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看啊,宋纖纖又打人了!”
隨着一聲高喊,大街上開始人流涌動,本來不甚寬敞的大街被這樣一擠,還真的是有些不辨方向,昏頭昏腦的子瑜身量還太矮,只看得到一堆屁股都向一個方向跑去,情急之下,他急忙抓着身邊人的衣角,及至聽得一聲叫喚,才知道抓錯了。
再一看,配着自己逛街的莫語和蘇木青都不見了,周圍都是洶涌的人潮,迫使他只能隨波逐流。
“什麼,那位千金又打人了,這次又是誰這麼倒黴啊?!”
“唉,她能幹什麼好事,仗着城主寵愛,那天不是鬧得雞飛狗跳的,這段時間安靜了,我還以爲她改了性子哪,原來鬧得更大了!”
“聽說把人吊在旗杆子上抽鞭子哪,她那一鞭子下去,還不把人打個半死啊?!真不知道誰家造了孽,招惹到她這麼個煞星!”
“真是的,城主也不管管,這樣下去,哪裡找得到婆家啊!”
周圍的人七嘴八舌地說着,不分男人女人,這時候都和平地湊在一起八卦,交換着彼此得到的消息。
子瑜在人羣中進退不得,只能隨大隊,等着蘇木青找到自己,倒也不着急,開始聽着周圍的議論,倒也知道了不少消息。
這宋纖纖是慶城城主的女兒,年方十三,因爲只得了這一個女兒,城主對她十分寶貝,幾乎是要月亮給月亮的那種,宋纖纖也沿襲了好武的民風,對於鞭子情有獨鍾,更是得了高人調教,那一手鞭子使得真好,算是慶城第一。
雖然子瑜猜測那是別人不敢真的跟她打,讓着她得來的名號,卻也不得不承認人家比自己強,誰讓自己天生不能習武呢?真是鬱悶,好容易有江湖了,偏偏不能習武,這算是什麼事嘛!
人羣已經到了地方,爲了看得更清楚些,都在自覺地向前擠,子瑜爲了不被擠成肉餅,充分發揮了人小的優勢,拽拽前面人的衣袖嘴甜地叫聲漂亮姐姐,就順利地前行了,那些被叫做姐姐的大娘大嬸都樂得跟花兒一樣,幫着子瑜站到了最前面。
而前面,天啊,還真是鮮血淋淋。
旗杆不是很高,反倒是旗臺比較高,一個方臺,四面都有樓梯可以上下,這時候,旗臺上正站着一個女孩兒,火紅的衣衫泛紅的鞭子。紅色的髮帶是沙質的,和着烏黑的長髮有些飛揚,眉眼含怒,卻別有一種稚嫩的風情,很美的女孩兒。
旗杆上吊着一個青年男子,只穿着一層白色的裡衣,都已經被鮮血浸紅了,鞭子打過的地方衣衫破損,露出裡面翻卷的皮肉,稱得上是血肉模糊,男子散着頭髮,低垂着頭,根本看不清楚模樣,顯得楚楚可憐。
“賤人,你以後可還敢?!”恨恨的話語伴隨着高音有些尖利,卻還稱得上是清脆響亮,音質不錯,宋纖纖問着,隨手又是一鞭子,把那人抽得打轉兒。
“纖纖,可別打死了纔好!”一個戴着面紗的少女從對面走上旗臺,語調輕柔,帶着一種讓人不可抗拒的力量,粉色的衣衫文靜而素雅,襯着她緩慢的步調,愈發顯得寧靜而美好。
相比之下,那宋纖纖就如火焰一般灼熱傷人了。
子瑜暗自點評着,卻也沒有放過周圍人的私語。
“這男人真是可憐,到底是怎麼招了那位大小姐,白白挨這一頓打!”
“說起來,還是容小姐更好一些,可她怎麼就偏偏跟那位成爲了好友呢?”
容小姐,是後來的這位粉衣女孩兒嗎?
“哎呀,那男人我認識,那不就是前段時間的那個啞巴嗎?爲人挺好的,那時候我看他沒有錢了,給了他一個包子吃,他衝我笑笑,後來還特意給了我一兩銀子哪!”
吊着的男子擡了擡頭,面容清秀柔美,目光中沒有絲毫的神采,衆目睽睽之下如此丟人,怕是換個人都承受不了吧,何況還是一個堂堂男子,子瑜有些可憐起他來。
“今天,我就是要打死他,讓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宋纖纖沒有聽從那女孩兒的勸告,一揚鞭子,又是惡狠狠地抽了上去。
那男子認命地微微仰頭,閉上了雙眼,一副引頸就割的神態,竟是已經完全絕望了。
“住手!”
