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論劍道，我不懼任何人（12）
一劍斬出，呼嘯奔騰罡風炸裂！
這一劍出，萬里之內仙氣瞬間凝固。
所有生靈都有感應，不覺轉頭看向雲瀾城方向。
肉眼可見的一道旋渦在九天之上，向着下方墜落。
“轟——”
天地之間，劍光如雷霆滾滾，呼嘯轟鳴。
雲瀾城上空，金色的巨劍當頭斬下，狠狠撞在那撕天犼的頭頂。
那一劍之力，直接引動天地傾覆，所有人眼中，好似整個天穹墜落崩塌，徑直壓下！
這等大勢，誰能阻擋？
就是凝聚二十萬裡劍勢而來的彭振堯，也擋不住這等擎天之劍！
“刺啦——”
劍光一閃而逝！
整個撕天犼千丈身軀被直接斬成兩半，炸裂成萬丈雲塵。
一劍。
雲瀾城外十里，手持長劍的中年劍修面色蒼白，雙目之中透出驚懼之色。
“天人五衰，想逆天一搏，勇氣可嘉。”韓牧野的聲音在他耳邊淡淡傳來。
他就是彭振堯，以一劍之力，匯聚二十萬裡劍勢而來。
可惜，他的劍，在雲瀾劍仙韓無敵面前，不堪一擊。
一劍破彭振堯劍勢，萬里天地震盪，這一刻，所有觀望的修仙者都倒吸涼氣。
這位可逆天而戰的劍仙人物，竟然都抵不過韓無敵一劍之威。
“敗了……”
彭振堯搖搖頭，面上露出遺憾失落之色。
他凝出的劍勢，乃是他自身的道。
他本想借助這大道之劍，以氣吞山河之勢一具闖過天人五衰的低潮。
可是，這一劍被韓無敵看穿。
手拖長劍，彭振堯一步步前行。
走一步，他身上的氣勢就弱一分。
十步之後，他已經垂垂老矣，滿面風霜。
“天人五衰！”這一幕，讓人驚呼出聲。
“他是要在天人五衰之前，聚集最強戰力，挑戰雲瀾劍仙韓無敵，也是挑戰他自己。”
“可惜了……”
看着彭振堯老朽模樣，無數修仙者心情複雜。
這就是攔住了九成九修仙者的天人五衰。
但凡是踏上人仙巔峰的修仙者，都要走這一步。
一位縱橫一世的修仙者，變成了一位災病纏身的凡人，一身力量消散，這等困頓之境，誰能承受？
“我從踏上仙途，從不曾絲毫怠慢，步步穩妥，直到今日。”
“可惜，終是無力橫渡天人之境，陷入這五衰之中。”
“也罷，做個凡人，那就做個凡人吧……”
彭振堯拄劍前行，口中低語，渾濁雙目之中，多了幾分遲暮。
爲何世間道門強者多，修道者多？
因爲道門功法是世間最容易渡過天人之劫的。
魔門也好，劍修也好，都是屬於銳意進取，一旦鋒銳折損，就很難再再有鬥志。
世間渡過天人五衰的劍修，比魔修還少。
看着彭振堯如此模樣，無數人搖頭惋惜。
他這等心境，是不可能渡過天人五衰的。
作爲劍修，他身上殺孽深重，心境一旦蒙塵，就再無崛起可能。
“彭振堯，你的劍呢？”就在此時，韓牧野的聲音從雲瀾城上傳來。
劍？
劍在手上。
“我從十三歲握劍殺人，修劍術，悟劍道，十三萬載，劍，隨身，劍在心。”彭振堯低着頭，輕聲低語，握緊掌中的劍。
十三萬載，手中的劍，已經如自己的身軀肢體一般，不能分離。
“你的劍，當真是你的劍？”韓牧野的聲音再次響起，其中透着淡淡的漠然。
握緊劍柄的彭振堯陡然擡頭，將手中劍提起，蒼老的面容顯出激動的脹紅。
