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難搞,早知道龍五那傢伙沒安好心,居然讓本王來這爲他辦那件事情”
“難道他不知道,無論這件事情做沒做成,孤都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嗎?”
嬴不凡此時正待在一個生意慘淡的客棧之中,有些無聊地嗑着瓜子,嘴裡還一直小聲鄙視着三湘龍五。
而在他的對面,只坐着一個看起來貌不驚人的中年人。
這個中年人穿着一襲青衫,面容看起來有些許木訥,而他身上的那身衣服也看起來極爲破舊,起碼穿了有七、八個年頭了。
但就是這樣一個相貌平平,衣着平平,氣質也看起來極爲平庸的中年人,卻能夠面不改色地坐在這位大秦親王面前,悠閒地喝着手中的茶水。
“我說,你能不能說句話?坐在這裡都快兩個時辰了,你就一直在喝茶,倒茶,你不累,本王看着都累了”
嬴不凡揉了揉酸脹的眉心,有些頭疼地看着對面的中年人,說話的語氣之中泛着些許無奈。
“王爺要我說什麼呢?龍五公子來之前吩咐了,讓我一切以您的命令爲主,聽您的吩咐”
“說白了,我這一次來是來給您打下手的,您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中年人又喝了一口茶,滿臉笑容地說道。
“算了,本王也懶得跟你多費口舌了,反正你也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既然要做這件事情,那就早點動手吧,本王還想早點回大秦去吃飯呢”
嬴不凡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便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中年人看到這個情況,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後站起身來,也緊跟着離開了。
………
北海,這個地方位於大明朝與那些遊牧民族的邊境之處,但實際上根本沒有人會去管這塊地方,因爲那裡幾乎沒有人會去。
就算是那些一心侍奉長生天,天不怕地不怕的遊牧民族,也很少會有人去那個地方。
這個地方雖然叫北海,但實際上根本就不是一片海,而是一片很大的湖。
只不過是因爲北方的遊牧民族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大海,所以才稱之爲海。
而這地方又位於中原的北方,所以就被叫做北海。
在四十幾年前的時候,這片名叫北海的大湖還是波光粼粼的,但在四十幾年後的今天,它已經被千里冰封了。
一般的人,都不會清楚這裡爲什麼會發生這樣巨大的變化。
只有那些站在世間權力頂峰,或者是那些至強者們,才明白這變化的原因。
也正是這個原因,讓這些位列世間巔峰,一向都是充滿掌控欲和好奇心的人也一般不會踏足北海。
因爲踏入了北海之人,從來就沒有一個是活着出來的。
曾經有數位半步天人的強者一起聯手進入北海,但卻被一道劍氣直接斬殺,屍體都在一瞬間灰飛煙滅。
而造成這一切發生的源頭,則是一個呆在北海里的人,一個強大到極致的劍客。
放眼整個天下,已經有數十年沒有人以劍道踏入天人至境,成就陸地劍仙了。
西門吹雪、葉孤城、燕十三、謝曉峰這些當代的蓋世劍客,都算得上是絕頂強者。
但有一點,他們都遲遲沒有踏入天人至境,所以這個江湖也一直都沒有人再次成就陸地劍仙。
而造成陸地劍仙不出,劍道呈現衰落的原因,就在這北海之中。
“曾經的北海還是很好看的,但如今來看,卻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少了幾分生機啊!”
嬴不凡站在北海邊緣,看了一眼腳下那厚厚的冰層,語氣顯得有幾分感慨。
“只要王爺願意全力出手,今日過後,這北海定能重現往日的勃勃生機”
中年人跟在身後,說話的語氣充滿了信心,似乎很看好嬴不凡。
“你也別瞎擡舉我,本王還是知道自己斤兩的,對上這位,哪怕是夫子出手,都沒有必勝的把握吧!”
“你先在一邊呆着,本王叫你出手之時,你再出手”
嬴不凡嘆了口氣,身形一動,便來到了整座北海的中央。
其實這片北海並沒有被完全冰封,只有大約九百里的面積被覆蓋了冰層,而中央的三百里則還未被冰封。
透過那厚厚的冰層,可以看到在冰層之中凝聚着一柄又一柄大大小小的冰劍。
而在這北海的中央,則坐着一個手拿魚竿,身披蓑衣,正在默默垂釣的中年男子。
這個男子的穿着雖然簡陋,但面容俊朗,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把鋒銳無比的神劍。
他的周身似乎隱隱約約圍繞着無形的凌厲劍氣,看起來霸道而又強大。
讓人不得不懷疑,是不是蒼天在他面前,都會被其一劍斬斷。
“好久不見了,獨孤前輩,晚輩又來叨擾您了”
嬴不凡站在這個中年男子的身後,禮貌地開口說道。
“既然知道是叨擾,你又何必要來呢?上一次你來的時候,我已經給足了夫子和鬼谷子的面子,還清了當年人情”
“你這一次來,我可不會有半分留情”
中年男子沒有轉過身來,依舊保持着垂釣的樣子,但他的聲音卻如同滾滾雷霆般在空中響起。
“何必一定要打的你死我活呢?獨孤前輩”
“您本就已經是這天下第一劍客了,多出去看看這大好河山,說不定就踏出那一步了呢?”
