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山轉過頭。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六扇門的捕頭,楚學山。
他臉色木然,一隻手搭在腰間的鋼刀刀柄上,站在正廳外,身後跟着兩名捕快。他只說了那一句話,便不再多說,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張青山,等待着迴應。
“楚大人,好久不見!”張青山從大廳走了出來,笑道:“一點小事,讓別人通知一聲便是了。怎麼敢勞煩楚大人親自出面。”
“張公子實力非凡,若是手下過來,我怕會被張公子一劍殺了啊!”楚學山臉色不變,語氣生硬的說道。
張青山笑了下,從楚學山的身邊走過,“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又不是殺人犯,用得着一言不合就拔劍殺人嗎?”
“廢話就不用多說了,張公子還是請吧!”楚學山冷冰冰的說道。
“帶路!”張青山收斂了笑容,和真定幾人打了招呼,交代父親別出門,便和楚學山趕往了衙門。
衙門大堂內,一名中年男子坐在知府的位置,一名四十來歲的男子,則坐在旁聽的位置。
三河幫孔向東邙山劍派徐乾坤都在兩旁落座,江濤站在中間,身上官服已經不見了,原本溫文儒雅的模樣,此時頭髮凌亂,頗爲狼狽。
“啓稟大人,張青山已經帶到!”楚學山走進大堂,立刻彎腰道。
坐在知府位置的人,點點頭,揮了下手,楚學山立刻退到一旁。
“本官沈立文,暫爲尚陽府知府。張青山,你是此案的關鍵人物之一,方纔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們大致都已經瞭解了一遍。現在有幾點關鍵情況需要了解,希望你如實告知!”沈立文直視着張青山,沉聲道。
“知無不言!”
沈立文點頭,而後開始問道:“第一,鄭忠祥當日帶領三河幫衆圍困陳府,你可有參與?”
張青山瞳孔頓時開始收縮,不過,片刻便恢復了過來,點頭道:“我有參與!”
“第二,邙山七劍的死,是否和你有關?”
“他們並不是我所殺!”
“第三,兩天前,江濤帶黑衣人出現在官道,你是否在場!”
“在場!”
“很好!那麼本官問你,你參與這些事情的立場屬於那三河幫,還是邙山劍派,亦或是江濤?”沈立文突然站了起來,問道。
張青山擡起頭,直接說道:“我沒有立場!我只在乎我的親人,我的朋友。他們有難,我會幫助,他們有危險,我會拼命!至於利益相爭,我不感興趣。僅此而已。”
“那你爲何要參與圍困陳府之事?”沈立文再次問道。
“因爲我不希望鄭叔死在我眼前!”
“那官道之事呢?”
“如果三河幫和邙山劍派的人都死了,那麼,整個北地武林,就差不多完了。江大人接下來,肯定也要對付我!無奈之下,自保而已!”
沈立文眯着眼睛,撫了下下巴的鬍鬚,問:“這麼說來,三河幫和邙山劍派的紛爭,和你完全沒有關係?”
“當然沒有關係!”
沈立文這才坐了下去,伸手笑道:“諸位,事情已經清楚了。張青山並非是你們所說的關鍵人物。至少,在三河幫和邙山劍派遇襲的事情,和他無關。諸位有意見嗎?”
“沈大人,全憑他一人之言,就能斷定嗎?”徐乾坤突然皺眉,問道。
沈立文立刻笑了下,說:“徐掌門如果覺得我的判斷有問題的話,拿出證據來!只要證據,我立刻抓人。沒有證據的話,那便請你勿要隨意中傷他人!”
徐乾坤頓時臉色鐵青,卻不在接話。
他拿不出證據。
可是,他氣!
原本以爲沈立文是周大人派下來的自己人。
之前大家都還聊得火熱,此時,卻是突然調轉方向,讓他措手不及。
巡撫大人擺了擺手,突然說道:“張青山的事情,沈大人既然有了決斷,我們便不要在爭論了。此事無關痛癢,江濤纔是本案的真兇,我們來聽聽沈大人對於江濤的處置吧!”
沈立文坐着,他臉上帶着笑容,沒有立刻接話,只是靜靜的看着江濤。
許久之後,他嘆了口氣,說道:“江濤,你還有什麼話說?”
“無話可說!”江濤生硬的迴應道。
“砰!”
沈立文手持着驚堂木,猛地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頓時發出了刺耳的響聲。讓在座的人,都是一驚。
“江濤,我最後問你一次,對於此案,你還有什麼可說的?”沈立文目光灼灼,聲大如雷。
江濤擡起頭,突然笑了,隨即,他搖搖頭,“無話可說!”
