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漠荷,顯然早已經被這場大戰給嚇住了,夏樂,她自然是認識的,只是,她卻沒能想到,兩個多月以前還是漸入期的他,爲何此時一下猛竄到了這樣恐怖的境界!就連貫通後期的武面左護法這樣的絕頂高手,在他手中卻是猶如一個玩具一般!
還有……她分明聽見了武面稱呼夏樂爲五行仙人……這……
“呵呵,我們又見面了。”
夏樂輕輕的走到漠荷跟前,蹲下身來,溫和的說了一句,對於這位之前救過自己一命的女子,他心中多少還是存留着一絲好感的,況且,她還是任遊的師姐。
而漠荷彷彿還沒有回過神來,怔怔的望着夏樂。
“不要驚訝,等會跟我一起回去我慢慢解釋給你聽,但我也需要你的解釋,就是爲何姬賢門下會找上你們……喏,這是你師父中毒的解藥……”
夏樂說着,一把將手中的小瓶遞給了漠荷。
或許是這最後一句話起到了驚醒漠荷的作用,她雙眼之中漸漸恢復清明之後,忽然發瘋般的大叫了一聲,接也不接夏樂手中的小瓶,掙扎着爬起身來,朝着丘虛的方向衝了過去!
夏樂眉頭一皺,心中彷彿有種不好的預感!!
方纔他一路朝着這邊趕來,路上的時候,就已經確認了先前感到死亡的那個氣息正是方克的!
對於方克,夏樂實在沒有多少好感,但是漠荷在他心中,卻極爲重要,不單單是因爲她曾救過自己一次命,也不是因爲她曾經跟自己一起戰鬥過,而是因爲她是任遊的師姐!!
等到他到達這裡的時候,便看見丘虛老祖被武面擊飛的那一刻,之後便悄然來到丘虛身前,順手,也就解決了想要砍下丘虛老祖腦袋的那個黑衣人的性命,當時,他見丘虛還有一口氣,只是簡單檢查了一下,發現他有中毒的跡象,便就把精力全部放在了武面的身上。
只是,此刻看到漠荷瘋狂的模樣朝丘虛奔去,心中才不由得升起了一股不詳的預感!
當夏樂來到漠荷面前的時候,就看到這位印象中那個脾氣有些倔強的女子淚流滿面的將躺在地上的丘虛抱起,雖然是留着眼淚,但卻沒有哭出一絲聲音,彷彿是擔心自己的哭聲會驚擾到懷中的老人一般。
夏樂安靜的走到兩人面前,悄悄蹲下了身子,放出一絲術力探進丘虛老祖的體內,卻發現並沒有什麼異常,當即,他眉頭一皺,剛想說什麼,但看到了漠荷那副傷心的樣子和他懷中虛弱的老人,心中突然浮上一絲怪異的感覺,彷彿漠荷懷中的那個老人命不久矣……
隨即,他便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心中的疑問,並沒有開口講話,他明白,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將是這師徒二人的……
丘虛被漠荷溫柔的抱在了懷中,一雙眼皮顫抖不停,此刻,他的眼皮像是異常沉重一般,費了好大力氣,才成功的睜開了雙眼,看着眼前自己的女徒弟一副淚流滿面的模樣,他強忍傷痛,強行扯起嘴角笑了一笑,道:“傻徒兒,哭……哭什麼。”
他的聲音極爲虛弱,聽上去有氣而無力,夏樂此時靜靜蹲在一旁,打量着這位命不久矣的老人。
丘虛老祖是夏樂第二次遇見了,在他的印象之中,丘虛老祖雖然年邁,臉上也有不少皺紋,但起碼精神抖擻,一副精神矍鑠的模樣,甚至,從他樂呵呵的表情上就不難看出這位老人平時的脾氣是很溫和的。
但現在,這位老人彷彿當真是老了,胸前被武面一擊折斷了幾根肋骨,原本一縷雪白的鬍子,也變成了深紅色,不知道上面到底是沾滿了敵人的鮮血,還是他自己的鮮血。
而他臉上的皺紋,比之原先更加深陷了進去,彷彿他此刻的面龐一點肌肉也沒有的樣子,只是一張臉皮直接就蓋在了骨頭上一般,看上去,足足就像是位百歲老人!而他的眼窩,也已經深深的凹陷了進去,一切跡象都表明,這位老者此刻恐怕是已是消耗掉了所有的生命力。
漠荷聽見丘虛的話,嘴脣一緊,立刻使勁搖了搖頭,趕緊伸出一隻手胡亂的將臉上的淚水抹去,然後,用顫抖的聲音輕輕道:“師父…您…您……”