“爲什麼要一直呆在這種地方,不是折磨自己嗎?”
嬴不凡微微一笑,說話的語氣依舊平淡溫和,並沒有因爲這個中年男子那種不客氣的說話方式而生氣。
“我雖然是天下第一劍客,但還不是天下第一人,夫子這座大山可還牢牢地壓在我的頭上”
中年男子終於放下了手中的釣竿,轉過身來看了一眼嬴不凡,然後冷冷地說道。
“再說了,就算是夫子,不也還是沒能踏出那一步嗎?更何況是我這個手下敗將呢?”
說到最後,這位中年男子的口氣裡帶上了些許落寞之意。
天下第一劍客,又複姓獨孤,這個中年人身份已經昭然若揭。
他便是名震天下的劍魔,一生未逢一敗的獨孤求敗。
但這位劍魔的一生不敗,只存在於世人的眼中。
這世上沒有多少人知道,獨孤求敗曾經挑戰過夫子,但最後敗在了夫子手上,抱憾而去。
“可前輩你好歹也是叫獨孤求敗的人物,難道要使用這種稍顯卑劣的方式,來踏出這最後一步嗎?”
嬴不凡眉頭一皺,語氣不復之前的那般平和。
“求道之路,又何談卑劣?在大道之路上,有的只是強弱勝負而已”
獨孤求敗擡起頭,看了一眼四周的冰層,嘴角掀起了一抹看起來極爲諷刺的笑容。
“這大道之下,終歸都是庸人自擾啊!”
說到最後,他那素來古井無波的語氣竟罕見地帶上了一絲感慨。
“本王只相信人定勝天,只要有人敢攔路,哪怕前面的是那所謂的天,孤也照樣撕了他”
嬴不凡眼中閃過了一絲驕傲,說話的語氣之中,也充滿了睥睨之意。
“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善以報天,不思回報也就罷了,還整日想着要逆天,人啊,有時候真是一種忘恩負義的生物”
獨孤求敗又坐了下來,手中魚竿一拋,魚線隨之深深地嵌入了冰層之中。
“不過你說的也對,我們這些修行者,無論走的是念力、武道還是符道,最後總是要和這片所謂的天作對的”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既然如此的話,人又何必去報天呢?”
嬴不凡的話音很淡,但卻透着一股不可置疑的堅定。
“無論是前輩還是我等,最後都難免要和那個東西做過一場,你又何必去爲難那些同道中人呢?”
獨孤求敗聞言,冷笑了兩聲,然後淡漠地開口說道:“大道之爭,本來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只要能成就我的道,本座又何須管他人死活呢?”
“唉,其實本王也挺認同這個觀點的,畢竟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嘛”
“但孤答應了一個朋友,要請前輩離開北海,將這劍道氣運盡數還給這座江湖”
嬴不凡嘆了口氣,神色變得凝重了起來,雖然周身的氣息沒有任何變化,但其腳下的冰層,已隱隱出現了淡淡的裂痕。
“數年之前你來的那一次,我給足了夫子和鬼谷子的面子,送給你了一份劍道氣運”
“本來以爲你我從此不會再有什麼交集,沒想到第一個有能力,並且會來斷我大道的人,居然就是你”
獨孤求敗的話音很輕很輕,彷彿就像是在自言自語,但那冰層之中的冰劍卻發出了嗡嗡的劍鳴聲,甚至還有着掙脫冰層的趨勢。
“其實我也不想來的,不過既然答應了朋友,那還是得試上一試”
嬴不凡笑容滿面地說道。
這江湖之所以已有數十年無人能夠以劍道踏入天人至境,成就陸地神仙,便是因爲這身處於北海之中的獨孤求敗。
獨孤求敗在這北海垂釣了幾十年,動用通天手段,將天下所有的劍道氣運冰封於此。
數十年過去,他垂釣的北海已被冰封了九百里。
如果這北海被徹底冰封的話,那起碼百年之內,這座江湖不會再出一位陸地劍仙,不會再有一個人能夠以劍道踏入天人至境。
嬴不凡看了一眼獨孤求敗的頭髮,眼中頓時閃過一抹驚訝和嘆息之色。
獨孤求敗頭髮的顏色很特別,四分之三是黑色,但卻有四分之一是純粹的白色。
“上次看到前輩的時候,前輩還有一半的頭髮是白色的,沒想到如今只剩下四分之一了,看來這幾年的進度很快啊”
嬴不凡又將目光放在了冰層中的一柄冰劍之上。
這柄冰劍有些特殊,因爲在其方圓三裡之內,再也沒有其他的冰劍了。
“這又是誰留下的?”
