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說,他從來沒見過一個小姑娘這麼不怕疼的。
他的鑷子和酒精在她的傷口上肆虐的時候,她就像是被點了穴一樣的,一動不動,連呻吟的聲音都沒有。
只有隨着玻璃被拔出的時候,她輕微的顫抖,說明他在醫治的這個病人,還是有着痛覺神經的。
傷口統統都消了毒,上了藥,顧一笙執意不肯留院觀察,文婷只能小心翼翼的把她的手臂放在衣服袖子裡,避免牽扯到後背的傷。
“一笙姐姐,你果真不怕疼?”
怕,她當然怕,她還記得小的時候爸爸帶她去打預防針的時候,她抱着門框死活不撒手的情景呢,那個時候,她是小公主,儘管繼母對她不管不問,只是當着父親的面盡力扮演一個慈母,但是卻從來不會爲難她什麼。
一切都是從父親病逝的時候走了樣。
她很平靜的自己扣着釦子說道:“原先是怕的,但是在監獄裡,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姐姐做過牢?”似乎是不可思議:“爲什麼啊?”
摸摸文婷的腦袋,她輕輕的說,“我被我最愛的丈夫算計親手送進了監獄,所以婷婷,社會上壞人比好人多,你一定別太天真,保護好自己。”
在文婷的手機屏幕上快速的點進去幾個數字:“這是姐姐的電話號,有什麼事情都可以找我。”
她已經不習慣被人照顧,輕輕推開文婷攙扶的手臂,努力迎着深處的疼痛站直了身子,被斷了所有後路的她,現在只有一個地方可去。
頓住了腳步,回過頭對文婷說:“我一分錢都沒有了,除了醫藥費麻煩你和陳伯伯了之外,我還想借100塊錢。”
文婷二話沒說的從揹包裡拿出了兩章票子,並且表示不要她還。
“婷婷,你會有好報的。”
車子停在陸景琛辦公大樓門口的時候,她站了好久,一樣都是要求人,寧可去求陸景琛,也不要在去找簡晟風。
何況,有白碧萱在那,她和簡晟風兩個人無法好好的交流起來。
他的助理張琪客氣的要她在會客室多等一會兒,她不在意的‘嗯’了一聲,時時刻刻在心裡提醒着自己,她是來求他的,既然他要她等着,她就必須等着。
就在她不知道做了有多久的時候,咔噠一聲,會客室的門被推開了,她循聲望去,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這個男人,簡單的黑色西服,穿在他身上,卻偏偏有一種超出了價格的氣質。
他用手比劃了一下,示意她坐下,自己便先坐在了主座上。
“給你5分鐘。”冷漠又高傲的氣質發揮到了極限,要是放在從前,顧一笙肯定甩手就走了,但是今天,她在心裡默默唸了好幾遍
“我是來找工作的,他是我的面試官。”
從他進門開始,就帶着那個蒙娜麗莎謎一樣的笑意盯着她看,反正自己只給了這個女人5分鐘的時間。
“我,我決定接受你的提議,來你的公司工作。”
陸景琛仍舊沒有說話,一直默然的看着她,看到她的手指已經把凳子扶手位置上的真皮都深深的摳下去一大塊,臉也已經因爲尷尬憋的通紅通紅的,才緩緩的開了口。
“怎麼,顧小姐終於是想明白了?可惜,我們公司向來注重效率,惜時如金,沒有空閒的位置可以等着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他的語氣太凌厲,讓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打擊,她立即站了起來,準備落荒而逃。
“但是,我準備聽聽,如果我法外開恩,給你提供了一個你稱心如意的職位,你能回報我什麼?”
桌子上放着一隻水性筆,陸景琛熟練的把筆夾在手指間翻轉着,饒有興趣的看着顧一笙的表情。
他好像除了那日她在他的牀榻上,發覺自己赤身裸體的時候,還沒見過這個女人有過臉紅緊張到說不出話的時候呢。
有意思,他嘴角浮出來一絲笑容,今天她化妝似乎化得很濃,粉底打了很厚的一層,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他覺得她臉上的紅似乎有些不大對的地方,卻又說不清是哪裡。
“還有3分鐘,顧小姐。”他把疊在一起的雙腿換了個位置,“再過三分鐘,我就要去開會了,你可以留在這喝喝茶水,或者換杯咖啡,我再有空,可能就是半夜的時候了。”
她似乎是很艱難的從牙齒間擠出來一句:“除了和你結婚之外,我可以答應任何條件。”
“這句話,好像我是在逼良爲娼。”陸景琛很不快聽見她把做陸太太的事情,當做一件絕對不能的事情。
難道,他還不如那個簡晟風?
顧一笙深吸了一口氣:“我可以當你在外面的擋箭牌,你名義上的女朋友,但是不是實質上的女朋友,我的意思是……”她咬了咬下脣:“我的意思是,我不履行陸太太的義務。”
他慢悠悠的壓下最後一口茶,把杯子輕輕放回桌子上,三分鐘已到,他站起身來推門離開,顧一笙剛剛想喊住他,卻聽他行雲流水的走着的時候,吩咐跟在後面的張琪。
一字一句,顧一笙聽的很清楚。
“給她,按偏偏一個適合她的設計職務。”
顧一笙心裡一下子就暖了,她緊走了幾步,提高了音調跟他說了一句謝謝,卻因爲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扯到了後背剛剛包紮好的傷口。
“嘶。”一笙倒抽了一口冷氣,閉緊眼睛扶着牆壁抵禦着傷口的疼痛,連長長的睫毛都如同振翅欲飛的蝶翼般在顫抖。
疼的時候,閉上眼睛想想別的事情就好了,這是她監獄裡認識的一位獄友在她被人打之後,給她上藥的時候告訴她的,她試過,很受用。
走廊本走遠的皮鞋聲似乎又向着接近她的方向靠近,她努力的裝作若無其事的睜開眼睛,看着又折回來的陸景琛勾起嘴角笑了笑。
“你受傷了?”他的表情不像剛剛那般冷淡,不知道是不是幻覺,顧一笙竟然覺得有一絲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