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師微微頷首,道:“等天黑我帶你去。你再跟我說說九頭巨鱉。”
我把在地洞之中怎樣遇見巨鱉,巨鱉是怎樣出來,巨鱉擁有六個頭,害怕火以及能夠上死人的身子一一說來,足足花了我半個小時的時間,說得我口乾舌燥,身子又開始發虛,只想睡覺。
上師說:“蕭先生,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晚上我帶你去看。”上師揮揮手送客,喊了平措進來,從一旁的櫃子拉出個抽屜,拿出一朵乾涸的藏雪蓮,遞給了平措,囑咐給熬給我喝。
我再三感謝,和平措一起出了矮小的房門的僧房。我把平措推到一邊:“你師父是個怪物。我說了你爲什麼不相信?”
平措瞪了我一眼,鬆開手,接着走路。我看着平措的背影,忍不住搖頭。但我明白,科迦寺是高僧有不少,即便是古白衣體內長出巨鱉,也是可以對付的。平措一定是愛惜師父的名聲,不願意說出來。我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多管閒事了。
平措把我丟在路中,自己離去。我靠在院邊休息,方纔說了那麼多話,又覺得疲憊。
我不知道爲何,從大雪山下來後,好像一下子老了幾十歲。心態也變了。
卻見兩個遊客走來,是兩個乾淨漂亮的女人,只是皮膚微微有些變黑,應該是高原的白日光所賜,兩件寬鬆的運動裝蓋住了苗條的身材,眼神微微撩起,朝我笑了幾笑。
我身上穿的是科迦寺準備灰色的衣服,她們可能把我當成了在廟裡面修行的都市人了。
“能不能幫忙拍張照片?”一女子嘗試着問道。
我心中煩悶,不願搭理。
同伴從包裡面拿出了一把香菸,丟給我:“看你情緒不高。這是女士煙,不知你抽不抽得慣。”我推手拒絕了她。
女子懇求道:“我們是第一次來這裡,希望可以合影留念。你就幫幫忙吧,我求你了。”
我實在熬不過,女子遞給我一個相機。我接過相機,感覺上面沾了一些水,並不在意。兩個女子靠在一起,做了一個呆萌的樣子,指着牆角的吊着的銅鈴,囑咐我一定拍進去。
我把相機拿起來,拍好了照片,把相機還給了他們。走兩步,感覺有些怪異,身子一麻,回到寺廟後面接着睡覺。正淺睡的時候,平措就端着藏雪蓮熬成的藥湯給我喝。
“上師真是……居然把這麼名貴的藏雪蓮給你……”平措不高興地說。方纔我說話得罪了他,他放下冒着熱氣的藥湯,就離開。
我自小在電視和小說裡面聽過“天山雪蓮”的傳說,據說這雪蓮可以解百毒,可以讓白髮變黑,《白髮魔女傳》中,卓一航爲了練霓裳的白髮變黑,在天山上等了三十年。
其實雪蓮生長的地方躲在海拔較高的地方,藏雪蓮的珍貴程度絲毫不亞於天山雪蓮。
端着藥湯,還有一股淡淡的酒味,應該是熬製方法比較講究。我喝完了藥湯之後,身子暖和起來,漸漸睡了過去。
到了天黑的時候,戲子纔回來,見我氣色好了不少,又知道是寺裡的和尚送了藏雪蓮,連連稱讚上師的高貴品格。
戲子見我神色好了不少:“咱們從大雪山下來已經有十多天。呆在這裡也不是辦法。我去結算些香火錢住宿費一類的,明早我們就離開這裡。先去普蘭,再作打算。”
我想了想,已經沒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了,便說道:“我和上師約好,晚上去看一看死掉的古白衣,順便問他一些事情。我還會把白月明抱回來,就離開這裡。然後把鬼嬰白月明抱回來,咱們就離開這裡。”
戲子幽幽地嘆了一聲:“還是要離開了。”
…………………………………………
天剛剛黑,寺裡面就點起了油燈。平措送來吃的東西,煮好的酥油茶噴香噴香,我和着炒好的青稞面吃了不少,算是這幾日來吃得最飽的一次了。
戲子問道:“平措,你有沒有想離開這裡。去大都市,比如拉薩或者是更遠的地方。”
平措只看着戲子,說:“我離不開這裡。我的靈魂就在這裡。我要是離開這裡,我就成爲沒有魂魄的食屍鬼。”
戲子回味了這句話:“不知道我的靈魂在哪裡了?”
