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看了王容與的信,看完後仔細收好,“去瀛臺。”
“陛下不是要引蛇出洞,這個時候去瀛臺,會不會引起懷疑。”陳矩說。
“那等到天黑後,朕穿上內監的衣服去一趟吧。”朱翊鈞說,“朕要說完全對瀛臺不管不顧,不也惹人奇怪嗎?”
啓祥宮去了人去瀛臺,根本引不起人注意。
朱翊鈞坐在王容與牀邊,王容與果然還是在昏睡,朱翊鈞問了情況,就讓人下去,他靜靜的陪着王容與。
王容與面容消瘦,朱翊鈞有些心酸的想,她自嫁給他,就再沒有過少女時期的圓潤可愛,若是當這個皇后幸福的話,怎麼也不該如此。
現在竟然還有人要害她性命。
內監在外提醒,再不走,宮門就要下鑰了。
朱翊鈞親親她的手,才起身離去。
回到宮裡後,又拿出王容與的信來看,然後寫了回信,擡頭寫容與,突然有了疑問,之後便是和她探討她喜歡直接叫你的名字,還是叫卿卿?或者你還有其他的小名。自你進宮來,我就叫你梓童,這歷朝歷代的皇帝都叫皇后梓童,我當時卻忘了問你喜不喜歡。
突然覺得啓祥宮好冷啊。
你快些好起來,回來讓啓祥宮暖起來。
只短短一份信,寫的也只是些家常,但是朱翊鈞就拉拉咋咋寫了大半夜,過後封好信口,叫來人明天一早,開宮門就送去瀛臺。
“也不必急着回來,等着娘娘的信一起回來。”朱翊鈞說。小內監點頭。
張成後來聞言,心裡挺不是勁的,從前這陛下和娘娘傳信的活都是自己的,如何能輪得到別人。
但是誰叫昨夜不是他當值呢,這麼好的機會給了別人。
還是陳矩那邊的人,讓他想使個法子截胡都不成。
張成咬牙,當初他和馮保在陛下面前平分秋色的時候,陳矩還不知道在哪呢,結果他一下冒出來了,連掌印太監都被他摟到手裡,張成原先是不太服氣他,但是眼看着氣勢都往他那邊去了,就是不服氣也只能憋着。
不行,不管怎麼樣,皇后娘娘那不能也讓他的人摟了去,那可是他的立身之本。
王容與這次醒來依舊是沒有什麼力氣,因爲娘娘吃了藥就用不下飯,顧言晞先上的滋補湯,再上的藥。
王容與勉力喝了半碗湯,再喝藥,過後一臉苦色,“許御醫,這藥就沒有不苦的方子嗎?”
“良藥苦口利於病。”許杜仲說,“娘娘怕苦,以後可要千萬保重身體。”
“我自小得了病就不容易好,所以一直也不怎麼生病。只是不知道爲何這次病的如此突然及嚴重。”王容與微微一笑說,“我差點以爲自己這次要死了呢,好在許御醫妙手仁心,救我一命。”
“這話微臣不敢當。”許杜仲說,“救娘娘命的是陛下。”
王容與點頭。
“娘娘好生休息,微臣先告辭。”許杜仲說。
“許御醫,我如此昏睡,可有礙?”王容與直截了當的問,之前高熱不退昏睡還說的過去,如今吃了藥依舊是清醒不了幾個時辰,總不像是正常情況。
“娘娘之前高熱,內耗頗多,所以微臣在娘娘的藥里加了安神的藥,安睡便於娘娘恢復。”許杜仲說。
“許御醫跟我說一句實話,我如今,與壽年可有礙?”王容與問。
“微臣不知道。”許杜仲誠實的說,“微臣現在只能想到娘娘明日的身體會如何。”
王容與笑,然後點頭,“好了,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許杜仲離開後,王容與有些失落,清楚知道自己的身體不好,可能還是早死的命,還是有些沮喪的。明明已經找到想要白頭偕老的人,但是卻沒有那個身體能陪着他到老。雖然她玩笑說要死在陛下前面,因爲她受不了送陛下走的心酸孤苦,但她也沒想說陛下送她就會輕鬆。
如果這麼這麼早死的話,對陛下來說是一個大打擊吧。
不過早死也有好處,陛下還年輕,日後總會有其他人來填補她離去的空白,等陛下忘了她,心就不會再鈍痛了。
“娘娘,陛下的信今個兒一早就送來了,娘娘現在要看嗎?”顧言晞見娘娘有些心情低落就想轉移一下注意力。
王容與點頭,看展開信後卻是笑了,顧言晞早備好書案在邊上,退到帷帳後伺候。王容與提筆回信,三郎可曾還會用梓童稱呼其他人?
