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開鐵盒,望着裡面的陰陽刀,猶豫不決。我不是醫生,無權握手術刀,更不能給病人動手術。
“快點啊。”紅衣女鬼又催促道。
“我不會做手術。”我如實說道。長這麼大,我只拿過刀砍過柴,連一隻雞也沒有殺過,現在叫我用刀來給鬼做手術,我一點把握也沒有。
“很容易的,”紅衣女鬼給我打氣:“只要把壞的肉割掉就行了。”
“會弄疼你的……”
“沒事,我不會怪你。”
這句話給了我勇氣,我五指動了動,慢慢地拿出了陰陽刀。這陰陽刀不知由何物所鑄,寒氣襲人,我握在手中,片刻之間手已凍得發抖。我深呼吸了一番,朝紅衣女鬼後肩的黑斑處看了看,握着手術刀極僵硬地割了上去。
陰陽刀,削鐵如泥、鋒利無比,才一碰上紅衣女鬼的皮膚,刀已入肉,紅衣女鬼呻吟了一聲,後肩微微顫抖。
我忙收回陰陽刀問:“疼嗎?”
紅衣女鬼咬着牙說不疼。
既然已割了第一刀,就不再怕第二刀,我緊緊握住陰陽刀圍着那塊黑斑一路劃下,像劃豆腐一樣,紅衣女鬼一直背對着我,看不到她的面孔,只感覺到她的身子在不斷顫抖。我全身冷汗涔涔,索性一鼓作氣將那塊腐肉給割了下來,啪地一聲,隨着那塊腐肉的跌落,我手一抖,手中的陰陽刀也隨之落在地上,伴隨而來的,還有一團極臭的屍氣!
我沒有急着去撿陰陽刀,那刀太冰了,我發現我的手已經完全被凍得通紅,並且似乎已失去了知覺。令我奇怪的是,雖然從她身上割下了一塊肉,卻並無流血。我真驚詫,突然,傷口處一黑,一團烏黑直流而出!
及至五秒鐘後,血才流出,而她的血竟然是黑的!
“卟嗵!”一聲,紅衣女鬼坐到了地上,垂着頭,烏黑的秀髮將她的整個頭罩住了,像石頭一般一動也不動。
“喂?”我嚇了一跳,她這樣子太可怕了,不會是疼暈了吧?我朝她傷口看了一眼,這時還在流血,並且黑血像水一樣慢慢地往下流,從她的後肩一直往下,它後背紅衣也染成了黑色。
“疼嗎?”我又問。
她一直沒有動,也沒有迴應我。
我不敢去碰她,極謹慎地撿起陰陽刀輕輕地放在鐵盒裡,又將鐵盒放進我的衣袋,輕聲說:“手術已完成,我走了。”說完便朝後退,突然,紅衣女鬼的衣服滑了上去,蓋住了裸露出來的後肩,她的黑髮動了一下,接而慢慢地抖動起來,像是被疾風吹拂而飛揚,我的心莫名地緊張起來,眼睛緊盯着紅衣女鬼一刻也無法移開,腳步也像注了鉛石,一步也無法提起。
終於,紅衣女鬼的頭動了。慢慢地朝後轉。我的心也隨之繃緊,下意識地將手伸進衣袋裡想拿出陰陽刀,當她的頭終於轉過來時,微光下,她披頭散髮、臉如白紙,而且,她雙眼緊閉着,彷彿尚在夢中……
難道她疼得不僅說不出話,連眼睛也閉上了?
驟然,她張開眼皮,我心猛地一沉,她雙眼裡像是灌滿了鮮血,通紅通紅……而她的手,緩緩地擡了起來……
“小刀!”一陣叫喊從背後傳了過來,眼前一閃,木屋消失,我發現我站在一堆乾草叢中,身邊有一堆隆起的土丘,不必看我也知道,那是一座墳墓。
身後傳來腳步聲,我回頭一看,來的是吳樂樂,我恍若夢醒,忙打起精神問她怎麼也來了,吳樂樂說:“你不是說去解手嗎?我見你很久沒回來,以爲你掉進茅廁裡了呢!”我鬱悶無比,淡淡地說我見今晚月光好,想出來散散心,然後朝四下望了一眼,沒看見紅衣女鬼的蹤影,催促吳樂樂快回去。
幸而吳樂樂沒有再追問,回到家後,她問我是不是因爲她在我房間裡我不敢睡覺所以纔在外面亂走,我也沒法跟她解釋,就胡亂稱是,吳樂樂便推開了我母親所睡的那間房門,並且關心地叮囑:“好好睡覺,別再亂跑了啊。”
我感覺心裡暖暖地。
後半夜我一直沒睡,眼睛不時望向窗外,生怕紅衣女鬼會再來找我,直至天亮後,她並沒有出現,我如釋重負,這才慢慢地睡去。
當我醒來時已是第二天中午,吳樂樂已經回去了,我母親在殺雞,我說今天沒客人幹嘛要殺雞,母親說這雞是給我吃的,說我身子虛,需要補補。誰說我身子虛了?這令我很鬱悶。母親說是吳樂樂說的。
她又是怎麼知道我身子虛了?她從哪裡看出來的?難道是因爲昨晚我沒與她睡?