我打趣道:“在會所或者洗浴中心吧。”
戲子罵道:“我和平措大師是在討論嚴肅的問題。對於你這種大俗人,完全不懂,整天只知道吃喝嫖賭,我懶得搭理你,你說對不對,平措大師。”
平措笑道:“我不是什麼大師。好了,某人吃好就跟我一起去見上師吧。”平措將碗筷收拾好,看都沒看我一眼。我明白“某人”就是我,心想這小喇嘛還挺記仇的。見平措先出門,我趕緊跟了上去。
很快就和上師見面。上師在走廊等我,留給我的只是一個背影:“蕭先生。我帶你去見我師弟。”走過石板路,下到科迦寺西邊的一處房間,門很大,平措把碗筷放在地上,把門推開了,等上師進去後,提着碗筷就離開了。
我跟着上師後面,一進門,就看到兩邊放着兩尊青面獠牙的怪神,專一守護着這裡。進了一扇小門後,發現兩個木架上放着各種各樣的典籍。
上衣介紹道:“這裡面一部分是苯教的經典,還有一些是我收集八大藏戲的文稿,希望能文化瑰寶變成文字保存下來。”我大概明白,這個地方可能就是科迦寺的圖書館,而上師還幫忙收集阿里地區的民間文化瑰寶。
上師走到,到了一處木板下面,將一塊木板擡起來,露出了暗黃的光芒,上師先下去,嗖隨即跟了上來。
很快,下了一百多級旋轉的臺階後。
我看到了鬼嬰和古白衣。
鬼嬰睡得很安穩,並沒有遭受太多的磨難。
古白衣則換上了一件乾淨的衣服,換上了一雙新鞋,臉色便黑。我走進一看,古白衣的脖子黑色印跡還在,越發粗厚了,隱隱還散出一股淡淡的氣息,聞着就覺得噁心。
我問上師:“巨鱉寄身在古白衣身上了,不火化就有復活起屍的可能。”
上師忽然轉過身來。不知道是不是這個隱藏的樓層光線太暗還是別的原因,我總感覺上師的臉上蒙着一層薄薄的霧一樣,怎麼也看不清楚。
上師說道:“我師弟的事情到了我手裡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然有辦法對付他體內的巨鱉。至於他的屍身如何處理,是本寺的事情,你不用多管。”我聽着口氣有些生氣,連忙說:“我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我還是想問一下,上師你可曾知道令師弟在出家之前的名字?或者你可曾知道過古家,古家的人養了不少蜈蚣。”
上師笑道:“我何嘗不知道古白衣的名字。年輕人,你活了多少年紀,我活了多少年紀。你還是好好操心自己吧。”
我咬咬嘴脣,心想不僅平措,就連古白衣的師兄也對他的事情再三隱瞞。
我一時氣憤不已:“古白衣就是一隻披着人皮的蜈蚣。"
上師喝道:“放肆。你口口聲聲說我師弟是披着人皮的蜈蚣。我師弟可曾害過一個人,據我所知,那些屍體多半是遺棄在草原荒蕪地方,我師弟尋回來而已。他喜歡蜈蚣這種蟲子,用死人的身體來養固然不對。但他的本性是好的,只是有些離奇的愛好而已。若不是見你帶着黃金羅盤,我早就對你不客氣了。”
我冷笑:“上師支支吾吾,不允許我說古白衣坐下的壞事,莫非貴寺也參與到蜈蚣的養殖了。上師說用死人的屍體來養蜈蚣只是奇怪的愛好,不殺人就沒什麼。我想上師這是在包庇,縱容。你師弟犯下此等惡行,和你脫不了干係。”
上師猛地看了我一眼,我退了兩步。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