“如此,此案就此結案。江濤身爲知府,故意引發江湖爭鬥,造成的後果嚴重,本官擇日將上書刑部,由刑部親自定罪!各位,可否滿意?”
“全憑沈大人做主!”巡撫說道。
徐乾坤和孔向東則沒有開口。
“將江濤帶去六扇門死牢,其他人,散了吧!”沈立文揮了揮手,顯得有些疲憊。
巡撫大人卻是站起來,抱了抱拳說道:“沈大人,晚上有空,可否一起喝一杯?當是在下,慶賀沈大人高升的一點心意!”
“曹大人,舟車勞頓,下官今日有些乏了,明日我在府上設宴,給大人賠罪!”沈立文回禮,聲音卻有氣無力的說道。
巡撫點點頭,臉上的笑容卻是有些不太自然,“如此,就不打擾沈大人了。”
一羣人散去,張青山卻是一頭霧水。
原本楚學山的態度,讓他以爲,今日來衙門,肯定會有不少的麻煩。
卻不想這新來的沈大人,只是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便直接將自己洗得乾乾淨淨,連徐乾坤的質疑,都直接一句沒證據就打發了,擺明了,就是站在自己這邊,這是何意?
自己根本不認識他。
爲什麼要幫自己?
他搖搖頭,想不明白,正想走出大堂,沈立文卻突然開口了。
“張公子請留步!”
這話才落音,才走出大堂的徐乾坤甚至巡撫大人,立刻都轉過身,若有所思的盯着張青山。
不過,隨後他們也沒有多做停留,回過身走出了衙門。
“沈大人還有何事?”張青山問道。
“有一些事,想和你說,跟我來吧!”沈立文揹着手,直接走入了衙門的後院。
張青山尾隨其後,沈立文在書房外站定,突然說:“張公子,你去書房等我!待我換套衣服便馬上過來!”
張青山點點頭。
隨後,沈立文走去了後面的廂房。
張青山走進書房,他前幾日,纔來過這裡,擺設還是之前的模樣,並沒有因爲江濤的事情而改動。
滿屋子的書架整整齊齊的擺放着,茶臺上,有茶爐冒着熱氣,淡淡的茶香,和書香混合在一起,讓人倍感舒適。
不過,茶臺後,卻突然見到,一人穿着白衣,手持着茶壺,笑容滿面,他伸手做了個請的模樣,說道:“張公子,不嫌棄的話,坐下來喝一杯吧!”
“江大人!”張青山不可思議的看着江濤,他居然沒有被送去六扇門?
難道沈立文和江濤是一夥的?
這個念頭在張青山的腦中閃過,讓他頓時驚得渾身的汗毛,一根根的倒立起來。
內力幾乎第一時間便運轉起來。莫非,這便是江濤的後手?
置之死地而後生?
“張公子,不用這麼緊張!”江濤擺了擺手,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頓時一臉享受,“我和沈立文的確認識,但是,他和我並非是一夥的。不用猜測了,今日讓你過來,只是有一些話,想和你說說,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張青山將信將疑,他內力依舊運轉起來,耳聽八方,萬一有任何異動,便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來,嚐嚐!這是上等的碧螺春,沈立文特意從上京給我帶來的。尚陽府可是買不到這般正宗的碧螺春!”江濤一口將茶水喝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張青山遲疑了會兒,最終還是走到了茶臺前,和江濤面對面坐着。
江濤突然嘆了口氣,笑道:“不久前,我和張公子第一次見面,便是在這裡。當時,我豪情萬丈,想邀請張公子加入六扇門,共商大計。如今再次見面,卻是世事變遷,我已經成了階下囚,計謀的一切,也化作泡影……”
“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了,提了只會徒增傷感。”
“張公子快人快語,其實找張公子來,就是聊聊家常,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江濤放下了手裡的茶杯,嘆了口氣,說:“不過,有件事倒是想問下張公子,你覺得我是壞人嗎?”
“好壞談不上,對於百姓來說,你的出發點,或許是好的。但是,對於我個人來說,我的生命受到我危險,我只能反抗!”張青山略有些歉意的說道。
“哈哈……不談個人,只談大局!”
張青山沉吟片刻,說:“不是壞人!”
“好!如此我便放心了。”江濤突然笑了,笑的很開心,“不過,接下來的話,我希望張公子聽到之後,不要對任何一個人透露,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