“傻……徒兒,別……別哭了。”
丘虛老祖努力的擡起一隻顫抖的胳膊似乎是想摸一摸漠荷的臉頰。
漠荷看在眼裡,衝着他使勁的點了點頭,趕緊拿起了他的那隻胳膊,放在了自己的臉頰上。
丘虛老祖欣慰的笑了一笑,輕輕的撫摸着漠荷的臉頰,渾濁的老眼之中散發出一絲奇異的光彩,像是在這生命最後的時刻,回憶着什麼。
漠荷也沒有說話,她就這麼靜靜的享受着丘虛老祖那隻粗糙的大手,一雙美麗的雙眼之中潛藏着一股深深的憂愁。
“荷兒…我記得…二十三…三年之前把…把你和遊兒從…從外面領回來的時候……你還只有兩歲多……”
丘虛的眼神有些飄忽不定,他已經徹底的沉浸在了回憶裡。
漠荷輕輕點了點頭,嘴脣張動了一下,但卻並沒有說出話來。
“真快啊……”
這彷彿只是一句滿含着無盡滄桑的嘆息,丘虛輕輕喘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一轉眼……二十三年過來了……荷兒已經……經變成了一個……婷婷玉立的大姑娘,遊兒也……也已經長成了一個……高大的男子漢……但是……但是,我卻老了。”
“師父,您沒有老,您爲什麼使用那燃燒生命裡的禁忌法術啊……”
漠荷終於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狂奔而出。
“荷兒……你說等我死……死後魂歸地府,列祖列宗會……會不會原諒我……”
丘虛沒有回答漠荷的話,而是問了她這麼一句。
“師父不會死的,您一定不會死的!!”
漠荷大力搖頭悲痛長嘯。
“呵呵……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恐怕我是看……看不到明天的太陽啦……”
丘虛的聲音斷斷續續,而且虛弱之極,只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卻固執的說了下去:“只是……只是我唯一遺憾的……事情就是……是遊兒了,他雖然殺……殺死了瓊兒,但是到了如今……我……我不怪他……等日後你見……見了他……就將這……這個交給他吧……”
說着,他另一隻手顫顫巍巍的從懷中摸出了一個黃金顏色的令牌,上面赫然寫着“驅魔令”這三個大字。
“這是掌門令…令牌,我滅魔門……一門,今後……就由他帶領吧……”
丘虛將驅魔令遞給漠荷以後,努力一側頭,終於把目光放在了夏樂的身上:“謝謝您……五行仙人……”
夏樂看到他的目光渾濁,似乎已經看不清了自己,趕緊上前一步道:“丘前輩見外了,漠荷是我朋友,朋友有事我自當全力以赴,只是……只是我還是來晚了一步……”
說到最後,夏樂的語氣之中明顯透露出一股深深的遺憾。
“五行仙人……請您一定答應我……答應我這……這個老頭子最……最後一個請求……”
丘虛彷彿看不清夏樂的相貌,眼神也有些渙散,到了最後,甚至都有些吐字不清。
“您說,不論什麼條件,我一定答應您!”
夏樂重重嘆了一口氣。
“遠古深淵……我妻子在那裡……她……她叫……慕容鶴……幫我……幫我照顧她……”
丘虛的聲音開始混濁不清起來。
“您放心吧,我一定會照顧您的妻子的。”
不等丘虛說完,夏樂就趕緊搶先應聲。
“謝…謝……那我就……就能放心去……去找瓊……瓊兒了……”
勉強吐出最後幾個字,這一代苦心維持的滅魔門的掌門終於閉上了他的雙眼,再也不會睜開了……
他的嘴角依舊彎起一絲弧線,面容極爲安詳,想必一定是沒有了什麼遺憾了。
微風輕輕撫過他的面容,搭在漠荷臉頰上的那隻手也終於無力的垂了下來,伴隨着漠荷悲痛的一聲哭嚎,這位一生竭力投身在斬殺妖魔上的驅魔強者,終於走完了他滿足的一生。
天邊,成羣的血喚鳥張開翅膀悲鳴不止,隱隱間像是在迎合着漠荷悲痛的哭聲,爲這位已經逝去的老者唱響了最後一曲悲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