“此劍跟隨我三萬年，從一件尋常法寶溫養，直到今日成爲中品靈寶，三萬年相處——”
話音出口，他陡然一震，面色瞬間蒼白。
他之前以此劍和自己三百年驅使爲賭注，引韓無敵相鬥。
輸了。
輸了人，也輸了劍。
他渾身顫抖，目光落在自己手中劍上。
在定下賭約時候，他想的是孤注一擲，若是能勝，一鼓作氣衝過天人五衰之境，成爲天仙劍修。
若是不能勝，那就交出劍，自己入天人五衰，三五百年可能都是沉寂。
當初所想，意志堅定。
可真到要將此劍交出時候，他才知自己心中多不捨。
“此劍，名爲洛元，還望無敵城主善待……”
長劍之上傳來不捨，彭振堯手指緩緩鬆開劍柄。
認賭服輸。
長劍浮空，彭振堯緩緩閉眼，讓自己的目光不落在其上。
長劍輕輕震鳴，這劍吟之聲，在那些劍修聽來，滿心悲涼。
“劍是什麼？”
韓牧野並未收取這柄洛元劍，而是淡淡開口，聲音迴盪。
劍是什麼？
劍是殺人器。
劍是修行道。
劍是鋒銳。
對於劍修來說，沒有人不知道自己的劍是什麼。
周圍那些劍修沉默不語。
他們看向將長劍放棄的彭振堯。
雲瀾劍仙這話，定然是說給彭振堯聽的。
一位放棄自己手中劍的劍修，聽到這樣的話，必然心中難受。
只是已經勝了，又何必再以言語譏諷？
彭振堯搖搖頭，淡淡道：“無敵城主，我既然已經認賭服輸，劍交伱就是，我輩劍修——”
“我輩劍修，劍就是命。”韓牧野清冷的話語，彷彿一道雷霆，直接震盪在天地之間！
劍就是命！
劍，就是劍修的命！
原本已經頹然的彭振堯雙目圓瞪，盯着自己面前長劍，雙肩顫抖。
他緩緩擡起之前無力垂下的手，緊緊，緊緊的握緊之前放開的劍柄。
他的雙目之中，淚水滾落。
“原來，你是我的命。”
“不對，你是比我的命還重要的珍寶。”
“剛纔，我差點失去了比我性命還要珍貴的東西。”
握緊劍柄，彭振堯身上腐朽蒼老的氣息慢慢消散，化爲一股澎湃。
“雲瀾劍仙，彭振堯請賜教——”
再戰！
劍既在手，怎能言敗！
彭振堯一步跨出，飛身前衝，手中劍帶起的劍光，璀璨奪目。
這一劍，不比之前那二十萬裡聚勢而成的一劍強。
可這一劍在所有人看來，卻比那一劍蘊含更深沉的劍意。
這是一種劍修所特有的意志。
永不言敗。
百折不屈。
這就是劍修！
“好，這一劍，纔算是個劍修的樣子。”韓牧野的聲音再響，身形一動，落在彭振堯身前，然後一劍壓下。
“當——”
彭振堯被這一劍直接擊退千丈。
但這一劍不但沒有讓彭振堯氣餒，反而鬥志昂揚。
“再來！”
長劍一引，他再次踏步前行，劍光化爲一道鋒銳之芒，朝着韓牧野撞去。
“當——”
“再來！”
……
這是一場彷彿教學一般的鬥劍。
名傳荒原的洛元劍仙彭振堯在雲瀾劍仙韓無敵面前，猶如一個晚輩一般，每一劍都被尋到破綻，然後擊退。
但彭振堯的鬥志彷彿點燃的火山，越發噴薄。
他手中的劍光璀璨如星辰，將百里之內的荒原照亮，其上的戰意凝成光焰，讓人難以直視。
他自己身上，原本踏入天人五衰的那種腐朽早已不見，透出的，全是澎湃氣血與鋒銳劍意。
這不是直接闖過了天人五衰，卻是將天人五衰加諸自身的那些劫難擋住。