父親與家人叫我大姑娘,兄長們稱呼妹妹,只祖母,習慣叫我的乳名寶兒,後必還要加上心肝,寶貝肉之類的。
三郎叫我容與,也是極新奇的,畢竟閨名雖然取了卻不怎麼被人叫,也是奇怪。
今日醒來時是在白日,看着外頭太陽挺好,看着照進來的光都覺得溫暖。三郎在宮裡,閒暇時也坐在庭院處曬曬太陽。太陽溫暖,就像我陪在三郎身邊。
王容與讓顧言晞拿來剪子,剪了一縷自己的頭髮,放在香包裡,讓和信一起送到宮裡去。
皇后娘娘的病雖然趨於穩定,但是一時半會也斷不了根,雖不是疫病,但是陛下也沒說接娘娘回宮,皇后就這麼在瀛臺住下來養病。
啓祥宮雖然每天都要着人去瀛臺兩趟,吃喝用具,陛下想到什麼是娘娘在瀛臺用的上的,就馬上就會讓人送過去,娘娘在瀛臺胃口不好,陛下還讓尚膳監裡得用的都去瀛臺,導致宮裡的飲食一下變差了許多。
但是也沒人在意。
既然皇后娘娘現在不是病的很嚴重,陛下在宮裡也沒再說去瀛臺,心情既然沒有那麼着急的話,是不是現在就可以去陛下面前刷下存在感了。
鄭妃是第一個嘗試的,端着自己做的點心去啓祥宮,“陛下慣用的點心師傅去了瀛臺,臣妾親手做了一點點心,來獻給陛下。”
朱翊鈞雖然沒有召見鄭妃,但是點心還是收下了。
這是一個好訊號。
餘後郭妃也去求見陛下,還進了啓祥宮,陪了陛下一下午。
於是啓祥宮外總早到晚都有各種各樣理由來見陛下的宮妃,陛下有時候會見,有時候不見。
玉貴人是第一個被留在啓祥宮過夜的宮妃。
朱翊鈞躺在牀上,玉貴人坐在腳踏處,朱翊鈞冷冷看着她,“若是太后召你,你知道怎麼回嗎?”
玉貴人點頭。
這個天已經很冷,雖然室內燒着暖爐熱熱的,但是沒有被子,坐在腳踏上過夜,還是從心深處升起一股涼意。
玉貴人不知道陛下爲什麼會選擇她,但是陛下的舉動讓她明白,陛下的心,恐怕真的都在娘娘身上,就是有朝一日陛下變心了,到時候宮裡也該都是新人了,沒有她們什麼事。
與寵愛無緣,跟孩子更是無份。身爲陛下的女人,自然可以在宮裡錦衣玉食的過一生,但是她甘心嗎?
周玉婷抱着自己的腿。
在陛下的心,現在她和郭妃沒有什麼區別,郭妃位分還在她之上,還有陛下舊情,日子更要比她好過,如何能甘心。
原本想着等到寵愛和位分都在郭妃之上,她就好報仇,但是現在即無可能,那就拉着郭妃一起下地獄吧。
周玉婷臉上浮現出奇怪的微笑。
便是一夜不睡也精神抖索,第二天伺候陛下起身還含羞帶怯,彷彿昨夜真的侍寢了。
玉貴人從啓祥宮出去的時候,那些宮妃的眼看着她要冒火了,她也不以爲意,果然回宮沒多久,李太后就召見了玉貴人。
“昨天你伺候陛下了?”李太后問。
玉貴人羞怯點頭。
“這可是一年多了,陛下第一次寵幸皇后以外的女人,以前不聲不響的沒看出來,原來你纔是真是得陛下喜歡。”李太后說。
玉貴人羞怯道,“許是妾伺候陛下的次數少,陛下還覺得新鮮吧。”
“行。”李太后說,“也是你的造化。”
“皇后在瀛臺養病,后妃們也不能裝作不知在宮裡不去請安。”李太后說,“這樣吧,你就代表后妃,去瀛臺給皇后請安。”
玉貴人有些慌張,“但是妾位分低,如何能代表後宮?”
“哀家說你能代表就能代表。”李太后說,“你去瀛臺請安後對皇后娘娘說,你能伺候好陛下,好讓皇后放心。”
玉貴人不知道爲什麼皇太后有和皇后爭鋒相對的惡意,但是上面神仙打架,她這個小蝦米,只能依計行事。
如此,還能渾水摸魚的實行她的計劃,說不定她不用跟着同歸於盡,只要看着郭妃下地獄就好了。
玉貴人去瀛臺給皇后請安,皇后昏睡並沒有見她,玉貴人也不以爲意,坐着用了一盞茶後,對宮人說,她就是替宮中后妃來給娘娘請安,太后要她說的伺候陛下,她也說了,然後就離開了瀛臺。
王容與清醒時,顧言晞不同意告訴娘娘玉貴人今日來的事,無病說,玉貴人來了今天,瞞住了,以後再有貴人宮妃過來,也一併瞞住嗎?能瞞住嗎?
娘娘有權知道事實,之後再怎麼樣娘娘自有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