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雲鳳道:“這已不重要了,那人已經死了!”
過了許久,郭雲鳳道:“生了蛇人之後,不久之後我就在山裡找到了紅竹母蛇,那蛇躲的位置十分隱秘。但那一次之後,我又有多年沒有見到它。然後蛇人慢慢長大,我心想着有個依靠也好。然後那人又出現,他把我兒子帶走,苦苦煎熬了七七四十九天,然後變成了活死人一般的蛇人,用來捕捉黑蛇潭裡面的毒蛇,進行各種離奇古怪的嘗試。”
“那人給蛇裝上蜈蚣的尾巴,把蠍子的毒移動蛇的身上。他是我見到最噁心的一個蟲師!!!”郭雲鳳說道。
我好奇地問道:“養蠱不就是這樣的嗎!有什麼奇怪的!”
郭雲鳳道:“其中有什麼區別我的也不知道。等蛇人長到二十歲的時候。我終於找到了紅竹母蛇,它卻已經死了,只留下三個蛇蛋。我小心翼翼帶回來,把它們孵出來,三隻小蛇只有小魔活下來。小魔養好了之後,我放小魔咬死了那個人。”
蛇人聽到這裡,整個人的魂魄已經散去,形如槁木一般。
蛇人到此刻才明白,生父另有其人,自己的母親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父親!
我聽着郭雲鳳的講述,不由地想起了《安娜·卡列寧娜》裡的一句名言: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但不幸的家庭各不相同。
我聽過很多不幸可憐的故事。
郭雲鳳的故事算得上是最可憐的一個。
也是最可怕的一個。
蛇人烏黑的面部,看不清楚表情。
郭雲鳳說那個人抓他去煉蛇人,事實上,已經告訴蛇人,生父是什麼人,長得如何!
“哈哈。哈哈哈。原來我一直最恨的那個人,居然是我的生身父親!母親大人……你殺得好!你殺得好!殺得好!要是我能殺他,我也會親手殺了他!”蛇人忽然開口說話。
蛇人這幾句話,每一句都是深深的濃濃的恨意。
同時,又使得整個故事更加悲哀。
蛇人慢慢地發生了可怕的變化。
郭老本笑道:“郭雲鳳。你身高一米五,樣子不算出衆。怎麼會有人看上你啊,你別編故事了。”
郭允兒沒有搭理郭老本,道:“你想說什麼?”
郭雲鳳道:“我想說……我六十年足夠還清你郭家的恩情……從此我不再姓郭,把姓氏也還給你。我只想自由地活那麼一天。”
自由,是多麼美好的詞彙。
行走世間,真正自由的人能有幾個?
沒有,一個也沒有。
這個看似簡單的願望,只能用鮮血來灌溉。才能綻放紅色的自由之花。
郭允兒怒道:“哼……郭家姓氏高貴,你居然說要捨棄。我剛有一瞬間不想殺你。但……現在非殺不可。”
郭允兒性子高傲,對於郭雲鳳放棄自己郭姓的事情氣憤,如同炸毛的小貓。
郭允兒雙手一捏,暗暗催動口訣。
郭雲鳳雙手抱頭,從嘴巴里面流出了鮮血。
而就在此時。
郭允兒捂住了胸前,吐出了一口鮮血,似乎有兩隻小蟲子在爬動。
事情變化太快,我也忍不住大叫一聲。
郭允兒也中蠱蟲了!
郭老本輕輕“咦”了一聲,神色露出一絲慌張。
方纔郭允兒神色發生變化,原來是因爲中了蠱蟲。
但是整個過程我都看在眼裡面,郭允兒如何中蠱蟲?
難道就是方纔的飯菜裡面下了蠱蟲?
郭老本道:“蛇人。把紅竹蛇送給我。我讓小姐解開母親體內的食腦蟲。”
郭允兒怒道:“你是什麼時候對我下的蠱蟲?我聞過飯菜裡面的氣息。根本不可能下蠱的。而且你也吃了飯菜。”
郭老本道:“小姐。老本告訴你一句話,姜永遠是老的辣。小雞公嶺玩蠱蟲玩得最好就是聾啞叔。他若要在飯菜裡面下蠱,這世界上沒有幾個人可以躲過。躺在這裡的四人和蕭先生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道:“的確防不勝防。”
郭老本沒等郭允兒說話,接着說道:“其實飯菜是乾淨的,真正的蠱蟲下在了兩個土卵上面。我豈能不知綠色土卵是郭家的寶貝,我也知道你個小姑娘,想着帶回郭家的寶貝,防備心就會放低。土卵纔是你的破綻……你反覆摸着土卵,上面有幾個蟲卵從你手指甲上面鑽進去。”
我嘆了一口氣道:“我以爲飯菜有問題,沒想到是在土卵上動了手腳。不過,有一點我就想不通?”
“哪一點?”郭老本問道。
我說:“郭雲鳳隱瞞了紅竹蛇的秘密,算是背叛了郭家。你兢兢業業,潛伏在竹海里面,找準了機會,替代了伍成甲,辛辛苦苦尋找黑蛇潭的秘密。雖然一無所獲,但畢竟幫助郭家尋回了土卵,算是功勞一件,爲何你要在對郭姑娘下蠱?”