子瑜暴喝一聲,等到周圍人都因爲這個“住手”看着自己,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那是自己剛纔喊的,我管這閒事做什麼?!看着宋纖纖那看過來的目光,和她手中滴血的鞭子,子瑜真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收回剛纔的那句話。
見義勇爲不是這樣的,英雄救,呃,救美也應該是個美才可以,可現在的情況……算了,就算是個江湖小俠,懲惡揚善好了!
頭皮發麻地頂着各色目光,大義凜然地站出了一步,既然已經喊了,怎麼也不可以做縮頭烏龜,不然就丟人丟大發了!
白色的衣衫因爲剛纔的擁擠已經有些皺皺巴巴,一個馬尾辮兒也有些歪歪扭扭鬆鬆垮垮的,但是那一張小臉卻是嚴肅正義,目光中更是有着幾分正氣。
“你這女孩子也太兇惡了吧,那男人是搶了你的男人,還是奪了你的貞操,你怎麼那麼不留情面,謀殺親夫也不帶這麼着的吧,難道慶城都是這麼違法亂紀的嗎?還是說因爲你是城主的女兒就可以隨便胡來,殺人也不用償命的?!……”
子瑜一開罵就是口不留情,當年羣罵他都是舌戰羣儒的,何況面對的是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兒,也是他害怕了,越是害怕他就越是裝得很有氣勢,罵起來那就是愈發地不留情面,吐沫星子橫飛,令衆人歎爲觀止。
“你當這慶城是你家的啊?”子瑜習慣性地這麼一說就反應過來不對了,這裡的制度與中國古代很不一樣,至少一城之主擁有很大的權力,說這城是她家的倒也不爲過,只是,……子瑜眼珠子一轉,罵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來。
“還是說你早有謀反之志,視王法爲無物?!”
無論是哪一城的城主遵守的律都是昭義城制定的,也就是皇帝制定的,這個法就是王法,若是罔顧王法,胡亂殺人,往大里說的確可以算得上是有謀反之意,而若是城主謀反,刑罰是要株連九族,唯死刑一條而已。
如果說圍觀的人開始還聽得津津有味兒,那麼聽到這裡已經是害怕牽連到自己了,人羣中不斷有人悄悄離開,一會兒就散了大半。
“你,你……”宋纖纖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能說的人,一時間又羞又氣,不知道說什麼纔好,竟是沒有話說,只能用鞭子指着對方,若不是距離太遠,這一鞭子早就狠狠地抽下去了。
“我什麼我,我哪裡說得不對了,你要把人當衆打死,明明是草菅人命,不把王法放在眼中,說你有謀反之志都是輕的了,重的,只怕是要通敵賣國纔是!”子瑜叉着腰罵着,他也發現那鞭子夠不着自己,愈發得意起來,好久沒有罵人了,真是痛快啊!
卻沒有發現身邊的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一些的確想看好戲的也躲得遠了,悄悄看着,猜測着後面的結果。
“你混賬!冤枉我!看我不打你!”宋纖纖終於喘過氣來,飛奔下臺,速度倒也極快,一條鞭子也揮舞起來,眼看着就要抽在子瑜臉上,這一鞭子若是抽得實了,當真可以廢了子瑜的雙眼。
“啊!”子瑜本能地捂上了眼睛低下了頭弓起身子,他沒有想到這小女孩兒的爆發力這麼厲害的,看着她過來都來不及躲了,不由一時後悔剛纔的口舌之利,想要做俠士也先要顧好自己的安全啊,真是笨!
“誰家的女孩兒,這麼歹毒!”
一襲青衣從子瑜的指縫晃過,隨即,子瑜就被抱了起來,連退七步,躲開了那一鞭子,是蘇木青及時趕到了,在他身邊還站着一臉不悅的莫語,兩人的目光都是衝着宋纖纖。
鬆了一口氣,子瑜回頭四顧,剛纔的那一聲喊不是蘇木青喊的,更加不是莫語,那麼,是誰還在準備着見義勇爲?周圍幾個都是畏畏縮縮的閒漢,倒沒有一個類似俠義人士的人物在。
蘇木青掃了一下子瑜,看着他神情輕快,就知道他沒有事情,也鬆了一口氣,剛纔若不是自己及時趕到,真不敢想象發生什麼事情,而她,冰冷的目光投射過去,敢傷我的兒子,就要付出一點兒代價!
宋纖纖在那目光中冷顫了一下,恐怖的感覺從心底冒上來,這男人是誰啊?