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你沒事吧?”
李沉舟一個閃身,便將那身形有些不穩的嬴不凡扶住,關切地開口問道。
柳隨風也快步走了過來,然後用精妙的手法封住了這位大秦親王的穴道,一把將那柄寶劍從背部拔了出來,放到了一旁。
“你是不是瘋了?我不信你對我這一劍毫無感知,而且以你如今的修爲,這一劍不可能會傷到你”
趙師容立馬從白色寶馬上跳了下來,然後將柳隨風和李沉舟一把推開,把那面色已經無比蒼白的嬴不凡抱在懷裡,面龐上充滿了擔憂和慌張。
被推開的李沉舟與柳隨風二人頗爲無奈地對視了一眼,然後齊齊搖了搖頭,臉上的神色變得愈發苦澀了起來。
如果不是因爲兩人都是心智堅定之人的話,此刻心裡可能已經生出一些別樣的心思了。
畢竟不是什麼人都能在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懷裡抱着另外一個男人之後,而無動於衷的。
“詩容,先把老三抱回去吧,剛纔那一劍險些傷了他的心脈,即便是以他的修爲,受傷也不輕”
“現在汴京城的局勢詭異得很,這傷勢還是儘早治療得好”
看着那面如金紙的嬴不凡,一旁最爲細心的柳隨風忍不住開口提醒了一句。
趙師容這下才如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來,一把將這位大秦親王抱了起來,然後翻身上馬,策馬奔入了城內。
“走吧,至少在師容還沒有忘記他之前,咱們兩個沒有可能的”
柳隨風轉頭看了旁邊的李沉舟一眼,不無感慨地開口說道。
“我李沉舟從來不做趁人之危,乘虛而入的事情,而且老三有一句話說的對,男兒在世,怎可只有兒女之私情呢?”
李沉舟轉頭對柳隨風面色堅定地說了一句後,便也翻身上馬,策馬朝趙師容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這一個個的又是何必呢?像我這樣看的開一點不好嗎?”
柳隨風嘆了口氣,身形也隨之消失在了原地,化爲一道速度模糊到肉眼難以捕捉的白虹,緊緊地跟在了李沉舟身後。
……………
汴京城,金風細雨樓總部。
“龍頭,嬴不凡回汴京城了”
楊無邪衝那正在喝藥的蘇夢忱行了一禮,恭敬地開口說道。
“就他一個人嗎?依照他以往的性格,現在不可能對汴京城裡的局勢毫無察覺”
蘇夢枕喝了大半碗藥,然後神色平淡地開口說道。
“他進城的時候,整個城門都被權力幫的人封了,權力幫三巨頭和雙翅一殺五鳳凰一起出手,好幾個江湖俠客甚至因爲在那裡多停留了一會兒就被殺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咱們的人根本沒辦法靠近,除非要和權力幫全面開戰”
楊無邪搖了搖頭,面色顯得有些許無奈。
“權力幫三巨頭,還有雙翅一殺五鳳凰居然都來了,看來權力幫還有第四位最神秘的巨頭這個傳聞是真的了”
“還真不愧是他,居然能在咱們眼皮子底下隱藏了這麼多年”
蘇夢枕又喝了一口藥,然後幽幽地嘆了口氣。
“您的意思是……嬴不凡,就是那個所謂的權力幫葉三公子,那個最神秘的第四巨頭嗎?”
楊無邪雙眸中閃過了一絲震驚之意,臉上充斥着難以置信之色。
“當年他和趙師容一起泛舟湖上的時候,我就想到他和權力幫存在關係了”
“只不過後來他與燕狂徒的那一戰,打消了我的懷疑而已,可如今看來,這又只是他下的一步棋而已”
“咳咳”
說完,蘇夢枕又忍不住劇烈地咳嗽了兩聲,手中那盛着藥的碗都差點沒有抓穩。
“龍頭,你還好嗎?要不要我現在就去叫大夫?”
楊無邪見狀面色一變,連忙關切地開口問道。
“早就習慣了,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大夫要是有用的話,也不至於到今天這個地步”
蘇夢枕擺了擺手,自嘲地笑了笑後繼續開口說道:“按照這位大秦鎮國武成王往日的作風,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把自己立於那危牆之下的。”
“所以這回汴京城裡面一定有他佈下的後手,他絕對不可能是孤身一人回來的”
“龍頭,那裡終歸是大宋的汴京城,是我大宋國的都城,任何魑魅魍魎都不可能在這裡翻天的”
“何況那位武成王一開始來的目的並不是要與我們爲敵,所以我覺得他未必會有太過充分的準備”
楊無邪略微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咱們要下的這盤棋太大,每一顆棋子都不得有半點差錯,所以必須確保穩妥”
蘇夢枕在將那一大碗藥全部喝完之後,便將碗放在了一旁,面色稍稍顯得有些凝重。
“派人送一封信去宮裡面,告訴國師,咱們這裡已經準備妥當,就等他一聲令下了”
聽到這話,楊無邪面色微微一變,然後有些不甘地開口說道:“龍頭,這次的事情稍有不慎,咱們金風細雨樓的基業很可能就要毀於一旦了。”
“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就爲了那一個已經昏庸透頂的皇室,真的值得嗎?”