“人都是自私,都想活着,而且想活得更好。我已經不願在這裡呆下去了。我只不過是一枚螺絲釘……”郭老本說道。
郭允兒中的不知道是什麼蠱蟲,臉色紅撲撲的,額頭不斷地流汗水,怒道:“郭老本……你……”
我心想:“郭老本的這個理由根本不合理,他如果沒有充足的退後,敢嗎?”
郭老本道:“蛇人,你想得怎麼樣?”
蛇人問道:“你確定郭小姐會逼出我阿媽體內的蟲子嗎?”
我理清了一下思路,眼前的格局是這樣的:郭允兒需要郭老本解蠱蟲;郭雲鳳需要郭允兒把食腦蟲趕出來;郭老本想得到紅竹蛇。三人相互關聯在一起。
而整個格局之中,最佔優勢的是郭老本。
不過,郭老本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那就是他必須讓聾啞叔進來解蠱蟲。
郭允兒和蛇人都知道伍成甲是郭老本害死的。要是聾啞叔知道了真相,郭老本的命就算是沒了。
從這個角度看,郭老本是最弱的。
我不由地嚇了一跳,真發展到那一步的話,所有人都有可能死掉。郭雲鳳死於食腦蟲。
郭允兒死於未知的蟲子。郭老本被聾啞叔害死。
沈皓天、狗爺、何青眉和趙九五色蠱解不開,也只能等死。
我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郭老本實在是太過冒失了,爲什麼不等郭允兒解決完郭雲鳳,然後再催動蠱蟲,把郭允兒的東西給搶過來?
剛纔郭老本自己也咦了一聲,看來郭允兒的蠱蟲不是他催動的。
能夠催動蠱蟲的,看來只有聾啞叔了。
難不成這聾啞叔已經石屋裡面發生的一切!
我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難熬,看不清楚敵我,不知道暗中藏着什麼敵人,所有人勾心鬥角,全是人性最醜陋的一面。
難道這就是蟲師嗎?
和蟲子打交道,沾染上了蟲子的習性,改變了自己的人性之中善的一面。
不,不是的。
人的本身就有惡的一面,自私的一面。
蟲子沒有改變人的自私一面,而是馴化了人的惡。
把人本身的惡煉成了一隻無形的毒蛇、白眼狼、蜈蚣、惡蟲……
這是人的本性。
此刻,石屋裡面的衆人就像是一鍋青蛙,鍋下面的火苗慢慢地變大,鍋裡面的青蛙還在爭吵。
眼前是一個死局。
郭老本道:“那個……小姐,你把蟲子逼出來!”
郭老本一想着要逼迫郭允兒,不由地有些緊張。
郭家的餘威還在,讓他覺得心情複雜。
郭允兒道:“蛇人,比把郭老本殺了。我逼出郭雲鳳體內的蟲子。”
蛇人站在原地,左右爲難。
郭雲鳳笑道:“好了。你們這些可惡的蟲師,沒一個是好人。”
郭老本道:“郭雲鳳。現在有個機會,咱們可以徹底擺脫郭家的控制,你快跟你兒子講,讓他站在我這邊。”
蛇人問道:“阿媽。現在怎麼辦?”
郭允兒退回坐在椅子上,臉上愈發紅暈,卻是一種奇怪的紅。
有些怪異。
郭允兒看了我一眼,手指上面暗暗地在動,似乎要反抗了。我朝她微微搖頭,讓她暫時不要動。
郭允兒的手鬆下來。
咬住了嘴脣。
郭雲鳳笑道:“我和郭老本不是一樣。我不想爲郭家辦事,但是不會害小姐,這是做人的本分。郭老本是忘恩負義的人,他現在已經投靠蟲家了。郭老本,蟲家也想得到這條蛇吧?”
這邊是郭老本的退路。
郭允兒喝道:“好你個郭老本。原來已經投靠蟲家了。”
郭老本道:“識時務者爲俊傑。蟲家取代郭家是遲早的事情。”
郭允兒喝道:“蟲老四那點微末伎倆,還敢瞞天過海。若不是郭維新瞻前顧後,不願意死人,蟲家豈能輕易就脫離郭家。”
蛇人左右爲難,問道:“媽媽,您是什麼意思?”
郭雲鳳道:“你若要把蛇給了郭老本,我就是個忘恩負義的人了。”
郭允兒道:“郭雲鳳,你是個本分的人,你也是個受難的母親。你帶上你兒子,紅竹蛇我也不要,食腦蟲在你腦袋裡面,永遠也不會發作的。”
郭允兒手捂住了額頭,接着說道:“速速離去。食腦蟲永生不會發作,世人沒有人能逼出來,只要不發作,逼不出來也不要緊。”
郭允兒看樣子是把郭雲鳳拉到自己這邊。
郭雲鳳站起來,喊道:“聾啞叔,你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