以劍道之力壓過天人五衰，保自身戰力不失。
世間人仙巔峰數以萬計，能戰力無損渡過天人五衰的，少之又少。
對於修仙者來說，最終還是看自身戰力。
只要戰力夠強，你便是凡人，也會受到尊重。
“這，才當真是劍仙手段了……”
看着依然一劍一劍向着韓牧野衝去的彭振堯，有人眼中透出羨慕之色，輕聲低語。
誰能想到，這一戰會有這樣的結果？
原本想看的龍爭虎鬥不假，可現在這龍爭虎鬥，卻完全不是想象那樣。
原本想要看的是一位大修士隕落，一位大劍修崛起。
現在也是，卻又不是。
踏入天人五衰的彭振堯戰力未失，雲瀾劍仙劍道之強深不可測。
看着那兩道劍光縱橫，所有人都是目中精光浮動，不知所想。
這一戰持續了五日。
直到彭振堯一聲長笑，收起長劍，向着韓牧野躬身一禮，方纔結束。
之後，彭振堯認輸，在雲瀾城隱居，一邊渡自己的天人五衰，一邊作爲雲瀾城客卿長老坐鎮。
這一戰，對彭振堯來說，不啻重生。
這一戰，引來無數人深思。
自己，求的是什麼道？
在天人五衰面前，自己能不能有彭振堯的運氣？
或者說，要是自己也能有云瀾劍仙這等強者啓發，引導，是不是也能以戰力無損，踏過天人五衰？
要是雲瀾劍仙有讓每一位人仙巔峰都安然踏過天人五衰的本事，那會是一件怎樣可怕的事情！
雲瀾城內外，各種思緒蔓延，無數修仙者在猶豫和抉擇。
而韓牧野則是在閉關七日後，再接到一封戰書。
“漆園城無神劍仙夏君，攜萬闕劍橫越八十萬裡，將在三日後來到雲瀾城。”
這是謝朝炎命人緊急送達的訊息。
爲傳遞這消息，有三位魔羅族人暴露身份，不得不離開荒原。
真正的劍道大修，三萬年不敗的強者。
夏君之名，在荒原劍修之中，猶如一位劍中君王存在。
雲瀾城城主府大殿，看着懸浮在中央位置的玉色戰書，所有的雲瀾城強者都是面色複雜。
雲瀾城才建城多久？
雲瀾劍仙在荒原上纔有幾戰？
這就能得到一位劍中君王的關注，既是代表雲瀾城和雲瀾劍仙的潛力，被前輩強者看重，又代表着，往後，雲瀾城恐怕會有更多的挑戰。
這是實力的認可，也是真正的危機降臨。
能不能扛過去，就看端坐在大殿之上的雲瀾劍仙了。
“無敵城主，要不要先試探一戰？”立在下方的謝朝炎拱手，低聲道：“我們可以在荒原上先截殺一場。”
“不錯，如今我雲瀾城也算強者如雲，派幾位天仙洞虛高手去，就算不敵，也能探出他無神劍仙的虛實。”
“城主，我願第一戰。”
下方，數位洞虛天仙都站出來。
他們已經將自身的洞天安置在雲瀾城，只要在雲瀾城外千里內動手，就算不敵，也能敗退入自己的洞天。
能如無敵城主那樣踏入洞天殺人的，荒原上又有幾位？
此時，正是表忠心時候。
一道道期待目光投向韓牧野。
韓牧野搖搖頭，站起身來。
“我手中劍在，何須你們來擋？”
他眯起雙眼，目中神光深邃，讓人難以直視。
“但論劍道，我不懼任何人。”
不懼任何人！
這淡淡一語，蘊含着怎樣的霸氣！
需要怎樣的底氣，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左百籌面上露出一絲激動，轉頭看向一旁的趙辰，又將目光投向同樣看來的謝朝炎。