“有國方纔有家,既然我這殘軀早晚要消亡,那還不如爲這個生我養我的國家做點貢獻”
蘇夢枕緩緩站了起來,偏過頭微微瞥了一眼那看起來鬆軟無比的牀鋪,蒼白的臉龐上透出了一股難言的驕傲之意,
“我是蘇夢枕,舉世無雙的蘇夢枕,又豈能死在牀榻之上呢?”
楊無邪神色微微一愣,面龐上浮現出了一抹敬佩但又帶着些許哀傷的神色。
“屬下明白了,這就派人把信送給皇宮裡的那位”
在向蘇夢枕恭敬地行了一禮之後,楊無邪轉身離開,步伐有些沉重地走出了房間。
在房間裡空無一人了之後,蘇夢枕緩步走到窗口,看向街道上的車水馬龍的繁華景象,雙眸中沒來由地出現了一抹嚮往之意。
“多好的地方,雖然我沒有辦法切身感受,但總不能讓它被毀了啊”
“不論江湖還是廟堂,總是需要有人願意爲其流血犧牲,才能換來未來希望的呀!”
在不無感慨地自言自語了一番之後,蘇夢枕伸手將窗戶打開了一個細小的縫隙。
一縷微風徐徐吹進,瞬間讓其發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那本就無比蒼白的臉龐更是一下子變爲了如同白雪一般的顏色。
從小到大,這位金風細雨樓的當代龍頭,汴梁第一才子就很嚮往外面那繁華的景象。
但可惜的是,因爲身體太過虛弱,他吹不得風,一吹風便會病情加重,甚至會大病一場。
所以一直以來,除了在做幾件極其重要的事情的時候,蘇夢枕幾乎就沒有踏出過金風細雨樓一步。
此刻蘇夢枕雖然已經感覺身體有些不適,感覺依舊強撐着站在窗口,目光望向遠處。
“嬴不凡,我的知交好友,也不知在這張彌天大網之下,你又能否如當年一樣全身而退呢?”
他的目光了看向汴京城某個偏僻的角落,嘴裡喃喃自語道。
………………
汴京城,六分半堂。
“那人回來了,計劃應該要開始實施了”
低首神龍狄飛驚緩步走進了六分半堂的大廳,然後將一杯熱茶遞給了現任六分半堂總堂主雷純。
雷純接過茶喝了一口,然後便將茶杯放在了一邊,開口說道:“如果不是年關將至的原因,我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對蘇夢枕動手。”
“畢竟現在汴京城這局勢,表面上風平浪靜,但暗地裡卻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暗流,即便是那人親自出手,也還是令人感覺有些不放心啊!”
“至少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個人在汴京城如今的這盤棋裡面很有用,未必不能做成這件事情”
狄飛驚微微沉吟了一下,開口說道。
“雖然我只和這位王爺見過那麼一面,但也能看得出他不是一個甘心做別人棋子的人,而且背後執棋者未必比他強”
雷純搖了搖頭,神色略微有些擔憂。
“雖然或許背後執棋的人把我六分半堂也算入了其中,但沒有人知道那個人是我六分半堂請動的”
狄飛驚笑了笑,然後看向了身旁的雷純,開口問了一句:“如果那位派人來請我六分半堂相助,大小姐打算怎麼做呢?”