母親又說大黑醒了,叫我去看看,我很驚喜,問他是怎麼醒的,母親說他家來了個表哥,是個醫生,給大黑紮了一針他就醒了。
不是說大黑的魂魄給弄丟了麼?怎麼扎一針就把他的魂魄給扎回來了?
我迷惑不解地來到大黑家,見他家果然來了一個客人,很清瘦,戴着眼鏡,三十來歲的樣子,不用想我也猜得到他就是大黑的表哥了。大黑的母親笑呵呵地給我們作了介紹後,我進屋去看大黑。
這小子還躺在牀上,臉色臘黃,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我說你終於醒過來了,這段時間你的魂去哪兒摸魚了?大黑動了動嘴脣,有氣無力地說:“我去了一個很黑的地方,後來聽見你叫我,我順着你的聲音才走了回來。”
說得這麼玄,不知是真是假。
表哥這時進來了,我說大黑不是魂魄弄丟了麼?是怎麼將他救醒的,表哥冷笑道:“什麼丟了魂魄?簡直是胡扯,大黑不過是受了驚嚇,氣血攻心導致昏厥,我給打了個針就好了。”
打個針就好了……多麼地輕描淡寫啊,我一時有種失落感,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李神婆就沒有傳說中的那麼神了,並且有弄虛作假裝神弄鬼之嫌,而我對大黑所做的努力,包括請鍾靈兒和進山洞,都是徒勞的。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的努力都沒用,你會不會有一種全身煩悶而無處發泄的感覺?
一連過了幾天平淡的日子,大黑的身體慢慢地康復了,又恢復了以往的生龍活虎,我跟他說起他與黃皮子上吊一事,他卻說他對這事一無所知,就感覺做了個夢,夢見到了一片煙霧瀰漫之地,找不到方向,後來聽到我的呼喚這才得以撥雲見日走出迷途。
我估計他可能真的走了魂魄,到了人間與冥界之間,但是又說是我將他引出黑暗走回人間,這我就無法解釋了,因爲我根本就沒叫喚過他。
這幾天,吳樂樂常來我家玩,她似乎對我有意思,而我對她,怎麼說呢?我覺得她雖然在美貌上與鍾靈兒不相上下,但她的身上缺少一種鍾靈兒身上所擁有的東西,那就是——氣質,但是,我對吳樂樂又抱有一種好奇,這來源於她病後的改變,知識很廣,而且還擁有了異能,雖然不排除她這是在忽悠我,但她在某方面的確與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樣,因此我對她不能說喜歡但又不討厭,最終形成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模棱兩可的感覺。
很快,十多天過去了,我父親和李神婆還沒有回來,我和母親打了幾次電話,卻總是提示對方手機已關機。
半個月過去了,父親依然沒有歸來,我和母親漸漸地急了,一是爲父親的安全擔心,二是爲我的學費而擔憂。我收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是一所比較好的大學,學費一年需要兩萬左右,而我家,說句損面子的話,簡直就是個窮光蛋。也不知這些年來我父親和母親怎麼了,別的人家建新房裝空調用現代化設備,唯獨我家空空如也家徒四壁。
我只聽說道士大多很窮,俗話說:道士門口一個洞,東的來了西的用。可我父親是巫醫,給鬼治病,這是多麼厲害的角色啊,怎麼也會這麼窮呢?
沒辦法,我母親只得去親戚家借錢。一連借了好幾家,借了不過幾千塊。
如果再過幾天我父親還不回來給我湊學費,我這個大學就沒法讀了。
這晚,想着學費的事,我一籌莫展,哪裡還睡得着?正在牀上輾轉反側,突然,門外傳來了一陣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