他們三人都是商賈出身，最善於算計。
彭振堯前來挑戰，在三人運作下，氣氛被醞釀到頂點。
那一戰，爲韓牧野不知賺取了多少名聲。
如今，一位名氣比彭振堯大，實力比他更強的劍道大修來戰，要是運作得當，雲瀾劍仙之名，可以響徹半個雲騰荒原！
“城主，你與彭振堯長老一戰的留影石已經傳遍百萬裡之地，不少劍道強者對你的戰力和劍道修爲很感興趣。”謝朝炎與左百籌他們一點頭，然後看向韓牧野。
“若是城主有把握勝，那與無神劍仙這一戰，可請周邊劍道強者來觀戰。”
主動出擊，引強者觀戰。
這是最快打響名聲的辦法。
荒原上哪位成名強者不是百戰餘威？
韓牧野要迅速成名，只能通過邀請觀戰這種取巧的辦法。
“來得及嗎？”韓牧野沒有拒絕，卻是輕輕開口。
不是擔憂勝負，而是問來不來得及。
這種隨意，其中透出的自信，讓整個大殿上氣氛都變得輕鬆。
雲瀾城無敵城主之名，果然當得！
“我可以玉鹿商行可佈置臨時從鹿鳴城到雲瀾城的傳送陣。”謝朝炎高聲開口。
一道臨時傳送陣，讓那些劍道強者從鹿鳴城轉道來雲瀾城觀戰。
沒有必勝的信心，何必如此大費周折？
“好。”韓牧野淡淡開口，然後身形一動，已經消失在大殿中。
大殿中一衆強者相互看看，面上閃過驚喜。
自家城主如此態度，還用擔心什麼？
半日之後，雲瀾城外百里一座山谷中，沖天的仙光升起。
與鹿鳴城的傳送陣，成了。
哪怕這陣耗費巨大，只能存留一年，可對於雲瀾劍仙的揚名，足夠了。
傳送陣成，兩日之間，不時就有道道劍光閃現。
那劍光強盛，可衝雲霄。
到第三日，雲瀾城城外已經有近百道強橫劍光環繞。
此時，天際已經有轟鳴之聲傳徹。
一道自西而來的劍光，橫跨天地，引動仙氣潮汐，緩緩而來。
於當初彭振堯聚勢而行不同，這位無神劍仙完全不需要聚攏劍勢。
他本身到來，就是自己最強的劍勢！
一劍西來，天地皆動！
“雲瀾劍仙韓無敵？”
“本尊座下還缺一個捧劍的童子，你來，如何？”
一劍橫空，聲音如雷。
“捧劍？”韓牧野身形出現在雲瀾城的城頭，然後一步跨出，身形再現已經在千里之外。
“讓我看看，什麼樣的劍需要韓某來捧。”
“這一劍，如何——”聲音起，劍光落！
一道萬丈劍光從萬里之外襲殺而至，朝着韓牧野當頭劈下！
劍中無任何神韻，只有純粹到極致的殺機。
這種殺機，韓牧野曾經在一柄長劍的記憶之中感知過。
血戰宗！
覆雨仙界力壓衆勢力，執掌昇仙臺的霸主宗門！
這是韓牧野在覆雨仙界第一次見血戰宗之人。
雖然這位無神劍仙夏君並未以血戰宗弟子身份到來。
“好劍。”
看着當頭劈下的劍光，韓牧野輕輕低語，身上劍意匯聚。
他的仙氣修爲在一位真正的天仙境劍仙面前不值一提，但他的劍道可以讓他在任何人面前不低頭。
他身後，一座虛幻的洞天世界浮現。
選擇在雲瀾城外千里動手，就是因爲這裡是他能借用洞天之力的邊緣。
借這座煉化的洞天之力，他有直面一位劍道天仙的勇氣。
也有這樣的實力！
“劍。”
“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