他微笑着問道。
獨孤求敗輕聲回答道:“崑崙三聖,何足道。”
“沒想到連這位都來過了,看來本王來得還是遲了些”
聽到回答之後,嬴不凡的笑容更盛了幾分。
“何足道是來過,也是活着離開的,但他付出的代價,是大半生的修爲”
“至於你,我不清楚你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但一定不會比他小”
獨孤求敗放下魚竿,站起了身子,雙手負在身後。
“你現在離開的話,看在夫子的面子和往日的情分上,本座可以放你一馬”
“多謝前輩好意,但恐怕這回要讓您失望了”
“本王修的便是順心意,無功而返可不是我的作風”
嬴不凡的衣袍無風自動,腳下那厚厚的冰層開始了劇烈的震動。
“而且如果能以我祭劍,這剩下的三百里就能瞬間冰封,前輩的願望不也就可以立刻實現了嗎?”
“的確,在劍道上的造詣,你也相當於一位陸地劍仙,用來祭劍的話,確實再合適不過了”
獨孤求敗看了一眼嬴不凡腰間的七星龍淵劍,微微地點了點頭。
“你應該知道,來北海做這件事情,你很可能會死的”
“本王當然知道,所以孤特意準備了一些底牌,用來勸前輩收手”
嬴不凡拍了拍腰間的七星龍淵劍,自信地說道。
獨孤求敗劍眉一挑,臉上掠過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復淡漠。
“就算是這樣,你今日也必死無疑”
他的話語顯得無比霸道。
“就算是死,你這九百里冰封也一定會被我破掉”
嬴不凡的語氣之中盡是肯定和坦蕩。
獨孤求敗沉默了良久,隨後搖了搖頭。
“你不會有機會的,我已經在這裡畫地爲牢了,這座北海便是我的牢”
“在這裡,有我無敵”
嬴不凡看着這片冰封的大湖,嘴角的笑容微微有些許變化。
每一個踏入了天人至境,成功度過天人五衰的強者,都會有一次畫地爲牢的機會。
而一旦使用了這次機會,那麼在所劃定的區域以內,這位天人強者幾乎就是無敵的,沒有什麼人可以戰勝他。
但一旦出了這個區域,這位天人的戰力便會大打折扣,頂多相當於一位極爲普通的天人,甚至還有所不如。
正如獨孤求敗所說,這座北海乃是他所劃定的牢,在這裡,幾乎不會有人能夠戰勝他。
哪怕是嬴不凡這位亙古罕見的絕世奇才,也很難有這個可能。
“凡事總要試試的,就算沒機會也得嘗試一下吧?萬一,就被我做成功了呢?”
嬴不凡淡淡地掃視了一圈周圍的冰層,平靜地開口說道。
“好奇心的代價很昂貴,嘗試也同樣如此”
獨孤求敗冷冷地說道。
“前輩奪取所有的劍道氣運,不也是一次大膽的嘗試嗎?”
“這麼多年了,您真的看到那所謂破碎虛空的境界了嗎?”
獨孤求敗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九百里冰封,我還是窺得了那麼一絲風光的。”
“天下奇才何其多也,可前輩卻要以一人之力,強行將所有的劍道氣運歸於一身”
“這讓如今江湖上的那些劍道奇才如何能夠忍受?他們的天資未必比前輩要差,如果讓他們繼續探索下去,說不準也能看到破碎虛空的風光”
“前輩這樣做,終究還是太過霸道了一點”
嬴不凡的手掌放在了七星龍淵劍的劍柄之上,面色看起來很鄭重地說道。
“這麼說,你是爲了這天下劍客而來的?”
“不是,本王欠了別人一個不小的人情,總要來還的,否則心意不順暢,又如何去求道呢?”
嬴不凡搖了搖頭,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