冷,你一次次這樣地對我,就是因爲蘇雲曦,你覺得蘇雲曦纔是你完美的女兒。”
蘇牧婉平靜地開口,“我把蘇氏還給你,從此以後,我不再是從前那個蘇牧婉了。”
把心裡埋藏了許久的話一下子全都說出來了,沒有覺得悲傷,反而內心裡是前所未有的輕鬆,那種猶如溺水般絕望的情緒,也隨之消失。
蘇牧婉目光怔怔地盯着蘇祁哲,見到對方一言不發,許久她還是不死心的出聲問了一句,“你有沒有把我當成過你的女兒?”
如果蘇祁哲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蘇牧婉說這句話的時候,嘴脣都在發顫。即便她心裡早就已經有答案了,可還是想聽蘇祁哲親口回答一次。
蘇祁哲忽然有些慌亂,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對於蘇牧婉,他自然是有感情的,只是因爲雲曦,蘇牧婉在他眼裡便成了禍事精,每每瞧見蘇牧婉,他便會想起蘇雲曦受的罪,這讓他根本不能平和地和蘇牧婉相處。
蘇牧婉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答案,瞧着沉默不語的蘇祁哲,她終究還是放棄了。還有什麼是值得她去期待的,沒有了,對於蘇祁哲,她真的沒有什麼好期待的了。
“你好好保重,我先走了。”蘇牧婉出聲說道,隨即轉身離開。
打開病房門,瞧見站在門外的周書芸,蘇牧婉沉靜開口,“媽,我先走了。”
“你爸和你說什麼了?”周書芸緊張的道。
“沒什麼,只是交代了一點事情。既然他沒事了,我就先走了。”醫院總是讓蘇牧婉產生一種極度壓抑的感覺,無論是面對蘇祁哲還是周書芸,她的心都沒輕鬆過。
陸景年走到蘇牧婉的身旁,伸手攬過她的肩膀,出聲對周書芸說道,“牧婉懷了孩子,以後有什麼事情直接找我吧,就不要打電話給牧婉了。”
周書芸從來都很怕陸景年,聽見陸景年這樣說,她自然是點頭答應的。
離開醫院,陸景年見蘇牧婉悶悶不樂的樣子,溫聲問,“在病房裡都說什麼了?出來以後,你怎麼人都不太對勁。”
蘇牧婉擡眸望向陸景年,“也沒什麼,只是我想拜託你一件事情,蘇氏我所持有的股份全都轉給蘇雲曦,你幫我把這件事情處理好吧。”反正,她對公司的事情完全一點興趣都沒有。
陸景年微笑着應道,“牧婉,說什麼傻話,無論你需要我做什麼,我都會幫你實現。”
時間總是悄無聲息地流過,只是眨眼的功夫,一個月就已經過去了。蘇牧婉這一個月什麼地方也沒有去,整天待在家裡,偶爾種種花看看書,大多時間她都是躺在陽臺上的鞦韆椅上睡覺,懶洋洋的。
陸景年也就這樣在家裡陪了她一個月,蘇牧婉其實不止一次和陸景年說,讓他去公司上班。
可是陸景年卻總能找到理由留在家裡,給她一種他的確不怎麼忙的樣子,但有好幾次蘇牧婉深更半夜都瞧見陸景年在書房辦公。
暈黃燈光下,他認真的樣子格外迷人。
陸景年擡眸,瞧見站在書房外的蘇牧婉,他順手摘掉了金絲邊的眼鏡,起身走到蘇牧婉的跟前,微笑着問,“怎麼了?突然醒了?”
他每天都是特意等到蘇牧婉睡着了以後纔來書房處理公司的事情,倒沒想到蘇牧婉會突然半夜醒過來。
蘇牧婉瞅着陸景年,很是糾結地開口,“陸景年,你明天就去公司上班吧?你已經陪了我整整一個月了。”
陸景年俯身親了親蘇牧婉的額頭,“你比什麼都重要。”
“可是我並不想看見你這麼累,白天要照顧我,晚上還要熬夜處理文件,其實你不需要這樣子的,我可以自己待在家裡的,每天許姨也在,所以你無需要如此擔心。”
對於陸景年的小心翼翼,蘇牧婉沒好氣地說道。
“牧婉,我想多陪着你,有你在身邊,我比任何時候都要快樂。”
對於陸景年來說,只有和蘇牧婉在一起的日子,他才感覺到了什麼叫做真正的快樂,從前的他似乎虛度了太多的光陰。
現在他只想每天和蘇牧婉在一起,即便什麼事情也不做,但是隻要看到她,心裡便會覺得很滿足,這是旁人給予不了的。
但是蘇牧婉卻是堅持讓陸景年回公司上班,所以翌日清早,在蘇牧婉的督促下,陸景年無可奈何地去了公司,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恨不得把蘇牧婉給捎上。
“少爺他是真的很愛少奶奶你,還真從來沒見過少爺對誰這麼上心過。”許姨打趣着說道,但是卻也是格外的誠懇,畢竟這是她有感而發的,這麼多年,她還真的沒有見過陸景年對誰上心過。
蘇牧婉笑而不語,陸景年對她的種種好,她都記在心裡。
那顆原本已經封固了的心被陸景年一點點融化,她知道自己根本抵抗不了陸景年的溫柔,無論從前發生了什麼,但凡面對陸景年,她都會敗下陣來——
有時候,她不得不承認,也許這便是她的宿命,十一年前,遇見陸景年是命,如今和他在一起結婚生子,也是命,中間經歷的糾糾纏纏也是宿命。
屋外陽光甚好,蘇牧婉待在屋子裡也有些無聊,正巧許姨說要去超市逛逛,她眼巴巴地瞅着許姨,“許姨,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
許姨微笑,“少奶奶,當然可以,叫家裡的小張開車送我們過去。”
蘇牧婉陪着許姨去了市區,兩個人並肩走着。
人羣裡,有個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一直跟着蘇牧婉,他低着頭,讓人看不清面目,偶爾擡起頭望向蘇牧婉,看一眼又立馬把視線收回,生怕被蘇牧婉發現。
蘇牧婉跟着許姨進了大商場,許姨先去推了購物車,蘇牧婉站在入口等着。
遠處,有一個小孩不小心摔在了地上,哭得十分可憐,蘇牧婉瞧見了,皺着眉快步走到小男孩的跟前,俯身伸手將他攙扶起來。
小男孩也就三四歲的模樣,雙眼紅彤彤地望着蘇牧婉,樣子委實讓人心疼。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啊?”蘇牧婉輕聲問。
小男孩望着大姐姐,可憐巴巴地出聲回,“我找不到媽媽了。”
蘇牧婉一向都喜歡孩子,尤其是奶聲奶氣的孩子,她簡直是沒有抵抗力,聽到小男孩說找不到家人了,她柔聲安慰,“不要怕,你告訴我你媽媽長什麼樣子,我幫你一起找。”
小男孩眨巴着大眼睛,小手往路口那裡指了指,“媽媽剛剛就在那裡的,可是一眨眼就找不到了。”他伸手拉着蘇牧婉的手,小聲說道,“我要找媽媽。”
蘇牧婉往路口那看了看,牽着小男孩的手說道,“好,那我去路口幫你看看,你不要到處亂走。”
蘇牧婉想着把小男孩送去服務檯,可這小男孩卻是緊拽着她的手不放,看起來格外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