雷純眯眼思考了一下,然後搖着頭開口說道:“在還沒有確定情況之下,不能貿然出手相助,哪怕會得罪那位王爺。”
“說得不錯,這盤棋的棋手實力遠勝我六分半堂,在局勢尚未明朗的情況下,我們不能貿然出手”
狄飛驚點了點頭,看起來顯然對雷純的回答感到非常滿意。
“大小姐你必須記住,無論這次行動失敗還是成功,那位大秦親王到底是生是死,這件事情都和你我以及六分半堂沒有任何關係”
雷純沉默了片刻,然後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她很想要爲自己的父親報仇,也很清楚爲了此次計劃,六分半堂付出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去安撫那些和金風細雨樓有着利益牽扯的朝廷重臣和江湖大豪,可謂是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哪怕這場行動已經不被允許失敗,但萬一失敗之後,也絕對不能牽連到六分半堂。
正是因爲如此,他們才選擇了那位表面上看和大宋沒有任何牽扯的大秦親王來做這件事情。
看到雷純的反應,狄飛驚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欣慰之意,但很快眼中又掠過了一絲感慨與惆悵。
在這位低首神龍看來,世上最容易的事情就是殺人,因爲這個世界上殺人的方式有許多,多到根本不計其數。
其他的殺人手法不算,光是暗殺手法,他一個人就至少可以想出一百九十九種。
所以在狄飛驚看來,殺人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哪怕是在那位草原天驕,大元成吉思汗鐵木真面前,也未必不能夠殺掉自己想殺的人。
這位低首神龍一直認爲世界上最難的事情是忘記殺人,意思是你明明很想殺那個人,但卻不得不忘記殺那個人。
仇恨是一種極難忘卻的東西,話本里那些所謂的一笑泯恩仇的局面大多隻是哄哄小孩的。
一言不合,血濺五步,一代之仇,永世不忘,這纔是這個世界的人對待仇恨的真正態度。
所以想要做到忘記殺人,那絕對是一件極具難度的事情。
這需要的已不僅僅是權勢、聰慧、手腕,需要的也是剋制力與極其清醒冷靜的頭腦。
所以狄飛驚希望眼前這個被他寄予厚望的雷純能夠做到這一點,不要爲了滿腔仇恨去殺人。
如今六分半堂雖然威名之盛並不比京師第一幫派金風細雨樓差上多少,可雷損畢竟還是死了。
雷損的死就如同一座大山崩塌了,現在這個死訊雖然並未泄露出去,可終歸是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消息是遲早會被人泄露出去的。
狄飛驚希望雷損死掉的消息泄露出去的時候,他已爲六分半堂尋到了一個可以取代雷損坐上六分半堂總堂主席位的人。
這個人當然不可能是別人,只有雷純。
狄飛驚想要輔佐雷純成爲六分半堂總堂主,成爲比雷損還要更出色更可怕的江湖霸主。
他甚至要讓雷純統率下的六分半堂,成爲取代了金風細雨樓的京師第一幫派。
狄飛驚對於自己選定的這個人有着極高的信心,他相信雷純一定能做到忘掉殺人這件事情。
因爲雷純不是一般的人,她是一個遇雪尤清,經霜更豔的非凡女子。
………………
大宋皇宮,福寧官。
在福寧宮的一處偏殿裡,那昏庸之名幾近傳遍整個神州,堪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宋現任皇帝趙佶正在擁紅倚翠,樣子看起來不知道有多麼快活。
那這位昏庸帝皇的身邊,盡是一名名美豔動人的女子在那裡翩翩起舞,甚至連他自己整個人都是躺在了兩個美麗女子的腿上。
趙佶這個皇帝是天下五國所有皇帝中最不像皇帝的一個,他更像是一個喜歡享受生活的藝術家。
琴棋歌賦、吹拉彈唱、騎馬蹴鞠、品茶飲食甚至鑑賞古玩,他都十分在行。
唯獨只有處理朝政這件事情,他非常不感興趣,也根本就不怎麼擅長。
就連那擅長天機卜算之術的天機老人都曾在和友人閒談的過程之中,評價如今的這位大宋皇帝是一個投錯了胎的皇帝。
踏!踏!踏!
當趙佶沉浸於自己的溫柔鄉之中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他身邊的內侍,最得他信任的一位大太監米有橋走了進來,神情略微顯得有些許焦慮。
“大伴,怎麼了?”
見米有橋走了進來,趙佶不悅地皺起了眉頭,開口詢問道。
“之前國師託老奴出去幫他辦點事情,現在便回來向他覆命了”
米有橋有些痛心地看了看周圍那些女子,語氣有些苦澀地開口說道。
“原來是國師找你辦事,那就快去吧,不要打擾朕的雅興”
趙佶聽到國師兩個字就瞬間失去了興趣,在他看來那個所謂的國師雖然是忠臣,但卻是一個非常無趣的人,平常說話都是三句不離國事。
如果不是爲了穩定朝局的話,他早就把那個國師掃地出門了。
米有橋本來還想開口勸說趙佶幾句,但在看到這位皇帝,那充滿了不耐煩的神色,他也只好將想說的話吞回了肚子裡。
畢竟主子的事情,他這個做奴才的不好多說。
在面色非常苦澀地向自家皇帝行了一禮,米有橋便快步走出了福安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